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底细
而被众人猜测的跑了的人,此刻却是被拖进了暗室里,不省人事。
直到被后脑勺的阵痛刺激着他醒来,谢长柳睁开眼见到的却是一片漆黑。
鼻尖顶着布料,他依稀能透过薄薄的布辨析自己是在一间房间内。头上的罩子把他遮了个严实。
他悄悄动了动酸痛的肩膀,奈何胳膊被严实反绑在背后,动弹不得,已经麻痹了
他脸贴在地上,以此来缓解他的眩晕。
而为何他会如此狼狈出现在这里,这一切还得从昨晚说起。
自从听了飞鱼的话,他便坐立难安,或许是心里豁然开朗也或许是愧疚难当,他盯着烛火一点点熄灭,却燃起了希望。
他想,自己该与秦煦说明白的。
就像飞鱼说的,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吗?解开了,他还能做回谢长柳,他仍旧去给父母报仇,却再也不会与秦煦生误会。他们携手并肩,整顿朝堂元党,替谢家沉冤昭雪。
他已经计划好了重新开始。
待坐到天方初亮时,他揉了揉熬了一夜的干涩的眼,打定主意去寻秦煦说个明白。
哪知去了秦煦住处,屋子里却是一片漆黑,显然人不在,床铺都冷得似乎人一夜未归。
近日秦煦繁忙,他是知晓的,只是不知他已经忙到夜不归家的地步。
在房中坐了会,仍旧不见人归来,才要准备回去等等。
可他还是没来得及走,房中就窜入了几个蒙面刺客,进来二话不说的就与他缠斗在一起。
他由于双脚被禁锢,又没有趁手的兵器,顶多与他们交手两个回合,终究是双拳难敌对方人多势众,败下阵来。
他后脑勺承受了一记重击,视线便变得模糊不清,再醒来时,就是如今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况了。
在他回顾期间,直到房间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接着谢长柳头上的罩子被拿开,他却没有着急睁眼,依旧装作昏睡的姿态。
“是他吗?”有人蹲在地上观察着谢长柳的模样,他都能感受到喷洒在脸上的呼吸,似乎夹杂着一股韭菜味。
那人比着他的模样又和画像几番对比,却是拿不定主意。
“太子我们谁也没见过,但瞧他这模样,应该是吧。”
画像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上面的人做了简单的半身临摹,眉眼单调,只是看上去为人倜傥雅正,品相不凡。
几人一合计,都自信是抓到的太子,准商量着能讨多少赏银。
此刻谢长柳才明白,原来他们目的是秦煦。
他有些庆幸,秦煦没有在屋内,被绑的是自己。
窸窸窣窣间大门被人大力撞开,一看似头子模样的人阔步进来,几人纷纷迎合上去。
“人抓到了?”
“是呢,老大,镖局给的那批人不错,手到擒来。”
“原以为那太子身边固若金汤,没想到一路畅通,万金之躯就是不一样,没两下就给撂倒了。”
有人指着谢长柳,言语间尽是得意。似乎抓住秦煦,对他们来说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谢长柳听着他们的对话,轻轻放缓了呼吸,他有种预感,这个被称呼老大的人,并不简单。
慢慢听见嗒嗒的脚步声逐渐向自己靠近,他手心都出了汗。
那人朝着谢长柳走去,只盯了几眼,似乎是在辨别身份。又踢了两脚谢长柳的腿,想看下人是死是活,结果他脚上那镣铐就磕在了一起,毫无预兆的发出清晰的响声,这在狭小的暗室里格外清亮。
他们被声音吸引,定睛一看,只见谢长柳脚上还拴着铁链。
身上还戴着刑具,这哪里是什么太子!
那人顿时恼羞成怒的指着身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几人一通臭骂。
“是个屁!你们费半天功夫抓一个犯人干什么?都戴着脚镣没看见啊?”
其他人都傻眼了,人被丢这的时候,他们也就对了下长相,哪里看清了身上还有那什子镣铐。
“不是,这小子在那屋干什么?那不是太子住的?”
几人又气又恼,于是准备弄醒谢长柳弄个明白。
“喂!醒醒!”
