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遗忘者
身体发生某种异样变化，体验过的人一定都知道，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就像某处少了一块，另外一处又多了一块一样。
陈不恶能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脑袋乃至身体都在发生诡异的变化。
但思维和意识却异常清醒。
不仅没有发疯，甚至听力、视觉以及体力，都再度得到一次提升。
身体上长了一层白毛，脑子左侧有一半的部位全部变成了猪，但另外一半，则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
只是来不及回神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旁阿瑶直接用猎枪抵住了他的脑袋，咬牙道：“你敢骗我们，你根本不是免疫者！”
看到黑漆漆的枪口，陈不恶心头一沉。
还未说话，希娜竟然挡在了他身前：“免疫者是你们自己说的，我，我们又没承认！”
“让开！”
“不让！”
“别逼我！”
阿瑶握着枪的手微微发抖，向前逼近了一步。
她眼神变得复杂，咬紧了牙关。
“你开枪吧！”
希娜的额头上同样在冒着汗。
她也很害怕，但却没有退让半步。
气氛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点。
“我真的会开枪。”
几秒钟的时间，阿瑶的表情从复杂开始逐渐变为阴冷。
她咬了咬牙，似乎已下定决心，扣下扳机。
“等等...”
就在这时，始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陈不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浑浊的声音，听起来既像人，又不像人。
“我好像...没什么事...”
两人目光同时看过来，表情充满了诧异和疑惑。
“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好像确实变成了猪头人，但我现在很清醒，而且也能说话...甚至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他晃了晃手臂，似乎试图在向两人证明。
阿瑶握着枪愣在了原地，看到这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希娜同样是满脸震惊。
这种情况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这不可能...”
阿瑶张大了嘴巴，表情愕然。
原本紧紧扣住扳机的手指，在这一刻不由自主松懈下来。
“或许免疫者...并不是对猪头人瘟疫免疫，而是变成猪头人后，能有自我意识...？”
陈不恶看着自己的双手，说出了心里的猜测。
他发现眼中的景象很奇怪。
手掌看起来不像是手掌，更像是一种作战武器。
四肢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连同心脏也跳动的很快，大脑神经莫名其妙变得兴奋起来，像是嗑药了一样，想要来一场战斗。
此时，整个长屋已经有将近一半的村民倒在地上。
有人抽搐着死去，有人眨眼间变成了猪头人。
屋子里的场景血腥到极点。
老村长握着枪，在极度凌乱中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作用。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终于，他仿佛放弃了这种无用的行为，朝向阿瑶等人的方向跪了下来，不停磕头，眼睛里老泪横流。
“救救我们吧...”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漆黑而又肥大的身影从一旁扑来，直接将他撞翻在地。
紧跟着，一把刀直接插进了村长的眼睛里。
随后又被拔出来，连带着鲜血喷溅而出，当场没了动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杀完人的猪头人发出一阵兴奋叫声，握着刀蹲在地上，一刀接着一刀，在已死去的村长脸上乱捅。
“混蛋...！”
望着眼前混乱不堪、令人崩溃的一幕，阿瑶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愤怒到了顶点。
她咬紧牙关，不经思索抽出了始终挂在腰间、顶端镶嵌着钻石如同法杖一样的木棍，在空中狠狠挥动了一下。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木杖顶端所过之处，一道火光在空中骤然升腾而起。
像是空气中被泼洒了汽油，瞬间点燃。
紧跟着，浓烈的火焰开始向四周散开。
零零的星火如同子弹般从天上降落而来，劈里啪啦砸向四周的猪头人，瞬间将其整幅身躯点燃。
大量的猪头人带着燃烧的身体，开始发出痛苦哀嚎声，四处乱撞。
阿瑶如同失控一样不停挥动着手中的木杖。
空气中，先是出现火。
然后又是冰。
再然后甚至开始一些奇怪的东西。
包括钉子、针、匕首、刀剑甚至还有人偶、面具，纸张等等，在空气中轮番出现，如同变戏法一样，雨点般冲向四周的猪头人。
其中有一些具有攻击，另外一些，则完全没有作用。
一瞬间，整个长屋的半空中，无数怪异物品相互交织，火焰与冰气相融，惨叫声四起，场面混乱到极点。
陈不恶怔怔望着眼前诡谲的一幕，几乎忘记呼吸。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遗忘者！她是遗忘者...！怎么还有遗忘者？她们不都被杀光了吗？”
“天啊...她会把五骑士招来...到时候就算是【王族】也救不了我们，完了...我们全都完蛋了！”
在这一刻，人群中的恐惧似乎达到了顶点。
仿佛比起猪头人，眼前如同法术一般的场景更让他们感到害怕。
有些人甚至直接停在原地，放弃挣扎与逃脱，闭上眼开始等死。
还有一些人选择跪在地上开始祈祷，口中说起了含糊不清的话语。
“神啊...无上的【至高王】...求你救救我们...遗忘者们又回来了...她们把灾难又带回来了...这场猪头人瘟疫，一定是因她们而起...”
