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雪灾

正统八年二月初七，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中难得的升起了太阳。吏部右侍郎马愉上疏：这次山西、河南受灾严重，鉴于于大人调任辽东之后，河南、山西的巡抚空缺，建议朝廷派遣巡抚到两地去督办救灾一事。

朱祁镇立即准奏，选派户部侍郎曹鼐巡抚山西，工部侍郎高谷巡抚河南。这都是皇上小时候的经筵讲官，是朱祁镇在三杨之后，新提拔起来的领导班子，全是自己的心腹。就在二人要出发之前，朱祁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西苑单独的召见了曹鼐。

“山西这次受灾严重，潞安、泽州的流民光进到河南的就有二十万人。你这次去，一定要督促救灾，安抚百姓。”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还有一件事，朕希望你能认真的去办。”朱祁镇停顿了一下，“就是暗地里帮朕调查一下，晋王、代王、沈王他们的田产到底有多少。”

曹鼐内心突然一惊，心想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万一被藩王们发现了，收拾自己这个小侍郎还不是手到擒来。一旦有个什么闪失，曹鼐的政治生命和生物学生命就都物理意义上的结束了。

见曹鼐面露难色，朱祁镇赶紧说道：“曹侍郎放心，朕只是让你帮朕打听打听罢了。”

无奈曹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这段时间朱祁镇一直在回味着周忱的话，虽然当时他制止了周忱继续胡言乱语，但那些话仿佛就像一颗种子，种进了自己的心里，而且这颗种子正在慢慢的生根发芽。

其实要丈量这三个藩王的田产，哪需要曹巡抚去旁敲侧击，交给王振派几个锦衣卫就能轻松搞定。但是朱祁镇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对自己的叔叔伯伯开刀。要是没一点建文帝、朱老四的气魄，还就真的做不了。

曹鼐挺郁闷的，自己兢兢业业干到户部侍郎，本想着出去巡抚两年回来就可以高升了，结果皇上来不来就给自己安排一个这样的任务。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谁都知道这藩王就是大明的毒瘤，自己哪有本事把这么大块毒瘤给搞定啊。

对此曹鼐深感不安，去山西上任之前，曹鼐来到好友兼长官周忱的府里道别，说是道别，其实曹鼐是来请教或者说是请求的。他让周忱屏退左右，悄悄的告诉了周尚书，皇上给他下达的秘密任务。

“周公，皇上为何不直接派遣锦衣卫、东厂前去调查，非得让我去呢？”

自从上次暗示削减藩王田产的事件之后，周忱后悔了好久，他不停的责怪自己太鲁莽，疏不间亲，这是皇上的家事，哪轮的上自己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这段时间他的内心一直背负着沉重的精神负担。

这就是该死的责任感，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啊。

听曹鼐这么一说，周尚书的精神负担瞬间一扫而光，看来皇上是有这个想法的，只不过还在纠结中罢了。周忱按捺住内心的兴奋，说道：“曹公，皇上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由你，你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

“大家都知道，藩王的田产就是他们的逆鳞，谁敢去摸呀。我一个小小的侍郎，就算调查清楚了又能如何？这本就是皇上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哪能去参与啊。”

“你就放心的去干，我一定会在背后支持你的，而且皇上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曹鼐还是一脸的狐疑，“周公为何如此肯定啊？”

周忱用手敲了敲案台，小声说道：“你知道皇上为何想要知道这些藩王的田产吗？上个月皇上问我如何才能解决流民的问题，我曾暗示皇上要从藩王的那些田产入手。”

曹鼐一脸震惊，“周尚书您这也太虎了吧，这种虎狼之词都敢说给皇上，那陛下是同意了？”

“没有，陛下让我闭嘴，以后不准太妄议此事。但是现在陛下自己又重提旧事，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难道陛下是有想法了？”

周忱没有回答曹鼐，只是露出了一个令人玩味的笑容，“曹大人，你就按皇上说的办吗，准没错。”

从过完年到现在，朱祁镇没有一天不是活在压抑的环境里，这段时间他完全被雪灾、流民、关西这几个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知是不是朱祁镇救济灾民的行动感动了上天，不但雪停了，西北竟然还传来了好消息。

攻陷哈密卫之后，也先率领大军南下，结果遇上了强降雪天气。也先一意孤行，执意要拿下沙洲卫，结果行军路上一下子冻死好几百人，不得已，只能返回哈密城中休整。也先真是太不尊重大自然了，如此大的风雪，他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战胜，不知道谁给他的要勇气。

然而沙洲卫的使者一封接一封的求援信，不断的送到王骥面前，搞得王骥都丧失了判断力，在没有准备好粮草的情况下就强行出兵。害得蒋贵和三万将士在嘉峪关吃了十几天的雪。王尚书吃一堑长一智，雪停之后往沙洲卫派遣了一小队斥候，作为前哨。

回到哈密城的也先恼怒不已：这大明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竟然老天爷都帮他们！也先哪知道，这场大风雪搞得明朝北方几个省早已是生灵涂炭，积累了七八年的粮食，这一次就得耗得干干净净。

消息传到京城，朱祁镇那是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同一场暴雪，没想到对于明朝来说在痛苦之中还有意外收获：它不但阻止了也先进攻的脚步，还提前暴露了也先的战略企图。

一个多月以来，朱祁镇第一次带着满脸笑容的回到寝宫。钱皇后帮他更衣的时候，问道：“夫君，这一个月以来还是第一次看你笑啊。”

朱祁镇猝不及防的转身抱住钱皇后就猛亲了一口，说道：“瓦剌那个也先，要打关西七卫，结果怎么着，他被这场雪灾给打败了。”

“他被冻死了啊。”

朱祁镇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哈哈大笑：“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也先只是暂时撤退了而已。”

钱皇后一边帮朱祁镇整理着衣服一边说：“我小时候听爷爷说，如果草原上发生了灾荒，那么来年他们就一定会来寇边。”

“是呀，老爷子说的没错。有可能今年大家都不好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