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为帝献计
其实,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也不难。
“百官家中,适婚的女眷,真正品行上乘堪配东宫的有几个?”谢长柳不给陛下接茬的机会,继续道:
“天子向来有给优秀官吏赐婚一说,陛下可要试试?”
经谢无极这么一提醒,陛下似乎是知道了谢无极的应对之法了。
他眼中含了许多不明的意味,看着那侃侃而谈的男子。
“今年的新科进士,多有出身名门的,前程似锦,堪配良人。”
谢无极的主意是好,的确可以解一时之急,可是,那些合适的名门闺秀可不止一个,他能一个个的都赐婚出去吗?
“朕总不能一个个的把人家姑娘都赐婚出去吧?”如此,不是在掩耳盗铃般的告诉众人,他不乐意这些女子入东宫,所以才会一个个的都给赐婚出去。
谢长柳却是失笑,摇头。他可真没有想过让陛下一个个把人家的女儿都给嫁出去,若是真这样做了,大明殿必然得满是哭嚎。
“不用,赐婚一个闹的最凶的,所谓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即可,他们会看明白的。”这些官员既然敢盯着东宫的位置,自然也在审视陛下跟太子的态度,所谓赐婚,他们也不难看出陛下的敲打。
谢长柳成竹在胸,似乎已经能预料到一切未知。
陛下端起谢无极给他奉上的茶稍微尝了一口,比不得专门的宫人泡的茶水,但这茶叶好,味道也就真了几分。
“你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每一次来,都能给他意外的惊喜,所谓无极先生,的确如此。
谢长柳秉着一如既往的轻笑,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似乎陛下的夸赞都不能撼动他一分情绪。
“陛下谬赞。”
此时,隔壁书房里的十皇子也写好了陛下交代的大字,他拿起自己的大字正想同人展示,哪知却是无人在。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于是就跑了出去,果真,在隔壁房间就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父皇。
“父皇!”
十皇子攥着纸张跑进来,直接窜到了陛下的身边,活脱脱的像一只狸猫。
看见十皇子进来,陛下搁下了茶杯。
“小十可是写好了?”
十皇子洋溢着天真的笑容,伸高了胳膊,要把他写的大字递给他瞧。
“是的,父皇,儿臣写好了,您跟先生看看,写的好嘛?”
陛下顺手接过去,果真一个个字的细细看起来。孩子小,能写出什么大字来,无非就是看写的是否对,是否端正罢了。
陛下看完,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写得端正也比较满意了便忍不住夸奖起他。
“不错,小十真是天资聪颖。”
谢长柳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之间的和睦相处,心中五味杂陈。源自于秦煦曾经说,他幼时,陛下对他也是很好的,只是,好的同时是对他颇为严格的管教,并不曾有如此亲近的互动,连抱他都很少。更多的时候是嘱咐他如何做好一个储君,不要任性,不要调皮,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来,他也就记着,把自己约束成了一个合格的储君。后来啊,元后去世,陛下便没有怎么关心过他了,那个时候他已经被迁到了东宫,一个人住在那里,陛下也鲜少召见,不差人问候。其实,他或许有羡慕过他的那些兄弟的时候吧。
“先生?”十皇子得了陛下的夸赞,又看向谢长柳,似乎也想从他这得到一个夸奖。
谢长柳好笑,果真是孩子心性。
他拿过十皇子写的大字,怎么说呢,写的倒是端正,就是,这墨啊,抹的纸页的边边角角都是,写字的时候定然不老实。这么一想,他抬头去认真的去瞧十皇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就吓一跳,他那脖子里都是黑乎乎的,墨水沾得衣襟上都是。谢长柳不禁汗颜,他这写个字怎么的就给写到了脖子上去了?
谢长柳啼笑皆非,他指着十皇子的脖子问他:“咱们小殿下写字的时候是不是打瞌睡了?怎么写成了小花猫?”
十皇子一开始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顺着谢长柳指的方向低头去看自己,才注意到自己的脖子的确脏兮兮的。一摸,嘿,都是黑乎乎的墨水,结果摊手一瞧,脏的是手,才导致抹到脖子上去了。
陛下也是才注意到十皇子被自个儿糊了一身的墨水,正要叫人进来给十皇子换衣服擦擦,就看见对面的谢无极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给十皇子擦拭起来。
他擦的认真,眼中有不经意间显露的温柔,不似伪装。小时候,阿眠吃了东西,也会弄的满身都是,他也是这样一点点的给他擦干净。
十皇子也乖巧的站着任他擦拭,若是不知道的,定然以为两个人才是一对父子。
陛下看着他们,眼中的深意又多了许多。他目光几乎都落在谢无极身上,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抿着唇角露出与世无争的淡笑,眉目中却透着锐利,眼里的柔情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待人无微不至,观察入微、又有着罕见的智慧与容颜,堪称完美的一个人。而如今这样一个人也平凡的在他的皇宫里充当自己的智囊,给自己排忧解难,却连一个国士的身份都捞不到。他该是庆幸的,此刻又满足这样一个现状。
等谢长柳给十皇子擦完,他又不甘心的追问:“先生?我写的不好吗?”
他等着谢长柳夸他呢,哪知擦了这么久都不见先生说一句,生怕是自己不够好。
谢长柳就说这孩子怎么一个劲的看自己,还以为是弄疼了他,没想到是等自己夸他啊。
他把那已经脏了的帕子叠在桌上,重新拿起那张大字,品鉴。
嗯……他看完,给了一个嘉许。
“殿下写的很好,以后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啊必成大器。”
“谢谢先生!”十皇子听完谢长柳的表扬,拿着他的大字观摩了许久,似乎也认定了自己写的很好,所以才会得到父皇和先生的表扬。
孩子的快乐很简单,得到表扬就能高兴许久。
陛下听完谢无极的话,不禁问起。“你也觉着小十可成大器?”
