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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速之客

诗曰:

大千世界丑态出

逆子高宣孝悌书

病倒床前无人问

死后儿女捶胸哭

……

在外公家的斜对门,有一户人家。

在两间破旧的房子里,住着一个神秘的老头。

他是哪里的人,姓甚名谁,以前是干什么的,没人知道。只知道他是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

至于他为什么会失去双腿?有许多猜测。有人说小时候腿上长疮没治好;有人说是从山上滚下来摔得;有人说是他当过土匪,被子弹打伤后伤口感染了,没办法截了肢……,仔细揣摩这些说法都站不住脚。

具体什么原因,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民国六年,他用双手爬着要饭来到曹隆坡,见这里的人非常热情,就赖在这里,说什么也不走了。

大家见他可怜,就在外公家对过的一片空地上,东拼西凑盖了两间小屋。又找来王子坡的木匠王二能,给他打造了一个木制轮椅。

村上的人对他都这样了,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感激。

他轻易不说话,成天耷拉着一张吊丧不哭的脸,看谁都像欠他两斗高粱钱似的。

锅碗瓢盆使用家具什么都没有,地上一片稻草是他的卧榻,吃饭的时候不请自到,从东往西轮。吃饱喝足就坐到门口拿着一本破书看。

尽管如此,村上没一个人嫌弃他。

外公每天出入,有好几天没见老头在门外坐着,以为离开了曹隆坡,便来到他家看看。

来到屋里,只见这老头躺在草窝里,身体已经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曹志明已不是村长,村长换成了赵默林,也就是赵铁生的老爹。

赵默林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赵铁生排行老二,老大赵铁蔓给民政厅长何存道当秘书。女儿赵云舒今年二十二岁,长得亭亭玉立,是个大美人。

因为这样,赵铁生狗仗人势,在村里欺男霸女横行霸道,才没人敢管,就连县长钱书礼也怕他三分。

曹志明虽然退居二线,村上有什么喜忧大事,还是都来找他。

外公叫来了曹志明。

住在曹隆坡,就是曹隆坡的人。别看他无儿无女又不明身份,曹志明还是按照正常的礼仪办,按他的话说这叫尊重生命。

曹志明找来十几个人帮忙,先是把老头停放好,然后搭建灵棚。

灵棚搭好了,却找不到披麻戴孝的人,曹志明有些为难。

“我来”,外公自告奋勇。

“斜子,你披麻戴孝,哭什么啊?”,有人问他。

“哭什么都行”

“那你就哭爹吧!”,又有人打趣。

“哭爹就哭爹”,外公蛮不在乎。

“哈哈哈哈……”,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面对大家的耻笑,外公的驴脾气又上来了,“笑啥,我不但哭爹,还要摔老盆打灵幡买棺材,管得着吗?真是”

说着,掏出两块大洋递给曹志明。

这是外公唯一的家底。

在鲁南一带有这样的传统,给无儿无女又没有近人的死者当孝子,是要继承家业的。

像这样一个除了裤裆里的“三大件”,一贫如洗的老头,外公这是图他什么?大家都想不明白。

只有一个字能说得通,“斜”

一切准备就绪,还真有人前来吊唁,都是清一色曹隆坡人。

曹志明找到杜文起,把外公的两块大洋交给他,“文起兄弟,去给老头买口棺材吧!”

“这些钱可买不到好的”,杜文起说。

“不土砸脸就已经不错了”

杜文起拿钱刚要走,一个穿着打扮很讲究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请问这是念老先生的家么?”,这人进门就问。

“念老先生?这里是曹隆坡,没有姓念的,你走错地方了吧?”,曹志明说。

“没错啊?他告诉我就是曹隆坡,请问你们这里是不是就这一家死人了?”,这人又问。

“看你的穿戴还像个人样,说话咋这么让人不爱听,如果你死了就是两家”

杜方秋成天担着烟挑走南闯北,他的嘴可不是饶人货。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这人连忙赔礼道歉。

“你是干什么的?”,曹志明问。

“哦,我是棺材铺里的伙计,有人订了一口棺材,让我送到曹隆坡念老先生家里”

“这人姓啥叫啥?与死者什么关系?”,曹志明又问。

“他没说,我也没问”

哦,曹志明这才明白老头姓念,这个姓很少见,别管谁订的,既然送来了,那就别客气了。

“抬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有十七八个人抬着一口红漆棺材走了进来。

他们放到院里,临走还不忘给老头磕上四个头。

这些人走了,杜文起围着棺材转了好几圈,一会儿看看材头,一会儿敲敲边板,赞不绝口,“好东西,志明你知道这是什么木料吗?”

“我不懂”,曹志明摇摇头。

“纯楠木,没一块杂板,往少说也得值这个数”,杜文起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块?”

“亏你还是见过世面的人”,杜文起笑了,“二百!唉,我要是死后能用上这么好的棺材,也没算白活”

二人说着话,不大一会儿,又有一个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客气地问,“请问这是念老爷子的家吗?”

“是,你又是干啥的?”,曹志明问。

“我是寿衣店的,有人在我的小店订了一套员外衣,外加一床绸缎铺盖”

“你知道谁买的吗?”,曹志明又问。

“一个叫贾俊的人”

这个人放下寿衣也走了。

怪事,都说穷在街头无人问,没想到死后有远亲,而且还这么有钱。

这人是谁?有钱没地方花,还是像斜子一样傻?大家纷纷猜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我的舅哎……”

突然来了个哭舅的,大家又感到奇怪,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

来到外面,只见这人穿着一身蓝大褂,上面黑补丁摞着白补丁,方的圆的都有,这些不说,这件大褂好像从来没洗过,上面的土有两寸厚。他头上戴着一顶破礼帽,说是礼帽其实就是个帽圈,一头花白的头发裸露在外。脚上穿着一双差样的布鞋。

这人不但穿戴破烂不堪,后背上有个大旮瘩,还是个罗锅。大园脸盘上面的麻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走路一步三晃,二级风都能刮倒。

“这人一看就是蹭饭吃的,撵走算了”,杜方秋对曹志明说。

“来的都是客,就算是蹭饭的,也不能赶人家走啊,别说是哭着来的,就是要饭的不还得给人家一个窝头不是”,曹志明说。

曹志明把这人引进灵棚。

来到灵前,他跪在地上哭得拉都拉不起来。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他是干打雷不下雨。

“先生节哀!”,曹志明安慰他说。

好大一会儿,这人才慢慢腾腾地站起来。

“请问先生是何方人氏?”,曹志明问。

“河南洛阳嘞”

“先生的尊姓大名?”曹志明又问。

“姓贾名俊”

大家都笑了,不错是假俊,还不是一般的假俊。

杜方秋扭脸看看杜文起,疑惑地问,“文起,这老爷子说过他在河北沧州,没听说他有个姐姐或妹妹的啊?”

“是啊,我还听说他姓窦不是姓念”,杜文起附和着说。

“贾先生,你是不是记错了?”,杜方秋试探着问。

“对,我记错了,老爷子确实在沧州,他有个表妹在洛阳,我是他的表外甥”,贾俊慌忙纠正。

“什么表外甥?你就是一个蹭饭吃的骗子!”

杜方秋揭开了他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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