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网

字:
关灯 护眼
香书网 > 无极之上 > 第148章 病由

第148章 病由

他腿一软就跪下去了,差点把后面跟着的内侍绊倒。

匍匐在地,咬着舌尖害怕的道:“微臣是进宫替贵人诊脉,微臣不知其他。”

他或许是真的怕了,话音颤颤巍巍,差点连不成一句。他作为太医院的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就是见过,才更惜命。在他被招来给诊治的那一刻起,他就得面临这样的后果,这个人的身份不是他可以好奇的,也不能从他的嘴里被透露出去,要么守口如瓶不然就只能成为保守秘密的死人。

陛下没有停下脚步一直的往前走,太医跪在原地,连头都没敢抬,埋在臂弯里,额头贴着冰冷的石板,跟着的宫人纷纷绕过他。直到人走远了复才响起陛下飘来的声音。

“去吧。”

如蒙大赦。太医对着前方的空气谢了恩告了退,扶着膝盖站起来,原本苍老的面容此刻更加颓败。

他拍打着膝盖上粘上的枯叶灰土,也明白了以后自己的命怕是就跟那御宝阁的人拴在了一起,以后那位若是有什么事情,太医里头一个找的就是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他在宫里几十年了,接诊过先帝、先后等无数人,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还活着,而他还活着。

要想在这宫里长久的活下去,就得做到眼睛嘴巴耳朵手脚以及心全部的有分寸,审时度势,他从来没有忘记活下去的秘诀,今日是他自以为是了。

回到玉清宫的陛下却是没有急着批阅奏折,他枯坐着,想着太医的话,回味着当初谢无极跟他说的利益交换的道理。当初谢无极朝自己以物换物的时候,提出换龙潜草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这个要用药材的人是他自己。他是帝王,征服着五湖四海,自然也不会缺这等珍贵的药材,所以,才会有谢无极的利益交换,他是知道自己能在他这索取到这些,所以才会顺理成章的跟自己达成协议。这么一来,他自主的跑到自己跟前要称臣倒也有迹可循。但看他平日里的表现,的确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导致无人可知他自己究竟有个什么毛病,那他是有隐疾在身还是中了不治之毒都不好说。

他能给的那些药材,世间罕有,能救人于濒危之际,只要不是已经断气了、只要好的医术加之用药的好, 那也是从阎罗王手里抢人。不过若是用此来调理沉疴旧疾倒也是味好药,现在他不怀疑这药的用处了。

谢无极是自己要用的人,这药又用在他身上,他倒也不觉得吝惜。其实,若是太医会告诉他此人身患疑症命不久矣,他怕是会更惋惜一点,毕竟是难得的人才,手里不过二十年的光阴,英年早逝就实在可悲了。

不过这人怎么会就轻易的死掉呢,不过是花心思调理就是,他悠悠大梁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能给他续命的人吗,什么稀世真材,只要他想,都可以拿给谢无极。

不过,这人得识时务啊。

他或许是想到了可以拿捏住谢无极的方法,瞬所有的阴霾都随之而散,一下午人都是舒畅的,连那些他看着就心烦意乱的折子都一一捡起来处理了,李秋等伺候的下人也就更加的轻松些。

晚间的时候陛下还是忍不住又跑了一趟御宝阁,他去的时候谢长柳已经能坐起来了,只是仍旧需要卧床静养。看见他进来要行礼,被陛下抬手制止。“你还病着,就不必多礼,朕这没那么多规矩。”

他倒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礼,跪来跪去的,看的也不过是个面子功夫,心意是什么谁愿意给下跪的人。更何况他是病人,若是折腾他起来给自己三叩六拜的就更显得他没气度,不近人情了。

“谢陛下体恤。”谢长柳也没有推辞,才把被子掀开就又窝回去了。正好,他也不想起来,在床上躺久了,一出被窝就嫌冷。

只是他对于陛下的再次到来他有些不解,白日里不是来看过了吗?怎么现在又来?就算是探病也是隔一日的吧,究竟是在不放心什么?

谢无极靠着床头思索,病这一天,他有些昏昏沉沉,脑子里很多东西都容不得他细想,这时候才算是好多了。如今已经渐渐退了烧,脸上也好看了,不再绯红,肿也消了,露出了原本就很漂亮清澈的一双眼,瞳仁里漆黑却闪烁,只是面上看着还有着明显的病态,说话也没有以往的精神,带着沙哑。

他观察完人才挪开视线,最后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漫不经心却又不容忽视道:“太医说你心气郁结,身患沉疴重疾,可有此事?”

谢无极微愣,只是瞬间就恢复了,快得没人发现。他勾起一抹不怎么明显的淡笑,抿着唇角。

“陛下的太医院果然都是神医圣手。”

能被人发现他身体的状况,说明这人医术也不能小觑,那太医他早上的时候还迷迷糊糊间见过,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想来医术也是首屈一指的。若是换了寻常的大夫怕是只能看到表象的症状,哪里会从这次的发烧寻到真正的病因。谷主说过自己这副被禁药败了的躯体,是比不得常人的康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家常便饭。以前都还好,这么久以来今日还是头一遭,怕是今日的伤寒是一个开始吧,以后少不了要真的缠绵病榻了。

只是,所谓的沉疴旧疾就是个幌子,他们根本就查不出来禁药更不会联想到这味毒药。禁药这东西世上知道的人不多,了解的人不多,所以才不会被人发现蹊跷吧。也就顺理成章的把禁药带来的隐患安在了沉疴重疾上,毕竟这世间没多少个像谷主那样的对医毒造诣高深的医士了。

