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天空此刻坠落

“我还记得那些说你是超小杯夜猎的《游戏学者》说过的话…”万风对游戏学者这四个字咬字很重。

游戏学者是一类试图琢磨出游戏中文明和历史的玩家，这类玩家通常会用自己的理解和游戏中的只言片语结合，形成类似论文的产物。

梵诺笑了一声，他连剧情都不看，还指望他看连游戏学者自己都懒得看第二遍的论文吗？

“那些游戏学者还是有点用的，他们从凯美尔游戏的剧情中猜对了一些…”万风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米迦尔，眼里闪过一丝阴郁。

“米迦尔是神投下来的钥匙，为了帮助神拿到凯美尔的所有权，所以神创造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完美强大的孩子…”

然后将这孩子的力量切割，投入世界，直到世界接纳他，直到他的力量与世界融为一体。

“现在还不到时候，钥匙还没做好准备。”万风从手环里拿出一颗淡蓝色的球状物体，在手里抛了抛。

这颗球体外面有看不懂的字符，每个字符都写着【同化】，【封印】，【融合】的意思。

这颗球和梵诺黎喑在斯坎特杀死的三名魔法师身上的圆球，一模一样。

“钥匙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我们可以让他做好准备。”

万风握着那颗球，珈希尔的视线非常紧张，生怕这事出什么幺蛾子。

“澪时！”万风从怀里拿出一顶透明的水晶王冠，将王冠递给当事人，他心底的执念在这一刻都放松了。

“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

“不能让他们用枪指着你的脑袋要你去死还要在你的尸体上狂欢！”

“我们…”

万风的身体激动到剧烈颤抖，他咧着嘴笑着将世上最疯狂，最该死，最违背道义的话喊出来。

“我们用这世界的力量回到我们诞生的地方，然后，将那个可憎的地狱彻底毁灭吧！”

将那个滋生恶鬼的地狱毁灭吧！

“…”

今天的天空之庭，依旧如常般，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安德森坐在冰戈尤利身上，他体内的血液产生灼热感，身上的丝线也同时发光发亮，亮度甚至超过他记忆里的任何时刻，那些丝线催促着他，让他的视线无法从圣司的方向挪开。

像从骨子里带来的本能，安德森作为玩家后裔的那部分想反抗它，可是身体就像被线牵扯住，拉着他向那个方向前进。

世界有难，他作为世界的勇者，怎么能独善其身？

安德森感受到世界的强权对于他们来讲到底有多厉害，那些和他们紧密相连的丝线，像扎进神经的细针，轻轻拨动着神经的末尾，微微的刺痛着他，刺痛着他们。

向前迈进吧，继续向前方前行吧…

继续朝前方迈步吧

戴安娜注视着身披铠甲的骑士，注视着他们穿戴整齐，步履划一的向圣司前进，她注视圣司的眼睛却只有蒙上阴霾的苦暗。

她压下心底的躁动，让那些丝线平静下来，劝自己让世界灌注希望最大的孩子前往。

戴安娜放置在墙边的破城枪倾倒下来，落到她手掌中。

那柄破城枪反射的光芒并不比任何骑士的铠甲逊色，耀眼的光辉与她的铠甲互相照耀着。

他们都是世界的孩子，她也被世界，被家人祝福着来到世界…

她磨搓着手里的枪柄，将头盔罩在身上，身影没入那些泛着钢铁色泽的骑士中。

…

我等应歌颂羽翼下诞生我们的您啊

我等应将身躯如蜡烛那样融化照耀您的足迹

我们为您祈祷，祈祷您的光辉依旧，而不是祈祷万物

我们是您最忠诚的拥护，是您的手，是眼，是一切的延伸

现在让我将您歌颂，日日如一，夜夜如故

圣司回荡着空灵悠扬的颂歌，神使的嗓音还是依旧悦耳动听。

那些生来便由白羽簇拥的纯净生灵现在纷纷落入圣司光辉的拥抱中。

所以现在勇者才站在它的光芒下。

圣洁的白光将世间的阴暗都驱散了。

〖你来了，我们都在等你〗

弗兰斯向圣司挪动步伐。

他手中细剑璨艳若星，眸子熠熠生辉，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一面是便利，一面是职责。