原本谢长柳装作昏迷是想探听清楚这群人的底细,听他们所言,先前与自己交手的是镖局的打手。
这群人够聪明,抓人都为了不暴露自己,请人来干;还能准确知道秦煦的住处,想必这些人上面还有人指使,这些人不过也是出头鸟罢了。
他们一口一个太子,似乎并畏惧秦煦身份,反而信誓旦旦的妄想对他下手。
知道秦煦在梅州的人不多。
而想对秦煦下手的人,明地里也就那么些。
脸上被人泼了凉水,这下再不醒都不行了。
谢长柳装作初醒,缓缓睁眼后本是迷茫,再看清这群人后露出了戒备、慌张的神色。
他们也是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他。
“你是什么人?与太子什么关系?”那方脸壮士蹲在他面前问着他,谢长柳作戒备间不经意的扫视了他的处境。
暗室内一共三个人,看上去并非寻常人,个个孔武有力、膀大腰圆,合计者该是练家子。门被关着,没看到窗户,但屋内却是通明,应该窗户在自己看不见的方向。
如今自己被困,而敌众我寡下,处境堪忧,也不是傲气的时候,便实话实说。
“一介江湖人,与太子不过是仇人。”
“什么仇?”那人听他与太子有仇,脸上浮现出了兴趣。
“血海深仇。”舌头在牙齿里打转,出来的话却是半真半假。
“啧。”对方咋舌,似乎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这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人,语气里带着焦急。
“外面来了批人,看身手是武士,似乎是有目的而来,这地方不能待了。”
屋子里登时陷入沉闷,不管来人什么目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们选择了转移阵地。
“走。”几人拍着腿就要走,这时另一人过来问。
“老大,那这人怎么办?要放吗?”
“放?他已经见了我们,放了,遭殃的便是我们。立刻杀了。”那被称为老大的人,冷笑一声。
人已经抓错,便是无功而返,心中的火气此刻无处发泄,而谢长柳变成了泄愤的对象。
他们本就不是善人,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久了,哪里还有放人活路的。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要定了自己的性命,本想继续装聋作哑的谢长柳稳不住了。
要是他再不为自己出声,他就没命了。
不过他敢肯定的是,外面的人,是华章他们。
自己无缘无故的失踪,他们肯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的。
“等等!”谢长柳突然出声,让本要离开的众人齐齐回头看向了他。
“我跟你们的目的一样。”
“太子与我有深仇大恨,但我对太子有用,是以他未动我,我也是在寻找时机杀了他,报仇雪恨。”
“你们若放了我,我替你们杀他。如此,我们双方也不就达到目的了吗。”
怕他们不信,他继续诱骗。
“说不定外面那些人就是来寻我的,这还不能证明我对太子有用吗?”
“外面的人若是太子的人,那都是些大内高手出身,你们也走不出去的。”
他说得很在理,也足够让人心动,只是别人却不能只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能信吗?”几人商议着,时间紧迫,信不信是一回事,走不了却是事实。
的确,根据线人的描述,外面的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压根不在一个段位上,指不定出去跟人喂招都不顶用。
他们视线落在谢长柳脚上的镣铐上,由审视、怀疑最终多了几分肯定。
“看他那样子,又是戴着镣铐的,想必是真的。”
这么一合计,才首肯了谢长柳的建议。
“如果能由他动手替我们解决了太子,自然最好不过,上面也能交差,就算失败了也跟我们没有半点干系。何乐而不为?”
借刀杀人,不是惯会用的手段吗?
“行,我这就放了他。”那狗腿模样的人便小跑过来解了谢长柳身上的绳索,谢长柳脱着身上的绳索,已经思索着自己逃出生天之后该如何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才好。
“等等!”
这时另一壮汉却喊了停,他直视着谢长柳的眼睛,好似是要看破他。
正窃喜的谢长柳顿时屏住了气,他望着那壮汉,内心打起了鼓,生怕他反悔。
虽然自己已经被解了束缚,可他却没有把握撂倒这几人。
那壮汉却是推开旁人,过去一把抓住谢长柳的前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杀气,恐吓他。
“既然能放你,也能抓到你,若是敢骗我们……我就把你剁成肉泥、喂狗!”
