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给你一个人的
沈溪说喜欢玉料,不过是为自己查探马车的行径找个借口罢了,也没想过真要跟苍溟讨点什么,更不会去所谓的库房随便拿。
苍溟说完那句话,也没有催她去选的意思,沈溪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谁知翌日一早,自己的枕边多了一块飘花的翡翠。
虽然还未经打磨,但已经有透手的冰感,昨日那块料子已经是世间少有,可相比这件,还是差得不止一点半点。沈溪拿起料子把玩两下,抬头看向桌边喝茶的苍溟。
“本座随便挑的,不喜欢就自己去选。”苍溟漫不经心地放下杯盏。
沈溪扯了一下唇角:“太贵重了。”
苍溟似笑非笑:“是谁说本座的就该是她的?”
沈溪被他提醒,一时讪讪。
“九幽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苍溟靠在桌子上,“你若不想选,那就这块了,还有四日便是大婚,应该来得及做一套首饰。”
沈溪见他已有打算,便没有多说什么。
苍溟当她默认,接过料子便交给了储星,然后又一次折回桌旁,慢条斯理地倒一杯茶。
沈溪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催促:“幽主,您是不是该上朝了?”
苍溟扫了她一眼:“这几日都不去了。”
沈溪心里一惊:“为何?”
“你说为何?”苍溟挑眉反问。
沈溪回过味来,忍住慌乱试图讲道理:“你、你怎能为一点小事,就不去上朝了,这样会让九幽子民如何想你?”
三天后便是采买队伍离开的日子,她这几日还有无数事要做,若是他哪也不去一直守着她,她岂不是什么都做不成?
思及此,她尽可能镇定道:“要不你还是上朝去吧。”
“你们人间不常说‘婚姻大事’,怎么到你这儿就成小事了?”苍溟不将她的话放心上。
沈溪抿了一下发干的唇:“成婚的确是大事,但与家国相比,也的确是微不足道,还请幽主莫要因小失……”
“你今日打算做什么?”苍溟突然打断她。
“……嗯?”沈溪没反应过来,“要、要教绵绵做清蒸鱼,还要给二郎煮点养胃的药膳,他前几日吃多了,这几天得好好养一下。”
绵绵便是羊族姑娘。
苍溟听到‘药膳’二字,抬眸看向她:“本座怎么记得,有人也曾说过要给我做药膳?”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沈溪便想到自己辛苦写出的家书、被烧得只剩一个墨点的事。
她强忍住冷笑的冲动,淡淡开口:“我爹没有回信,我怎么知道你的药膳该怎么做。”
“那就要跟那小崽子一样的,本座也想养养胃。”苍溟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
沈溪下意识想拒绝,但念头一转,又答应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耽误了小半个时辰,见苍溟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好跑去窗帘后更衣。苍溟靠在桌上,随意地盯着窗帘,当看到上头映出女子曼妙的轮廓时,面色平静的喝了口冷茶。
沈溪收拾妥当便往外走,结果刚走没几步,某人就慢悠悠跟了过来,她只好停下脚步。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她用商量的语气询问。
苍溟:“不能。”
……真是意料之中。沈溪沉默片刻,又道:“我要教绵绵做饭,你去了,她会不专心。”
“这么容易不专心,可见不是什么有天赋的学生,你干脆不要教了,”苍溟说着,将人捞进怀中,“婚服已经备好,不如随本座去试试?”
“……我才不试,”沈溪抗拒地推开他,下一瞬对上视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赶紧补一句,“哪有提前试婚服的,你就不怕婚后不顺?”
“又是人间的规矩?”苍溟蹙起眉头,倒是没有起疑,“你们的破规矩可真多。”
虽然不满,但还是熄了试衣的想法,沈溪松了口气,急匆匆从他怀里钻出来,扭头就往外跑。
她一向端庄,鲜少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候,摆明了是不想带苍溟一起。苍溟也懒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讨没趣,索性就不跟了。
沈溪一路小跑出晨昏殿,确定苍溟没有跟来才松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往厨房方向走。
临近大婚,混沌宫的红绸更多了,随处都是红彤彤一片,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意,仿佛除了她都很高兴。
沈溪不想被众人围观,便专挑人少的小路走,结果多费了一半的功夫才到厨房。
“姐姐!”
