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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你是说唐玄宗

商辂出了馆驿,转头就找到了右都御史杨善.

因为商辂的叮嘱,杨善并没有走远,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遛弯,见商辂从太上皇的院落中出来,便笑着迎了上去,道:“商学士拜见完太上皇了?”

商辂点点头,道:“见完了。”

“刚才你说找我有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杨善笑着道。

商辂打量了一下四周,放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要杨大人找一个僻静之处。”

“僻静之处?”杨善见他说得郑重,便点了点头,道:“那就去我房里吧。”

说完便转身进了右手边的一间屋子,商辂连忙跟上。

屋子是馆驿专门接待各地官差的,装修得颇为典雅,文气十足,二人进屋便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坐下,杨善道:“这间屋子是我特意选的,比不得民驿那面华贵,但还算雅致,陛下这将驿站拆分的旨意真是深得民意啊。”

商辂点点头,道:“确是如此。”

杨善见他没什么反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开口道:“不知商学士找我有何事?”

商辂坐直身子,道:“陛下口谕,命右都御史杨善上奏一份对太上皇的判断。”

“臣遵旨。”杨善立刻答应下来,然后疑惑道:“陛下是否说了哪一方面吗?”

商辂放低声音,道:“事涉皇位归属。”

杨善吓了一跳,连忙道:“如今大位已定,满朝文武皆以天子为尊,难道朝中有了什么变故?”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孙太后发动了宫变,朱祁钰被赶下皇位,等着朱祁镇回去复位呢。

不过想想又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朱祁钰当了这一年时间的大明天子,并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孙太后没有理由这个时候发动,再说了,朝中的王直高谷等人当时都是力挺朱祁钰继位的,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孙太后做些什么,否则一旦朱祁镇重登大位,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还有大都督府那群家伙呢,尤其是于谦,为人刚正不阿,绝对不会看着孙太后祸乱朝纲的。

商辂摇摇头,安抚了一下杨善,道:“杨大人不必多心,朝中一切安好。”

“那商学士的意思是......?”杨善问道。

“杨大人还记得前日太上皇给陛下去的那封信吧?”商辂没有回答杨善的问题,而是反问起了信的事情。

“这个自然记得,信还是和我的奏疏一起送去京城的呢。”杨善当然不会忘记这件事,心念急转,道:“太上皇的信有问题?”

没想到商辂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次问道:“杨大人不知道太上皇的信里写了什么?”

杨善立刻摇头,道:“商学士玩笑了,那封信是太上皇写给陛下和太后的,我作为臣子,未得旨意,哪里敢看。”

然后小心翼翼地猜测道:“难道太上皇的信中表露了重登大位的意思?”

旋即摇头,自问自答道:“不可能,哪里有人会这么蠢。”

商辂点点头,道:“太上皇的信中的确没有重登大位的意思,而是恰恰相反,太上皇要求回京的礼仪一切从简。”

“所以这就让陛下起了疑心,以为太上皇是为了迷惑陛下?”杨善问出了自己的猜测,随即抚掌道:“怪不得商学士居然会来迎驾。”

“下官前来,正是为了此事,陛下命我借着拜见太上皇的机会,试探一下太上皇的态度,看看太上皇是否真心想要闲居,但是考虑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特意命我向杨大人传口谕,命您也写一份判断,一起交给快马带走。”商辂解释道。

“太上皇的态度吗?”杨善刚要说,却听到商辂阻止了自己的话头,道:“杨大人不可说。”

“为何不可说?陛下不是要我的判断吗?”杨善疑惑道,脸上满是迷茫。

商辂解释道:“陛下是要杨大人的判断,但是陛下也要了我的判断,而且临来之时特意叮嘱过,要我二人分别上奏,不得商议。”

“陛下要的是你我二人的独立判断,好以此作为依据,若是咱们提前商议过了,那就不是依据,而是替陛下做主了。”

“我明白了。”杨善立刻就明白了朱祁钰的意思,这是防止他和商辂一齐被人收买,帮着太上皇朱祁镇迷惑他。

不过杨善不知道的是,朱祁钰防备的不是他,而是商辂。

这次派商辂过来,一方面是试探朱祁镇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试探商辂的立场,毕竟商辂名扬天下的根本,还是朱祁镇亲自点选的三元及第,朱祁钰不得不试探一番。

对于杨善他还是信任的,从去年出使脱脱不花开始,杨善便进入了朱祁钰的亲信名单,而在之前杨善发来京师的奏疏中,朱祁钰也能明显感觉到杨善对于朱祁镇这个太上皇有许多的不满地方,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这次试探,如果商辂和杨善的判断一致,那就说明商辂没有问题,如果判断相反,那商辂的仕途就算是完了,朱祁钰一定会找机会将他发配出去,据说云贵那面有不少空缺的职位急需有人填补呢。

“既然如此,那我这就书写奏疏。”杨善毫不犹豫地道。

“好,下官也出去让大使安排个清净的房间写奏疏了,等杨大人写好了,务必单独封好,交给随我而来的锦衣卫便是。”商辂叮嘱了几句,然后便出了门,找地方写奏疏去了。

二人的奏疏倒是颇为一致,都是判断太上皇是真心想要闲居内宫,不会与朱祁钰争夺权位。

当然,朱祁镇砸东西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不然他们肯定不会这样推断,以致于差点让朱祁钰判断错误。

京师方面,礼部尚书胡濙听说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商辂去居庸关迎驾的事情,立刻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朝廷已经派了礼部左侍郎储懋去迎驾了,为何皇帝又突然派商辂去迎驾?这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缘由吗?

