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坨风干狗屎
见到吴海三孙明畅,闫晓梦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恐怕有些日子没开心笑了。现在刁兰英不见了,接受这批洋烟还有阻碍吗?至少眼下,应该没有了吧。
吴海三家客厅里。闫晓梦在一堆洋烟箱中欢快地窜来窜去,也不忌讳孙明畅会对她有什么看法,追在他屁股后面问这叫什么烟那叫什么烟,像一个懵头懵脑的外行。
孙明畅疑心重重地瞪她,说:“喂,你当真一样烟也不认得?”
闫晓梦一愣,随即翻着眼皮,说:“有啥稀奇?一回生二回熟,谁也不是生来就全能。况且,如果你这是人见人爱的宝贝,我认得认不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把刁兰英的失踪的消息悄悄告诉吴海三,吴海三半天说不出话,诧异非常地盯着她,说:“她真失踪了还是······”
闫晓梦飞快地用手挥断他的直视,说:“别这么看我。这些天我都被人看腻了,好像我跟她吵了几回架,就有重大嫌疑似的。我有那本事吗?你看我这手——”她把袖子往上一捋,露出一节白嫩手臂,手臂终端五颗纤纤玉指有劲没劲地耷拉着。“像有那本事的手吗?”
吴海三忍住满心爱意,把横支在眼前的手臂压下去,笑道:“即使像,也是对方到了该杀的地步,杀也正杀。”
闫晓梦低声尖叫:“哎哟,你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会害死我的!”由于神经过敏,她居然没听出吴海三的话是玩笑。
吴海三意味深长地看她,良久,严肃地一字字往外吐,说:“不管是谁干的,肯定不是你!你自己要清醒明白这一点。不然……会惹大麻烦。”
“知道啦。”闫晓梦为自己的不沉着大伤脑筋,心说:真要命,老天,快让我老练起来吧。
吴海三的爱人何召雨端着一托盘的西瓜走进来,喊:“海三,帮帮我。”她的样子就像病中黛玉,五官清秀,却面色苍白,弱不禁风。这个天气,闫晓梦穿衬衣都嫌热,她却裹着薄毛衣。吴海三赶紧过去接过托盘,把它放在茶几上,招呼大家过来吃西瓜。
闫晓梦说:“何姐,你也过来吃吧。”
何召雨笑着摇头,说:“我肠胃不好,一吃凉的就拉肚子。”
吴海三对何召雨说:“你别管我们了,回屋休息吧。”
孙明畅也说:“召雨,今天晚上不做饭,叫馆子送。海三,扶召雨回屋去吧。”
一等吴海三夫妇上了楼,闫晓梦忍不住问孙明畅:“她身体好像很虚弱。有什么病吗?”
孙明畅小声回答:“红斑狼疮。”
闫晓梦问:“这是个什么病?”
孙明畅说:“我也不懂。只知道这病有点恼火。他们因为这个病,从结婚到现在没要成孩子。海三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可都拿去买药了。这病很吃钱。海三啊,是个模范丈夫,这么多年来无怨无悔地伺候老婆,很了不起。”
闫晓梦望着通往二楼的扶梯,说:“的确了不起。”然后,嘴巴突然没脑子似,蹦出一句唐突的话来:“那么,你呢?算不算得上模范?呸呸,对不起,我我我……对不起。”
孙明畅啃着西瓜,大嘴巴一咧,不以为然地说:“不用道歉。我这人啊一身毛病,没有家庭观念,喜欢来去自由,时不时还犯点你们女人最讨厌的喜新厌旧的臭德行。”他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站起来拿纸擦净双手,见闫晓梦刚才那仓促不安的神情不见了,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他,“再加上……”他微笑着不说了。
“说呀。”闫晓梦催促道。他的样子跟周润发在《上海滩》上,满怀爱意地看着赵雅芝时一模一样。闫晓梦醉如稀泥,早把做女人的矜持和含蓄忘到九霄之外。
“唉——”他轻叹道:“不知为什么,你们女人总乐意做这副样子勾引我,而我立场又不坚定,叫我模范如何当啊?”
闫晓梦臊得满脸通红,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斩钉截铁地说:“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人。你放心,我是不会勾引你的,别自以为是!我走了。”
孙明畅长臂一伸,把她拎了回来,说:“即使你现在勾引我,我也不干哪。我的女友你见过的,不差吧。就你这条件,怎么跟她比啊?我还没有老糊涂到这种地步吧。你就这么走了,烟也不要了?”
闫晓梦气??地说:“我晚上来拖。”
孙明畅说:“拖什么拖!现在走了,晚上也别来了。咱俩现在谁求谁,你得搞清楚。”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涨红的脸,笑道:“脾气不小哇。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要是再合作,还不得天天咔嚓迸火花啊。不如现在就拜拜,省得将来伤了和气。”
闫晓梦被降了军,万丈豪情荡然无存,口头一软,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开句玩笑都听不出来?”
孙明畅说:“你刚才哪句是玩笑了?”
闫晓梦说:“听不出来?听不出来你是……我是白痴。我出去叫车。”说罢,提脚往门外走。
孙明畅说:“大白天我不会叫车进来,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装车的。这是需要有安全感的货物,懂吗你?天黑以后,我有车过来。你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里吃晚饭。”
闫晓梦说:“不吃!”
孙明畅靠上前,低下头,声音小小地说:“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还就不信,这担买卖你舍得就此撒手。”
孙明畅那带着烟草味的气息喷到闫晓梦后脖颈上,闫晓梦心头麻酥酥的,盘成结的怨气就像遇上强劲气流,一下被吹得踪影全无。她猛地把头摔向孙明畅,咬住娇羞,微喘道:“你真坏!”
孙明畅说:“她们都这么说。”
闫晓梦忍无可忍叫:“我不是她们!”她那张历来没轻没重的嘴巴再次充当敢死队,对着孙明畅开了炮,“从现在开始,你在我眼里,就是一坨风干的臭狗屎,别指望我会给你好脸!不然,嘿嘿,你真以为自己是周润发,所有女人都要为你摇尾示爱了。”
孙明畅憋住笑,好嫌弃自己似的说:“臭狗屎,还不是新鲜的,还得不着你的好脸?真的假的呵?”
闫晓梦说:“你就等着瞧好吧,瞧到你眼定心凉为止。”
吃饭时间,闫晓梦眼中这坨风干狗屎散发出新鲜诱人味道。他风趣、幽默、随和、机智。他的玩笑话自始至终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大家受到感染,不仅吃得多,说得多,酒也喝多了。
何召雨苍白的脸上泛出迷人红晕,而闫晓梦,一边自责自己失言,把一张好看的脸庞朝着他,一边错不开眼神,眼珠子像卖给了他,他上哪儿它上哪儿。她毫无把握地喝下去不少酒,醉了。她被他们送回了家,那些烟也随同她回了家,至于它们是怎样上的楼,她就不知道了。
一夜花里胡哨的梦,梦里全是周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