之前,谢无极更看好如今的东宫,他以为这段时间,足够让谢无极改变对十皇子的看法了。
“六岁的孩子,并不能看出什么。”他否认了,方才也仅是哄十皇子开心罢了,至于成不成器,现在能看出什么?就算成器,也晚了。
闻言,陛下脸色又冷了下去,或许是谢无极又否决了他的想法,让他心中不痛快,便让谢无极出去。
陛下果真是喜怒无常,谢长柳在心中感慨。起身行礼后依言出去了。
后来,邱频又跑来了一趟御宝阁,门口的侍卫都要被他收买了,已经得已进出自如。
邱频本以为谢长柳不知道最近朝廷发生的事情,一开始还在试探着开口。
“最近朝堂发生了些事情,关于东宫的。”
邱频一说起来,谢长柳就知道是何事了。朝廷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必然是东宫储妃的事宜。
“太子选妃,朝廷里没有人不热衷的。”
见谢长柳说中,邱频还比较吃惊,“你已经知道了?”
谢长柳点头,前日从陛下那得知的,最可信不过。
“陛下来过,他在我这里求一个两全的办法。”
邱频回味着他所说的陛下在他这求两全的法子,如今他愈加是好奇谢长柳在皇宫的身份,为何陛下还要从他这求全?就像那日在玉清宫偶然遇见,他戴着面具,显然的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若非是于他重要的故人,他又如何能认出他,他在皇宫是在隐藏着什么?又是如何让陛下对他连朝廷大事都知无不言的?他那两年……究竟是这么过的?如今回京,是替东宫谋划出路还是报仇雪恨?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怎么在这里的?”他想,他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探究之心,谢长柳的出现太过匪夷所思,他没有办法装作若无其事。谢长柳有太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了,这让他感到有心无力,他想,自己一定能成为谢长柳最大的助力,可是,他更想,成为谢长柳担诚相待的朋友。
先前邱频一直不问,他便未说,如今问了,他便可以坦诚相告。到底是他可以信服之人,不同于其他。
“无极天下,谁人不争。”
无极天下,邱频如何不知,只是,这跟长柳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谢长柳那淡然自若的模样,脑中灵光乍现,抓住了重点。
“谢无极是你?”
“嗯。”
谢长柳承认了,这一重身份,任谁知道了都会这般惊讶,的确是没有人会把那自称无极天下的能人与自己这样看着无所事事的人串联起来。更何况,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得到这样一份机遇,把一个流亡天涯的亡命之徒变成了一个世人趋之若鹜的圣贤,若不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太没有信服力了。
而见他承认,邱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来,似乎就是,油盐酱醋倒在了一起。他没有想到,在世人皆知谢长柳死于庆河城后,谢长柳会以这个被世人追捧的身份再次出现。
他不知道谢长柳是如何成为这个谢无极的,更不知道他前前后后遭遇了什么际会,他此刻只替他感到不安。既然他如今是谢无极,那便可以解释他如今出现在皇宫的理由了,只是,陛下要的无非就是无极天下这个人,这对于谢长柳来说,也是一道困住他的枷锁。就像是这御宝阁,这座皇宫,乃至这座汴京城。
所以,他如今就是以谢无极在皇宫,再陛下身边,在替东宫谋划吗?他所走的路,如此的险象环生,他怎会还如此的气定神闲?
邱频看着人,眼中满是复杂,他自认为,他没有本事帮到谢长柳什么,可是,他看见的是谢长柳走下去的这条路,是一路到黑。
“长柳,我不知该如何劝你,我也知道纵然是有足够理由的劝说,也不能改变你的决心。可是,我还是想说一句,东宫的路或许难走,但与你无关,你本可以逍遥自在,何必来趟这片浑水,把自己活得异常艰难,与你来说,不值得。”
你这一生啊,过得何其悲苦,余下的生命,属实更该恣意,为自己而活,可你却背负了家仇,不得安枕。如今又连累于东宫,生生的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如此,究竟于你来说,是值得否?
只,这后面这句话,他并未说出口,只得在他心中宣泄了一遍。
而对于邱频的规劝,谢长柳如何没有想过,只是,他说得对,纵然他有更好的理由,都劝不了他回头。而他选择的路,早已经认定了,没有值不值得,也不会有后不后悔,只有,一厢情愿的初衷。
谢长柳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东宫呢?”
同样都是彼此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就像邱频在他这,得不到答案,而他也不能在邱频那,得到真相。
他只知道邱频与印象堂他人有嫌隙,才导致的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东宫,可是,像邱频这样虚怀若谷的人,怎会因为一点嫌隙就背弃旧主呢,他不信的,这其中必然有其他真相,如今被邱频问起自己的不得来,他更想知道,邱频那离开的理由。
果然,被问到这离开的缘由,邱频也在试图搪塞过去。
他扭头去看窗外,不知道目光飘向了何方。
他唇角微微勾起,可言语中尽是叹息。
“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清楚缘由的。”
谢长柳言:“既如此,我便也一样。”
邱频轻笑一声,垂下头来,掩去了那一丝只要谢长柳愿意去深究就能发现的落寞。
或许,他早该猜到的,他永远不可能在谢长柳这套到一句真相,尽管,是已经昭然若揭的真相,可是,谢长柳都不会告诉他。
他知道的啊,他想,自己如何不是一条路在走到黑呢。他同谢长柳一样,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路难走,知道不会有一个让自己美满的结果,可是,还是死性不改了,要一条路走到黑去。
若非两情相悦,何曾各自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