不应该啊,给太上皇的礼仪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那这次商辂去居庸关迎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皇帝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给他吗?

想到这里,胡濙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答案,一拍大腿,道:“不好,陛下起疑了。”

下了衙门,胡濙连忙赶去了王直的府邸,打算和他商议一下此事。

王直这会儿也是刚刚到家,才换了一身常服打算歇息一下,突然听到礼部尚书胡濙来访,立刻就让人请他进来。

胡濙进了王府,刚在客厅坐好,王直便穿着常服迈步走了进来,笑道:“呵呵,源洁怎么突然来了?可否用过了晚饭?若是没有,刚好陪我吃一点填填肚子。”

胡濙起身,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道:“行俭兄不必了,现在我没有心思吃饭。”

“可是因为迎驾之事忧心啊?”王直还是笑着问道。

胡濙点点头,问道:“陛下突然派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商辂去居庸关迎驾,行俭兄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啊,商辂出城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王直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缓缓答道。

“那想必行俭兄已经猜到了商辂出城的目的吧?”胡濙盯着王直问道。

“知道啊,不就是陛下派商辂去居庸关试探太上皇吗?”王直倒是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然后看着有些急切的胡濙道:“源洁可是以为,迎驾之事可能会出现变故?”

胡濙连忙点点头,道:“商辂前阵子刚刚被陛下升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此去居庸关,我怕他可能会对太上皇返京之事不利。”

这句话没有吓到王直,反倒是让王直笑出声来:“呵呵,源洁啊,你这是关心则乱啊,商辂一届翰林院学士,手中又没有实权,能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你这是想多了。”

“想多了无所谓,我就是怕有什么没想到的啊,若是因此让太上皇有了危险,我即便是死,也是愧对了宣宗陛下的托孤之事啊。”胡濙语气略有些激动。

“不会的,源洁不必多虑。”王直宽慰着胡濙。

没想到胡濙却是反驳道:“行俭兄,我真的是怕有什么事情没有想到,你知道的,如今的陛下心机颇为灵活,说话做事常常出人意料,而且基本都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我就是怕这次没有猜到陛下派商辂去的原因,毕竟陛下的心思咱们都还没有摸透呢!”

“这个......”胡濙说得夸张,但是句句在理,王直被他说得也有些动摇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心中也起了怀疑。

胡濙说的对,朱祁钰的思维的确有些天马行空,几乎步步都高人一等,思虑全面得让人害怕,最起码王直做官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皇帝,哪怕是当年靖难成功夺取皇位的太宗,也是霸气有余思虑不足,若不是有仁宗帮着协理朝政,太宗绝对完不成五征漠北的壮举。

但是朱祁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二人一阵胡思乱想,试图猜测朱祁钰的意图,客厅中落针可闻,安静得可怕,直到王府的下人进来通报晚饭已经准备好,老爷是否要用饭,这才打断了二人的思路。

王直挥挥手打发下人先出去,然后对着胡濙苦笑道:“源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口才如此厉害,居然会吓得我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胡濙回了个苦笑,道:“这有什么办法?还不是陛下的思维太过跳脱,我也是实在想不到,这才来叨扰行俭兄的。”

王直深深地吸了口气,想了想才道:“既然你我二人暂时想不出来陛下的意图,那就不想了,反正你也是想让太上皇回京之事别再有波折,那咱们就直接去办这件事好了。”

“要怎么做?”胡濙见王直有了计议,连忙问道。

王直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朝廷已经派出迎驾的队伍,太上皇回京之事其实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胡濙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太上皇回京,这已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之事,如今不过是礼仪问题,储懋虽然是礼部左侍郎,但是品级还是低了些,当是你我二人之一去迎驾才对。”

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王直亦是点头道:“的确应当是你我二人去迎驾,但是如今陛下不许。”

“那行俭兄可是有什么计策能让陛下同意?”胡濙问道。

王直摸了摸胡子,道:“陛下不让,无非是这种事儿是大明第一次发生,谁都说不准应当给太上皇什么礼遇。”

胡濙听出来点味道,问道:“你是说,咱们可以从前朝去找?”

王直点点头,道:“源洁猜对了,我就是打算从历朝历代来找类似的礼仪。”

“但是历朝历代哪里有太上皇归来的礼仪啊?赵宋的徽钦二帝被掳走,最后不也是客死辽东了吗?就是可惜了鄂王一位名将。”胡濙惋惜道。

他说的鄂王其实就是岳飞,宋嘉泰四年被追封为鄂王,并追赠了太师,宋宝庆元年,改谥“忠武”。

王直笑道:“赵宋软弱,岳飞之事不可避免,你我暂且不提,先说太上皇的事儿。”

“对,对,先说太上皇,行俭兄可是想到了什么?”胡濙被自己的打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道。

王直点点头,道:“源洁糊涂了,历朝历代的太上皇可不是只有赵宋的徽钦二帝啊。”

听到王直的话,胡濙不禁深思起来,半晌才道:“行俭兄还是直说吧,我实在是有些心乱,想不到哪位太上皇比较合适了。”

王直看着他,笑了笑,慢悠悠喝了口下人送上来的茶水,这才道:“李唐时候可也是有太上皇的。”

“李唐高祖李渊?”胡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然后自己就否定了:“史书上并无他离京的记载,一直都是深居大安宫。”

王直笑笑道:“李唐不是还有个更为出名的太上皇吗?”

胡濙眼睛一亮:“你是说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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