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独酌之夜
血腥味重的刺鼻,他本想捂着鼻子最后想到了手上原本沾染了何长生的血液又索性放弃了,他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却也是真的挑剔。
这胡同里住的人多也乱,但都是一些早出晚归的农户,寻常的商户都住的靠前,不会在这深巷里辗转。白日里巷子里安静的如同荒原,多余的都是一些鸡鸣狗吠,所以,谢长柳无所顾忌的在这里杀人,更不怕被人看见。
简单的拖了路边的杂物把人盖住,不至于让何长生的尸身大方的暴露在露天之下,做好一切,他才给自己重新把帽子戴起来。帽子一戴,整张脸又都沉在了阴影底下,若非他抬头还真叫人辨认不得,随后施施然的离开。
走得闲庭散步,好似背后的尸体跟他无关一般。
何长生的死,根本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也不会有人查到谢长柳的头上。元艻就算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也只会封锁消息,或者极力的撇清关系,更不会出来作证这个死者的身份,毕竟这是个逃犯啊,是元艻徇私包庇下来的亲属,他不敢认的,他岂会因小失大。而这个尸体只能是个无名氏,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为何而死,杀了他的人是谁,查不出什么顺天府也只会草草结案罢了,毕竟一个无名氏无足轻重,顶多了实在案宗上写上几个字罢了。就算是有谢长柳留在现场的那把匕首也压根不会掀起任何风浪,凶器,没有出处,更不会想到往宫里查,他们也不敢。而谢长柳的存在无人知晓,更不会查到他头上,所以,何长生就只能白白死了。就像谢长柳所言,他不过就是来送死的,只是意外的死在了他手上而已。他从不做毫无把握的事情,他就是认定了元艻的不敢出头才会顺理成章的要了何长生的命,不然,他总得掂量掂量元氏。
何长生不是非死不可,却也不得不死,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最后何长生的死只会成为大雪来临前一件微不足道的谈资,说上个三五日就再没人记得这个突然死在深巷里的无名氏。
有了葳蕤宫的掩护,他顺利的回到宫里,一路都很安全没有任何破绽。回去的时候御宝阁上下都很安静,书房外也没人守着,看来并没有人发现他偷偷溜出去过。
他给自己重新收拾回了先前的那一身穿着才从里面推门出去,本想去沐浴的,他有些嫌恶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不重,脱掉斗篷后也闻不出来什么,只是心里膈应。哪知一开门就见到吉祥搬了个圆凳坐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绣着刺绣。绣棚上的兰花绣了一半,用的是浅蓝色的绣线。
听见背后的开门声,看见谢长柳出来,吉祥还有些困惑。“先生?”
谢长柳方才从窗口观望了番才放心的来开门的,哪里料到吉祥是坐在门口的。窗户口望出去也看不见门口这边,所以见到吉祥时他也是一愣,不过反应迅速,一瞬间的愣怔收的快。
“嗯?怎么了?”
“您去哪里了?方才进来给您添炭没见着人。”吉祥看见谢长柳出来才是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
原本她也是记着谢长柳的嘱咐,不会轻易进去的,只是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碳火怕是烧没了,毕竟冬寒料峭于是便自作主张的进去给他烧炭,可是进去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窗户半开,透着屋里的燥,里边的碳火的确已经熄灭了。没见着人的时候,可是吓着她了,人就跟凭空消失一般,只是她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得等着,又怕被不长眼的闯进去撞破谢长柳的去向这才在外面守着。这一等就是一上午过去了,中午送来的饭食她亲自接过来的,给人搁在了屋里煨着。所幸人是平平安安的出现了。
“哦,寻我有事?”谢长柳回答的淡然又模棱两可。
“没有,就是不放心先生。”吉祥摇头。
她虽然不知道谢长柳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但是也很清醒的没有再问。谢长柳跟他们不一样,他不是宫里的奴才,他是个自由的人,想来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吉祥在宫里十二年,这些年里她规规矩矩的做着分内的事情,不会攀高枝也不会落井下石,每走的一步都是脚踏实地,所幸,这十多年来也没有什么波折,算是极为安稳的,当然也脱不开她的稳重与清醒。这十多年来,她看着宫里人走了一批批进来了一批批,她知晓很多宫里人的秘密只是都憋在了心底,不敢说也不能说。当然,在谢长柳这也一样,她清楚的知道作为奴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是长久保命的道理。
没来御宝阁前她是有过担忧的,深怕御宝阁的贵人是个不好相与的,毕竟再有一年她就可以出宫回家了,她想好好的度过这一年半载,不想出事。不过来了后才发现这位主子人很好,跟她以前伺候的主子不一样,他淡漠且随意,许多事情自己能做的也不会许他们插手,并不会拿捏底下人,不折腾人,就算是不小心犯了忌讳或是冲撞了他他也不会计较,脾性很好,君子如兰,是她对他的唯一解释。
这段时间以来,她多少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就像是他的心腹一样,替他周旋。谢长柳也是信任她,才会不隐瞒他跟邱频的关系。两人之间的联系很多时候都是吉祥在从中看着,才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谢长柳也是信任吉祥这个人,这宫里眼睛太多了,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可也只有吉祥安分守己,从第一天吉祥劝他的那句不要写‘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的大字就知晓了,对吉祥也是放心的。瞧她守在门口,谢长柳多少还是感激的。