人群全部停止了逃亡，跪在地上，苍白的面颊上毫无血色，他们闭上眼，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开始了祷告。
那些发疯的猪头人此刻如同跳进羊圈里的狼群，将那些等待死亡的人全部屠杀殆尽。
而不断在空气中释放攻击的阿瑶，在这一刻，仿佛也已经撑到了极点。
她脸色苍白，死死咬牙硬撑着：“我是在...救你们...”
却没有人听她说话。
只有如同怪罪一般靡靡之音于四周不断响起，像是要把人内心的最后一处防线击溃。
“把罪罚降给她...我等是无罪之人...”
终于，阿瑶的体力到达极限，一道火焰猛然失去控制，如同炮弹一样在半空中炸开。
一瞬间，墙壁、桌椅、尸体全部被火焰点燃，巨大的气浪将其掀飞出去，在半空中燃烧着火焰剧烈翻滚。
....
长屋外，刚在河边找到菲力克斯尸体的亚瑟被身后火光惊到。
他站在冰冷的河床旁，嘴里叼着一根烟，远远看到长屋处火光冲天的一幕，眼睛逐渐瞪大。
烟头掉在地上都未能察觉。
“该死...！”
剧烈的火焰从地面腾空升起，照亮整个夜空。
亚瑟低骂一声，脸色凝重间，以最快的速度拔枪冲向长屋。
此时此刻，整个长屋内景象已经乱到极点。
希娜被爆炸的火焰气浪冲到墙壁上撞到脑袋，整个人昏死过去。
所幸陈不恶并没有受伤，除了身上的白毛全被烧光之外，几乎没什么问题。
就连肩膀上的枪伤，也没有感到疼痛。
混乱中，他背起希娜，连同阿瑶一起，奋力从燃烧的长屋中奔逃出来。
一出门，刚好撞上脸色凝重、正拼命赶来的亚瑟。
猛然看到从长屋中突然冲出一只猪头人，亚瑟神色一变，举枪便要射击。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自己人！”
吓得陈不恶急忙摆手。
“恩佐？”
在用了将近五六秒才看清对方的面孔之后，亚瑟顿时愣在原地，目光复杂到了极点。
大脑开始飞快转动，却也没能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摔在地上的阿瑶后，他仿佛才回过神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走过去一把抓住阿瑶的胳膊，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咬着牙，表情狰狞。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你怎么敢使用那些东西...！”
“...对不起，是我失控了...我当时只是想救那些村民...”
“救什么？你在把这一切当游戏吗？！”
亚瑟发出愤怒的吼声：“那东西就是信号，一旦使用它们就会通过这东西找到你，到时候别说是我，就连【王族】恐怕都救不了你！””
阿瑶被亚瑟骂的脸色苍白难看。
但她死死咬着嘴唇，始终没有反驳一句，她似乎知道自己闯下了多大的祸害。
“就算所有村民都死光，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可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见死不救...”
“你必须见死不救！”
亚瑟控制不住怒吼：“难道你忘了当初那地方是怎么变成【死亡城】了吗？”
终于，没人说话了。
只有身后的火焰在噗噗燃烧。
四周寂静无声。
阿瑶低着脑袋，死死咬着嘴唇，几乎都流出血来。
她表情痛苦自责到了极点，只有强忍着才能不让眼泪流出来，用力深呼吸，声音颤抖着。
“对不起...我现在就走...应该还来得及，我先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尽量不牵扯到你...”
身后熊熊大火越烧越烈。
在说完这句话后，亚瑟的表情从愤怒到冷静，最后回归了平静。
他从怀里默默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几口，再缓缓吐出烟气。
此事有燃烧的猪头人从长屋里吼叫着冲出来。
亚瑟没有去看，甚至没有瞄准，只是抬手一枪，左轮子弹便瞬间击穿猪头人的脑袋。
并同时炸开。
夜空火焰中，那猪头人的脑袋如同摔碎的西瓜一样四散而来，落在四人身旁。
空气中混杂着火焰与血腥味。
“行了，别说傻话了。”
亚瑟再次缓缓吐出烟气。
他转过身，看了看星星点缀的夜空，语气平静道：“我当年向你父亲承诺过，说了会保护你，这趟旅途还远远没有结束，所以我们不能分开。”
说完，他脸色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道：“惩罚你去牵马，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记住，别再出差错了，每一次差错，都有可能把我们推向深渊。”
阿瑶低着脑袋，用力点了点头。
嘴巴里发出轻轻“嗯”的一声，表示回应。
她咬着嘴唇转身去牵马。
始终没让泪珠滚下来。
所幸夜晚，也没人能看清她快要哭泣的表情。
除了陈不恶之外。
他视力好，听力也好，在望着阿瑶走到不远处的马厩之后，便听到了一阵轻微哽咽的抽泣声。
冷夜下，陈不恶看到她轻轻抚摸着亚瑟的马匹，像是在对一个人呢喃自语：“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