“我来了。”弗兰斯走进圣司，手里的细剑在地上拖行，刻下一道痕迹。

勇者踏入神圣的场所，也如童谣故事中的那般，被侍奉神明的仆从接纳祝福。

世界的丝线在勇者身上紧紧缠绕，灼烧勇者的身躯鞭挞他们前行。

仅剩下忠于自己的情感在世界面前如此微不足道，便随着苦痛一起丢弃，沉入不能被人发现的沟渠。

克罗恩带着家族骑士来到这里，微风吹动他潦草凌乱的头发，让空洞无神的眸子露出来。

藏在勇者眼底的东西，仿佛不能触动的深井，埋葬了太多太多属于勇者的回忆。

他走向圣司，这神圣的场所，现在是世界的眼中钉肉中刺，世界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催促他快点将目标拔除。

家族骑士的长矛对准光芒万丈的圣司，它像童谣中的真相一样荒唐讽刺，如果勇者决定要向神明宣战，那么一定是今天。

圣司的大门敞开，汐然大主教从门后走出，还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克罗恩惊愕的看着圣司中走出的少年，他感觉身上除了那些丝线，还有别的东西在灼烧，那东西在他的胸腔里，像野火吞噬草原一样焚烧他的心脏。

“您已经做好准备用这副身躯再一次为父取得胜利吗？”汐然大主教站在少年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退避着少年的光辉。

“…是的。”少年泛着金色微光的瞳孔依然温和的如同夕阳，手上的剑和他都被细密的丝线紧紧缠绕。

勇者在神殿接受加冕，将虔诚和信仰都交付给神明保管。

他应该就是童谣中正义的勇者为了神明而战的样子，违背了世界的意愿，站在血亲面前。

“弗兰斯…”克罗恩用带着沙哑的声音呼喊着他。

克罗恩并不在意他是否背叛了世界，他朝弗兰斯小心翼翼的伸手，想摸摸他长高的肩膀。

弗兰斯用苦笑回应他，然后将细剑举起，晃眼的剑尖让克罗恩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然后快速收了回去。

“世界对我很好，但我忠于自己的本心。”少年身上的丝线绕的更紧，仿佛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

“让我在神明苏醒之前，也看看身为战争的您战斗的身姿吧。”汐然站在他身后，迎接战争神使的降临。

“好。”弗兰斯向前迈了一步，圣司的光在他背后展开，像四只金色的羽翼。

汐然为他祝福，他看着又一位同胞展现神迹，内心雀跃不已。

“我需要你帮个忙。”弗兰斯回头对着汐然大主教说。

“荣幸之至！”大主教走上前，听从他的安排。

“我需要你帮忙做人质。”弗兰斯趁机抓住汐然的衣领，将没有任何准备的大主教大人丢向冉曦家的骑士。

他自己却冲进圣司，在那些神使还为明白过来之前，将圣司的大门闭紧。

“战争…赛斯特！你在做什么！”汐然暴怒的喊着战争神使的大名，准备冲过去质问对方时被身后一名身披铠甲手提破城枪的骑士抓住脑袋按在地上。

接着骑士便向圣司内的弗兰斯大喊着：“去吧，快去吧！去做你喜欢的事吧！去成为你希望的自己吧！”

弗兰斯冲向阻拦他的神使，他盯着圣司的第二层，余光看见圣司中央的祭台被神使用神恩币堆满了，炽热的金色火焰融化那些钱币，将钱币融化后的热液汇聚到祭台中心，被白羽簇拥的躯体中。

数十位神使围绕着那副躯体颂歌，更多的神使则守着一间吵闹的房间。

那间房间外站着的众多神使中，有位穿着现代服侍的少女，她身上罩着松松垮垮的柔软大衣，错落的布料呈现的褶皱并不自然，兜帽下方好像有条裂缝。

弗兰斯用剑切断面前阻拦他的羽翼，世界在全力帮助他，圣司也是，他现在的力量，能轻松杀死一位不反抗的普通神使。

“战争背叛了，我们要快点告诉父，他背叛了我们！”穿着大衣的少女身旁有位神使着急的说着，被少女拍了一掌背。

“赛斯特没有背叛我们…”少女静静的说，她的目光深邃而冷漠，还带着些无奈。

“赛斯特那家伙死了，那个人不是赛斯特，是世界的勇者。”