说着一把把人丢出去,谢长柳重重地摔在地上,落地瞬间,后背被砸得生疼,腹腔里涌出腥气,硬生生闷出一口瘀血出来。
“好。”
谢长柳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答应的利落。
他被守信放了,手里拿着他们塞给自己的弓弩。
谢长柳试了试,趁手得很,只可惜就一支箭。看样子也没打算给他生路。
要么自己一箭杀了秦煦,然后他的侍卫把自己剁成肉泥,要么自己就被他们剁成肉泥。
谢长柳被赶鸭子上架的推出去,他这才知道自己还在梅州城内,不过如今的位置是一个深巷,看着偏僻,凄清如斯,门可罗雀。
不出所望的是,外面的人的确是秦煦。
再对上面的那一刻,秦煦原本急迫的步伐都放慢了。
他看着出现在巷口的人,心中似乎有什么落地了,稳稳当当的。
而谢长柳看着迎面而来的秦煦,瞬间胸腹间充满了热流,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埋进去了。
他看着秦煦,甚至有个猜测,自己逃亡的那五年,秦煦有找过自己吗?
可不论他找没找过,这次,他来了。
他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期望与人生的方向,不至于他的余生仅在仇恨中沉溺。
而那群歹人却是没有急着逃,他们在背后隐秘处注视着谢长柳的一举一动。
“你说,这小子不会骗我们的吧。”
“他杀不杀太子,太子也得死在今天。”一人接完话,他扣着袖箭对准了谢长柳的后背,但稍微准头一偏,对准的却是那缓步而来的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谢长柳发觉背后的动静,却是笑了。
突然,谢长柳拉着弓,对准了秦煦。
“别动。”
“我对准的是你的眉心。”
青年弯弓射箭,朝气蓬勃,在日光下,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干净的干劲儿。
秦煦果真站住不动作了,他看着再一次与自己刀剑相向的人,心中却没有胆怯。
他倒是不怕谢长柳松开弓弩,就如当初在东宫一样,他刀比得越狠其实心里是最软的。
他对自己,下不去手。
这是他的认知。
“长柳,你不会。”他的温和对上的却是谢长柳的冷漠。
谢长柳眯着眼睛冷笑一声,似乎对面的人,真的罪大恶极,与他有着深仇大恨。
“凭什么认定我不会松手?秦煦,我是来要你命的。”
“谢长柳!你做什么!放下!”华章得到消息冲出来,义无反顾的站在秦煦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护着秦煦。
“我若放下?被动的便是我了。”
只要他稍微一扣下机关,箭无虚发,必会见血。
谁死谁伤,还不一定呢。
“长柳!你不要做傻事!我们是来寻你的!”飞鱼一来就撞见的是两方对峙的局面,他不知,这怎么又刚上了。
他不是已经同谢长柳说得一清二楚了吗,他以为,这误会多少都会解开了,怎么反而更深了呢。
“对不起了,你的命,我要了。”
谢长柳并拢的手指慢慢松开,千钧一发之际,谢长柳却是突然垫脚转身,咻地一声,箭矢快速射出,一箭没入了本端着袖箭指着谢长柳的人的喉咙。
一切反转的太快,谢长柳射杀了暗中躲藏的杀手。
华章倒是敏捷,在变故后先着人就追了出去。
箭无虚发,谢长柳还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的。
不过已经没有箭的弓弩,就是一个空架子。
秦煦夺下谢长柳手里的弓弩丢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跑了。长柳啊,你总是不听话。”
他抬起手,只见指尖勾着把钥匙。
在谢长柳注视着的目光里当着谢长柳的面把钥匙丢进了墙头另一边。
看着在空中掠过的钥匙,谢长柳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
就算没有这道枷锁,他也逃不开了。
后边的侍卫上去控制住了谢长柳,毕竟他方才可是对太子露出杀意的。
“松开他。”方才制住,秦煦却不愿了。
侍卫固然心有忌惮,却也听从秦煦的命令,松开了谢长柳。
谢长柳揉着隐隐作痛的胳膊,看着秦煦,
“所以呢?”
“秦煦。”
“我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