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立竿见影
刁兰英大踏步走进闫晓梦的店,说:“搞什么呀你?这两三天怎么动都不动啊?”
闫晓梦说不出话。这几天,她老在琢磨刁兰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搞得吴海三对她印象这么差?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商场里光线折射的原因,这会儿看刁兰英,怎么都找不着以往那亲切的感觉,反而觉得她脸色绿阴阴怪吓人的。她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莫名地紧张起来。
刁兰英说:“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刁兰英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伸手把柜台上的烟一条条拿起来翻看,说:“咦,这不是我家烟嘛。”
闫晓梦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个同学,听听说我在这儿做生意,便找到家里去……”
刁兰英把烟扔在柜台上,说:“怪不得你一脸做贼的样子。嘿嘿,同学?吴海三长你五六岁,他是你哪届的同学呀。他倒跟我是同学。你要不再好好看看我,兴许咱俩也是同学呢。”
闫晓梦狼狈地无言以对。
刁兰英腰板一挺,说话不中听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这里卖崴货的,没有三下两下谁敢在新泰卖崴货混饭吃啊?你认识什么人呀?谁也不认识你抖个什么骚包?非得弄出点事,才长记性不成?你不至于脚跟没站稳,就想在这里栽跟头吧。”
哇,这也太立竿见影了吧!刁兰英以往在闫晓梦心中那点好印象顿时遭遇滑铁卢。
闫晓梦从来没有遇见过仗势欺人的人。她的人生阅历很简单,从学校毕业再进学校,接触的大多都是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如何对付眼前这种人,她毫无经验,只知道自己气坏了。
虽然,她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大抖威风的本钱,可骨子里的她,最恨受人摆布和威胁。所以,一听这话,就像好斗公鸡,全身羽毛张立开来,端出了战斗姿态,脸色也和刁兰英一样,绿阴阴的很难看了。她冷冷地看着刁兰英,说:“你威胁我吗?”
刁兰英说:“这也叫威胁的话,真正的威胁来了,只怕你招架不住。”
闫晓梦说:“什么意思?”
刁兰英哼了一声,说:“你会有机会明白的。不过呢,我好心奉劝你,不要拿鸡蛋碰石头。商场里三天两头搞检查,你那点本钱是经不起检查的。查两下,你就完蛋。”
闫晓梦大脑发烫,不知好歹的嘴巴充当了敢死队,她说:“查就查!商场里卖崴货的又不是我一家,本钱大的都不怕,我怕啥?大不了大家一块儿完蛋。”
“哈哈哈……”刁兰英纵声大笑。那刺耳、做作的笑声,差点呛着她自己,闫晓梦浑身热气被打了好几个冷结。
刁兰英说:“你个穷教书匠打肿脸充什么胖子?你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冲啥冲?太好笑啦!好吧,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倒想看看,你准备和大家一块儿怎么个完蛋法。”说完,抽脚走了。
闫晓梦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终于明白吴海三那些话的意思:原来这里有一个仗势欺人的恶人!
这要是在单位上,她绝对不会就此吞声忍气。她历来德性就不好,受不得气还好斗。不过,她同时也是一个明白人,好斗也讲策略,不是被惹火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刀阔斧就冲上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新泰,她迅速掂量了自己。自己不是刁兰英的对手,起码现在不是。她可不想在自己脚跟尚未站稳,方向尚未摸清,脑子糊里糊涂的时候,就被刁兰英收拾得体无完肤。她觉得刁兰英的话没错。当前,她确确实实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鸡蛋,脚丫一踩就完完。
她想,“现在和她对着干,绝非明智。她不就是想吃我这一手吗?让她吃好了。等我在这浑水塘里混熟了,我就不信,她指东我不敢向西!”
闫晓梦端正心态,揣着钱进了刁家,没事人一样说:“我说刁姐,你今天怎么啦,跟吃了炸药似的,说话能把人噎死呢。吴海三的价格比你低,挨了你是我,莫非低价不进进高价?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说罢,她挥挥手中钞票,“我要十条茶花。价钱嘛,便宜些。”
这个台阶果真安装及时,刁兰英顺顺当当地走下来,说:“你也是,价钱高嘛吭一声。跑吴海三那里去拿货,你也不嫌路远累得慌。说吧,他给你什么价。”
闫晓梦说了吴海三给的进价。刁兰英说:“那个价老子吃什么?不可能。最多再给你让两毛。”
闫晓梦刚说,别家也是这个进价,刁兰英立即将头扬起,傲慢地说:“别家什么价我管不着,我就知道我这儿不发这个价。”
闫晓梦挣扎着,说:“刁姐,这不公平。他的价低,你的价高……”
刁兰英打断她,说:“什么公平不公平?我和吴海三不是一家人,价钱咋会一样。”
闫晓梦耐着性子,说:“你们有价差那是没得说。可是,我明知有价差,却进高不进低,我有病啊我?”
刁兰英不慌不忙地说:“有病没病我说了算。如今,甭管在哪儿,干什么,都还讲究个服从领导听指挥吧。”
闫晓梦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刁兰英,佩服她的胆大,忍不住嘲讽道:“你是我领导?”
刁兰英不带犹豫地点头,口齿清晰地说:“没错,在这儿我是,我说了算。”
闫晓梦顿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悲哀。这种人很难缠,因为你很难用道理和她沟通。“你这是强人所难啊,刁姐。”
刁兰英说:“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嘛。我没有强迫你非铲我家货不可。”
闫晓梦说:“刁姐,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我就想知道,如果我卖吴海三的货,你打算怎么收拾我呀?”
刁兰英叫起来:“哇,我收拾你干嘛?收拾你的是工商,关我屁事啊。不过,你干吗非跟自己过不去呢?”
闫晓梦气愤地说,“卖你的货,我感觉自己像孙子。”
刁兰英说:“孙子就孙子呗。在这儿有钱是爷,没钱就是孙子!这有啥想不开的?茶花我就这价,你还想不想要?”
闫晓梦回到店里,看着手中的十条茶花,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她把烟狠狠地摔进柜台里,低声骂了平生第一句粗话:“我操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