她话音刚落，弗兰斯便冲上圣司的二层，其他神使有些慌张，询问着少女：“我们需要拦住他吗？”

少女摇摇头，回答：“不需要。”

“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让那位醒过来，而不是对付一位天选勇者。”

她用袖子擦了擦手腕上的环，环上倒映着一位披着黑发的人类少女。

…

梵诺手里握着水晶王冠，叹了口气后把东西还回去。

万风不理解的看着他，那双红瞳惊恐的不得了，他不理解，他不明白，他想不通梵诺为什么放弃整个世界的力量。

“为什么？你不想报复他们吗！？那群人做了那种事情你都不想报复他们吗！”万风抓挠着自己的脖子，血液渗到他的指缝里。

“这样会感染哦，呐，把手放下来好吗？”梵诺伸手把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拿下来。

“你为什么…算了，报仇只是我一厢情愿，你如果不去，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总之，不能让那些人！”

万风的精神状况差到连王冠都拿不稳，他颤抖的戴上王冠，并且将两颗圆球一同取出来，摆在米迦尔身边。

那遥远的，远在千里之外斯坎特的第三颗圆球也像受到征兆一样，从土壤中的手环中飞出，朝着天空之庭的方向降落甚至，冲破了天空之庭的防御机制。

三颗淡蓝色的圆球碰撞在一起，外围的字符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内部流转的金色能量围绕着米迦尔盘旋。

这一刻，天空之庭的上空，漆黑的犹如夜晚。

天穹上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像纸张破损后的痕迹，残破的天穹碎片依靠着零丁相连的部分可怜的挂在天空上，终于被从缝隙中倾泻的风一样的金色浪潮吹落，跌落在大地上。

云朵则像吸饱了荧光染料的棉花，吸饱金色的能量浪潮后落向天文塔，沉入天文塔的巨型蓝色宝石当中，将蓝宝石照耀成灼眼的白色，将上方的星屑都影成暗淡的昏黄暗斑。

再接着，那颗宝石就将能量全部灌到米迦尔的方向，撕扯着这片世界的力量一起，向这边倾斜。

但是那些能量最终没有落到米迦尔身上，而是被那只水晶王冠吸走了，落在万风身上。

梵诺听见他接受那些能量时略带痛苦的声音，凑近了些，看着对方依旧怨恨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啊…”梵诺和他说着。

“我不喜欢那个世界，但是如果要真的毁掉它，毁掉那个地狱的话…”

“岂不是太便宜那些人了？”

梵诺话锋一转，他看见万风眼里的惊恐消失了，展露满意的表情。

“那些人就应该继续停留在那个世界上，继续遭受苦难，继续承受轮回。”

“所以受不了的话就摘掉它吧？”梵诺伸手去摸那顶王冠，万风也低下头让他去拿。

但是在梵诺马上要碰到王冠的一瞬间，万风却突然向后躲，嬉笑着看着他。

梵诺好像看见对方眼中被禁锢的畸形生物突破牢笼，占领了少年的身躯。

“神选之人？神选之人还不是和其他生灵一样…”

“只是我等的躯壳。”

［哥…那家伙，好像是因为万风吃太多能量控制不住，突破出来了…］

“小乌鸦，现在交给你一件任务，狠狠地吃我，能吃多少吃多少！”梵诺把三月雪倒进嘴里嚼碎咽下去。

［好！］

渡鸦尽量挑了影响不大的位置撕咬他的灵魂。

“梵诺！”

弗兰斯冲上第二层的楼梯，他喊着身前兽人的名字，看见的是猩红的双瞳。

“恶魔先生…”弗兰斯多少猜出来了现在站在前面的不是梵诺，而是另外一个人。

“天选勇者，如果这件事过后你还能活着，那么请帮我和哥哥照顾好小黎。”

“这是我们第一个，也大概是最后一个请求。”渡鸦朝他笑了笑，然后让身躯尽染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