学无止境,医术里更是如此。

“你别抬举他们。”陛下冷哼一声,不觉得查个病症出来就是个本事,若是连个病都看不好,就都是废物了又岂能放心的让他们留在太医院领着俸禄。

谢长柳闻言也只是笑笑,视线停留在自己垂在被子外的手上,抠着透明的指甲盖,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无奈的意味在里面。

“早前的病,算不得什么沉疴重疾,好养不好治罢了。”谢长柳说的半真半假,如果是真要查也不是个好查的病症,若是好查就好治了也不必耗到了现在。关乎禁药,谢长柳知道的不是很多,但也知道,这是毒也是药,能用上它的人世间鲜少,前朝皇室盛行使用这种霸道的药,只是后来逐渐销声匿迹了。不过,换了见多识广的人也是能有个一知半解的,想必那些医书里也能求证。

谢长柳倒是不怕陛下这边能查出什么,这种药来历不小,虽然他也不知道叔父是从哪里弄到手的,但是其他人也不是随便就能查出来的。

陛下倒也没有追问他是什么旧疾,自己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只是问起他当初求药的事情。“所以你求的那些药材是给自己求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显而易见的谢长柳是给自己打算。

他当初入宫来扬言愿意辅佐于他就是求药来了,用这些罕见的药材治疗自己的症患。

“是,我这副躯体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但也不能这么早死,陛下说是不是?”二十年华的年纪,英年早逝的确惋惜。

谢长柳锁着陛下的脸,两者目光交汇,似有着交锋在里边沸腾,但外人看来就不过是静如春水,毫无波澜。

两人在这一点上倒是不谋而合,一个不想自己早死,一个不想对方早死;一个想发挥自己的余热一个想用对方的余热。

不过陛下没有显山露水,反而是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调侃。“有了这个理由,你觉着朕就会理所当然的把那些药材给你?”那些珍贵的药材倒也不是给不起,他的库房里对这些罕见的珍奇司空见惯,赏赐出去的更是数不胜数,他一向对自己的臣属是不吝啬的,只要有求都可得。而在谢无极这,他顾虑的是这个人的心是否就是忠心,是否就值得他用。

谢无极不同于他的其他臣子,若不是有利益牵绊他是不会留在这里的,而且这个人他没有看透,也不敢就能托付一个帝王的信任。所以他能给的东西,无法不让他深思熟虑。

谢长柳与陛下之间隔着不过一个人之间的距离,他半靠在床头,青色的帐子垂在脸庞,遮住了他微妙的表情。陛下坐在桌前,交握着双手放在膝上,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以及李秋等侍从在。主子不发话,其余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由于炭火烧的足,屋内暖洋洋的,就算是身着单衣也不会觉着冷。

他抠着指甲盖,对于陛下别有深意的调侃直面回应。

“给或者不给是陛下的选择,我会要的。”他不急不缓的一句话,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就是说着什么寻常话一般,却让屋内的几人统统变了神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秋都皱着眉不认同的瞥了一眼谢长柳。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他的口气如此之大,天子不赐,他就可以直接伸手要?他倒是敢说。李秋对于这位谢无极接触的不是很多,但是从见第一眼起觉得是个拎得清的,不至于找死,可是今日一瞧,原是他错了,这个人,不是拎不清是太自负了。说他是年轻气盛也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好,在天子面前,他没有找好自己的定位就凭这一点,他的路都走不远。可能陛下在几十年里的顺从里突然见到一个悖逆的会生出一点兴致,但是狂妄久了就是自掘坟墓了。

他暗中觑了一眼陛下的脸色、微沉,但也不至于勃然大怒。天子有着容人之量,谢无极或许就是在踩着天子的极限,试探他的底线。

众人心中揣测的人却是自有一番考量。不是谢长柳自负,他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陛下也知道他求的不过是救治自己的良药,那么陛下既然有,他就得求,陛下若不给,他为了自己活命怎么不会去要呢?

陛下总有求到他的时候。现在局势还算明朗,各方势力盘亘在朝,虽说针锋相对却也不至于水火不容,但以后不好说。就像陛下他自己说的,一个帝王,若是连自己想处置的人都处置不了,那么,这个帝王手里握着的权力就有待商榷了。他还妄想着集权中央削藩地方呢,还想着易储呢,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大动干戈,只凭如今的他,坐了几十年的王位,手下扶持了一批得力干将,动起来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在成就自己的时候,也是在成全别人,元氏就是他成全出来的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或者,在他心里如今的太子也是。成就是相互的,当然,伤害也是。所以,谢长柳不急,在陛下这里,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有着足够的清醒去看待局势里的潮起潮落,只是陛下他如今不过是没到艰难的时候,他还觉得有路可走,他自认为身为一国之君必然凌驾于万人之上,无人可以制衡他。只,他忽略了如今大梁裸露的缺口,大梁的国祚长久在于君,更在于臣,也在于民,要想国祚绵长没有那么简单的。而他如今任由缺口的增大,急功近利。一旦到了绝境之时,他面对的不止是一个国家的声音,届时无人可用的他自然会有求于他。

且不说元氏跟太子,就依着如今大梁的体制,许多沿用的周朝的旧制,大梁朝堂已经在增生弊端了。周朝为什么覆灭,他们秦家人最能知道理由。

他们把糜烂的周朝变成大梁,给了世间人一个从新活来的机会,只是,一个国家运行的体制还未得到创新,沿袭的旧制就像是一条跗骨之蛆,在一点点的腐烂着这个体制。

货币不统一,南郡发生的事情只是个先例,但不会是最后一个,长此以往下去货币恐生事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