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念你是初犯
一等情绪平复,闫晓梦走进了商场工商办公室。
为了能赎回她的烟,她要自己低声下气。因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先入为主,对自己已无好感。要想获得敌军同情,光有激情一无用处。她低眉垂眼地喊所长,站在李根桌前把事情来龙去脉轻轻描述,先前斗鸡般的表现消失殆尽。因为伤心,她委屈绝望,泪光涟涟,仿佛被狂风暴雨摧毁后的残花败柳。
一团乱糟糟的草纸扔到眼皮底下的桌上。闫晓梦嫌它脏,这时也顾不得,抓起贴在眼睛上,好让它把那些湿乎乎的东西吸干净。
“坐吧。”
这是李根在说话吗?闫晓梦不太相信。可办公室里没有第二人。闫晓梦抬起头,看见李根又恨又气又有点怜惜地看着她。
李根轻言细语地说:“你说你一个新手,初来乍到不学好,学卖崴货,胆子也够大的。你知不知道,你铺子里那些烟,按照规定是要全部没收的。我念你是初犯,所以手下留了情。你知个好歹,不要到处喊冤了,行不行啊?”
对李根来说,这几乎称得上是掏心窝子的话了。闫晓梦的样子让他觉得一心一意帮扶刁兰英简直助纣为虐,是要遭天杀的。
闫晓梦抽抽嗒嗒地说:“所长,那两箱烟真不是我家的。”
李根叹口气,无奈地说:“就算不是你的,这五箱是你的吧,全是崴货,这你没什么说的吧。”
闫晓梦还在坚持,说:“所长,她那里的崴烟不比我少呢。”
李根说:“这就是你的没意思了。不瞒你说,如果严格管理商场,你们这些做崴货的,一个也别想在新泰待下去。如果不是看你们挣点钱不容易,我们会把政策放得这么宽吗……”李根见闫晓梦还想说话,赶紧堵住她,“别说啦。这事不管谁对谁错,关键是自己不要错。自己都错了再连累别人,岂不是错上加错?以后要学聪明点。这样吧,明天交一份检查来,外加四千罚金……”
“四千?”闫晓梦惊得打断李根,随即眼泪就像断线珍珠,扑扑地翻滚着直往下落。
李根前所未有地出现心慌无力,他说:“算啦算啦,给你打个对折两千吧。明儿交钱来,这五箱烟就可以抬回去了。那两箱烟的事嘛,我就不找你麻烦了。你知道,那个老头还等着我的处理意见呢。按照惯例,只要有顾客投诉,我们是不听你们申辩的,你不但要退还这两箱烟的烟钱,还要接受少则三千多则六千的罚款。”
闫晓梦眼泪鼻涕一大把:“所长……”
李根说:“别说了,这对你,就是最轻的处罚了。”他望出门外,收回眼光着急地又说:“大家都不容易,你懂不懂?走吧。”
闫晓梦委屈无比,可又不敢再说下去。她觉得李根有难言之隐,能够这样处置她,似乎已经超出他惯常的处理原则,既不容易又或是冒了什么风险。她不想为难他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将来或许有用,哪怕他是刁兰英的同伙。
她抹干眼泪,走出办公室,直径走进刁兰英的店铺。她的到来让刁兰英大为吃惊。
刁兰英整治过的那些商户,挨整后的第一表现无一例外是躲在店铺里痛哭损失,没有人敢来向她示威。
闫晓梦太不知好歹,她居然带着她那双湿润的红眼睛,走进她的店铺,跟她叫起板来。
闫晓梦说,“今天你打了我一拳,踢了我一脚,让我脱了不少票子,我自认倒霉,全收了。如果从今以后,我不惹你,你不惹我,这笔账就此勾销。但是,你要是再没完没了,所有这一切,”她困难地咽下口水,声音小得恐怕只有自己才听得见:“我会加倍返还给你的。”
刁兰英太不适应这种变数了。本该像条丧家犬,现在却站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这还了得?眼睛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姓刁的?这不明摆着要和她唱对台戏吗?
刁兰英从坐姿换成站姿,扑向闫晓梦,居高临下对着闫晓梦大叫:“妈的,老子惹了你,你敢怎样?你这不自量力的臭教书的!居然敢来示威,瞎了你的狗眼。给我等着瞧,瞧好吧!”
刁兰英本想慢慢搓死闫晓梦,这下不干了。闫晓梦触碰到她的底线了。刁兰英是眼睛里掺不得半点沙子的人。一旦她恨上了谁,谁想在新泰靠卖崴货发财的梦想就算彻底地泡汤了。
刁兰英怀疑地瞪着李根,似乎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曾经是她心目中最能代表她意向的那个人,那个人贯彻执行起她的指示从来没有手软过。
刁兰英冷冷地说:“你才让她交两千块罚款啊?咋地,看上她了?”
李根狼狈不堪地解释:“哎哟,怎么会呢?她当时寻死寻活,又求饶又下跪的·····”
刁兰英更不相信了,说:“她下跪?”
李根说:“都怪我,都怪我,我一时糊涂。”
刁兰英说:“对其他商户没见你犯糊涂啊。”
李根害怕刁兰英看出他在撒谎,更害怕刁兰英看出他已经心生异样,赶紧补充道:“要不,我现在马上带人再去收她几箱来吧。”
刁兰英说:“那岂不是授人以柄,说我在整治她吗?我可不想在新泰落下喜欢整治人的臭印象。”
李根内心大骂:呸,你还不臭吗?
刁兰英说:“这回饶了你。没有下回。不然,你从哪里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明白吗?”
刁兰英走后,李根暗自松了一口气。昨天,他犯了一个错误,不该被闫晓梦的小样所迷惑,做出那么轻微的处罚,害自己差点在阴沟里翻船。下回,在办法没有想出来之前,不要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一定要严格遵照指示,打五巴掌时绝不减免一巴掌。这时,闫晓梦闪着泪花的模样浮现眼前,使他刚才还坚硬的心肠一下软乎乎的,心想,女人长那模样,真容易叫我们这些男人们犯错误啊。
他正浮想联翩,突然,刁兰英那句”你从哪里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的话像把刺刀,深深刺痛了他。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中的杂志摔在桌子上,低声骂道:“你以为你谁啊!”
他的手下从门缝时探进脑袋,问他在和谁说话,他粗暴地说:“和鬼说话,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