吉祥心细谨慎、面面俱到很合谢长柳的心意。
除了邱频外无人知晓他出宫的事,这一天也真如谢长柳所料,陛下很忙,压根就不会想起来他。
他倒也乐得清闲,只是遗憾,跑出去一趟都没有见到镇北王的真面目。话说他带着近五百的黑甲卫进京,可是打脸了不少人,也熄灭了不少人的花花心思。有这五百的黑甲卫坐镇,汴京说不得要安定许多。
不过他有了叔父的消息,算是今日来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吧。
他捧着信件,读着里面的内容。肖二果然神通广大,他没见过人,就单凭他的描述就把人找着了。信里提到,周复如今安然无恙,依旧行走在南北之间,带着商队一路走走停停,时而走水路时而走陆路,这也是不好找到他人的原因。
不知道他知晓秋山澪的消息没有,走了半年多了也没打算回长夏里一趟。叔父一生无妻无子,却也是光明磊落,把秋山澪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培养,原本是打算让秋山澪接任他的商队的,哪知秋山澪却是别有用心,叔父知晓了该难过啊。
唉~想起秋山澪,谢长柳就是一阵心痛,是朋友也是对手,不过斯人已逝,什么都只得放下了。
有了叔父平安的消息就安心多了,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他也不打算去见他,自己所求无非就是他平安罢了,见与不见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夜,听闻陛下在玉清池大摆宴席,凡是五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同往入宫赴宴,这是对镇北王的接风宴,陛下办的隆重,可彰显对镇北王的看重。
玉清池离着御宝阁不算多远,那边的丝竹鼓乐声穿透着重重宫墙传到了谢长柳耳朵里,可以想象宫宴的盛大,快要除夕了,届时又会奢靡一番,陛下金库里的银子还够吗?两年前从南郡那边抄了不少,应该是有不少的进账,只是这样大肆的挥霍下去,怕是明年的税收会难。他感叹之余却是冷笑,这些还不是他可以考虑的,他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就算真没钱也是陛下该操心的事情。
夜里的晚膳送来的都是前面宴席上的菜式,做的相当精美,山珍海味不缺,冷盘占比少,多有热盘,还有许多地道的北方的菜式,看来是为了迎合镇北王的口味御膳房花了心思的,送来的时候都是热手的。不知是御膳房那边准备的多,还是陛下的吩咐,今日谢长柳领的饭食都比平时的菜色多了一半不止,满满的一大桌子,他一个人提箸难下。
他一个人也吃了不多少,挑了几道喜欢的菜色留着自己吃,其余的叫吉祥带下去跟他人分了吃。伺候的宫人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谢长柳觉着大可不必如此感激,饭菜是多了,本也不是特意赏他们的。
送来的不止有饭菜点心,酒水都准备了,白色的瓷瓶装了一壶,谢长柳把上面的塞子一打开里面的酒香就扑面而来,散落在空气中弥漫了整个房间,似乎有梅花的清香。
谢长柳不怎么嗜酒,偶尔小酌几杯倒也无妨。
“喝酒吗?”这话是对吉祥说的,桌上多余的饭菜已经撤下去了,她留着还没走,正把送来的鸽子汤煨在炉火上。谢长柳一般都是饭后喝汤的,这个天日冷的快,如果不保温一会就冷掉了。
“奴才们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的,进宫的第一条戒令就是忌酒,哪里还敢喝酒啊。”宫人有着许多的明令禁止,既然是做着伺候人的事情,肯定是要时刻保持清醒的,而喝酒误事,必然是在禁令之中,若是贪图口食之欲的被内廷抓住了少不得会被杖毙,当然这样的事情也有发生过,总有那么几个抱着万一抓不住的心态的人为此丢了性命。其余宫人更是以此为戒,怕的人自然就不敢涉险,不怕的人就前仆后继的送死。
“没事,今晚不要人了,你们喝点也暖胃,早点睡吧。”这酒闻着就好,想来是厨房做的梅花酒,他一个人喝不了多少就想着大家伙都尝尝,冬日里的容易寒身,何况他们成日的做着琐事,喝点酒暖胃也是好的。
吉祥不接酒的那茬话,御宝阁的宫人见谢长柳是个好说话的,都逐渐懒怠起来,做事情也不上心,她虽然有着一等宫女的头衔,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多加盯着点,以防万一出了大差池,这要是还给他们赏酒,以后怕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更加放肆起来。她懂得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只一味的给糖是不合适的。只听他说让他们都下去不用伺候了有些意外,这时候还早就不用人了吗?
“这也太早了,这才进戌时呢,哪里就能这个时候就不要人的。”
只要主子没歇息他们岂敢先歇息的,也就谢长柳这好说话了,要是别处,早就给打发撵出去了。
“没事,我也就吃完消食看看书睡了,你们也早点睡,我这没什么可用人的,不必时时守着。”今日出奇的冷,大家都想着吃饱喝足就歇息了,有了谢长柳的话他们也能早点休息,睡得安心。
“好的,那奴才就先下去了,先生若是有吩咐就来隔壁耳房敲门,奴才夜里睡得浅。”
本来主子屋里都是有守夜的宫人,只是谢长柳不喜人守夜,他小时候屋里才守人。这些年睡的屋里都不敢留人的,总觉得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反倒会睡不好,何况他夜里也不会怎么醒,没必要候着守夜的人也睡不好。守夜的时候艰苦些,就一张矮榻,睡得人腰酸背痛,更别说寒来暑往的,最是折腾人。谢长柳有心叫他们不必守着这么多规矩,只是底下人不敢逾矩,谢长柳迁就惯了,若是真有什么最后问罪的只会是他们做下人的,于是退而求其次,若是守夜的就到隔壁的耳房睡,也能睡得好点。
吉祥收拾好了,方要提着空的食盒下去,谢长柳想起今上午回来后他脱书房里的衣物斗篷没见了,应该是给人收拾了。一般动作会这么快的独有吉祥,其余人都不会这么积极。
“对了,你白日里洗我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