“溪姐姐。”
正趴在厨房门前玩石头的大郎二郎一看到她来了,赶紧趴起来打招呼。
沈溪看着两张肉肉的小脸,唇角微微上扬:“怎么来得这么早?”
“来给姐姐帮忙!”二郎笑嘻嘻。
大郎斜了他一眼:“分明是惦记姐姐的药膳。”
“我还没吃过,惦记一下怎么了?”二郎理直气壮。
沈溪失笑:“只怕会让你失望。”
再好的药膳都微微发苦,他应该很难喜欢。
三人正说着话,绵绵便抱着一大捆草药从外头回来了,看见沈溪后眼睛一亮:“幽妃娘娘,您来得真早。”
“不及他们早。”沈溪说着,视线落在她怀中的草药上。
绵绵对她的视线浑然不觉,献宝一般将草药奉上:“您吩咐要的东西,我都买来了,那个凡人大夫说,这些可都是养身的好药呢。”
“是呀,都是好药,二郎这次有福了。”沈溪接过草药捆,确认自己要的草药都买来后,轻轻扬起唇角。
大郎闻言,敲了一下二郎的脑袋:“听到没,你有福了。”
二郎吐了吐舌头。
沈溪失笑,抱着草药捆进厨房了,三个跟屁虫赶紧追了过去。
清蒸鱼和药膳都不难,沈溪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做完了,之后无事可做,本来该回晨昏殿的,但她一想到苍溟还在殿内,便忍不住拖延再拖延,一直拖到大郎二郎回家、绵绵也下工了,才慢吞吞往晨昏殿走。
才刚刚入夜,路上就没什么人了,沈溪走在幽静的宫巷里,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独自走了一段路后,便来到一处岔路口,往南走是晨昏殿,往西走则是祭生阁。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沈溪……”
女子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沈溪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还是往南了。
晨昏殿内,苍溟垂着眼眸批阅公文,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殿外守卫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议论——
“幽主不是已经停朝了么,怎么还要批阅公文?”
“当然是因为咱们幽主心系子民啊!”
“你确定?我怎么觉着是因为幽妃娘娘不在,他闲着没事干啊?”
“本座听得见。”苍溟淡漠开口。
守卫们一个激灵,正要下跪求饶,便有人眼尖地发现一道身影:“幽妃娘娘回来了!”
苍溟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
守卫们却相当殷勤,纷纷跑去迎接。
眼看着几个身长将近两米的牛头守卫朝自己跑来,沈溪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说坏话被逮到的守卫们非常心虚,只期望她快点进屋,好叫幽主忘了他们的错处,“幽主等您许久了,您快进去吧。”
等她很久了?沈溪想到自己故意拖延的事,一时也跟着心虚,于是和守卫心虚来心虚去,最后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殿。
几乎是刚走进去,便感觉到了周遭灼热的温度,沈溪更心虚了,却还是乖乖关好殿门,朝着桌案走了几步:“幽主。”
“还知道回来?”苍溟声音晦暗不明。
沈溪见他不看自己,心里更加没底,再三犹豫后还是磨磨蹭蹭上前:“今、今日要教的东西太多,耽搁了片刻……”
听着她明显的借口,苍溟垂着的眼眸暗了暗,心里的烦躁也从五分变成十分。
她就像一只养不熟的兔子,总是一脸惊恐,恨不得离他八丈远。他今日刻意没叫人去寻她,便是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结果还真没叫他失望,一直到了无法再躲的此刻才回来。
既然耐心无用,他还耐心做什么?倒不如顺心而为,反正不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养不熟的。苍溟握笔的手渐渐用力,笔杆不堪重负,滴落一滴朱砂。
朱砂鲜红,如血一般将白纸染红。
他心底的戾气到了最顶峰,体内的岩浆也开始蔓延升温,正要到失控的边缘时,一只小拳头颤悠悠伸到他面前,手掌一翻露出小小的糖块。
苍溟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我专门给你做的,”沈溪眼睛干净清澈,里头映着他的脸,“只给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