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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谎言

到了目的地,闫晓梦举头一看,愣住了:这哪里是家?这是新泰。

闫晓梦暗自苦笑:好你个孙明畅,害人不浅哪你,弄得我连家的方向都迷失了,走啊走的,走到这方来了。她轻轻叹气,仿佛做了对不起家人的错事。好吧,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呗。

闫晓梦背着行李刚踏进商场,昔日的伙伴们眼睛一亮。因为她的突然离走,很多人家并不清楚原因。现在见她风尘仆仆,肩背手提,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归来,都忍不住围过来问长问短。问她上哪儿去了,改行做了什么,效果好不好?大家长期困在商场,只知道家和烟这么点内容,外面世界都变成啥样了,都很好奇,都想听听外面是不是还有比卖烟更好的买卖。

陈梅花听闫晓梦来了,为闫晓梦没来直接找她大光其火。她跑进人群里,不容分说拉起闫晓梦就走。

回到铺里,她把闫晓梦手一摔,气呼呼地说:“不是跟你说好的吗?回来后你第一个要找的人是我!”

到了新泰,闫晓梦那颗飘在云端的心落地了。她背着行囊居然生生地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肩膀酸痛无比,身体真的快散架了。她跌坐在烟箱上,揉揉肩膀,说:“我不过是和大家扯扯家常而已。给口水喝,渴死我了。”

陈梅花把茶缸递过去,说:“扯什么扯?这么些年你跟他们还没有扯够吗?到了新泰,有事你得先找我。”

闫晓梦喝饱了,吐着水气说:“借钱也先找你?”

陈梅花说:“借你个头。”她捏了捏闫晓梦的包,“这里面是什么?”

闫晓梦说:“别捏,捏坏了你赔不起。”

陈梅花说:“什么宝贝?”

闫晓梦说:“我儿子的玩具。”

陈梅花说:“哟,没看出来了啊,突然变成良母了。这么多年,就没听你扯过家务事,更别说儿子长儿子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单身呢。”

闫晓梦说:“这里有谁关心过别人的家务事,扯给谁听?谁要听?”

陈梅花认同道:“倒是,这里更关心名和利。”

闫晓梦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陈梅花说:“国庆节快到了,自然好得多。你的货到了,对吧”

这时,胖和尚抱着一摞烟从门口经过,看见了闫晓梦,立即喊起来:“哟,晓梦,来了。”他走过来,“听梅花说,你改行做打货生意了,是真的吗?”

闫晓梦笑而不答,她不想大张其鼓地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干嘛去了。胖和尚读着她的笑容,说:“怎么说,梅花这回没吹牛喽。”他见闫晓梦风尘仆仆,压低嗓子问:“外面很辛苦吧……你手上是不是有货要扔啊?”

陈梅花过去堵在门口,说:“关你什么事?我连是啥货都没弄清楚,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胖和尚一听,来劲了,想往里挤。陈梅花把他推到门外。胖和尚抱着烟,行动不便,站在那儿显得很被动。他讨好地对陈梅花说:‘有热闹咱们一块儿凑嘛,你一人清唱有啥意思?”

“有意思!”陈梅花“咣”一下,把卷闸门拉到了底。

“小心撑死。”胖和尚在门外大声嚷嚷。

闫晓梦不满地说:“过分了啊。人家历来对你不错,你不该这样的。”

陈梅花一百个不耐烦地说:“得得得,别提别提,你不要霸占了孙明畅,就把什么人都往我头上栽。”

闫晓梦眉头一挑,说:“咦,你这话怎么说的?”

陈梅花凑近闫晓梦,说:“看着我的眼睛。好好看着,别动窝。老实交待,这次出去,你和他……怎么样了啊?”

不知从哪一天起,只要话题沾上孙明畅,闫晓梦就视陈梅花的痛苦为自己的快乐,陈梅花越气得要死,她越觉得开心。她想了想,回答的时候干脆做出陶醉的样子,“小睡了一回。哎呀,那感觉,美妙得,哎哟哟,怎么形容呢,简直……太好好好啦,哇,今生今世得此一睡,死都愿意了。嘻嘻嘻······你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品尝这人间美味喽,可惜了也。”

陈梅花看着眉飞色舞的闫晓梦,情不自禁地跟着闫晓梦的美妙感觉摇头晃尾巴地走了半道,突然回过味来:这出好戏压根没自己的份!脸色当即掉地。她定定地看着闫晓梦,看着看着,大滴泪珠扑扑从脸蛋上滚下,好像从山顶上滚落的小石子,砸地上能砸起坑的那种。她哽咽道:“你,你,你真跟他好上了?”

闫晓梦吓一大跳,没想到陈梅花的痛苦会这么轻而易举显而易见。她叫道:“哇,你演戏哪,怎么说来就来。不会是眼药水吧?”

陈梅花蹲下去,伤心得抽泣起来。

闫晓梦看着陈梅花抖动的双肩,心想:我讨厌谁在这件事上跟我平分秋色,特别是这家伙。有她参与,这份感情显然有了杂质。她决定不惜代价也要踩灭陈梅花的爱情火花,便说:“行啦行啦,人家怎么会爱你?”陈梅花抬起泪眼,满脸水湿。“当然还有我啦。”她恼火地说:“擦擦你的眼泪水吧,看着心烦,跟浆糊似的。”

陈梅花勾手从柜台上扯了一把草纸,往脸上一扣,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闫晓梦轻视地说:“就凭这动静,别说是他,换了其他男人,要对你有那意思,除非脑子进水,眼睛吃屁用的。”

陈梅花沙着嗓子说:“先别忙着作贱我,接着往下说。”

闫晓梦说:“你动点脑子嘛,怎么可能?方艾华你又不是不认识,人家又年青又漂亮,咱俩哪有一点可与她比?我条件比你优越都不敢自作多情往那处想,你在这儿穷骚个啥啊?快醒醒吧,笑死人啦。三十好几的人,整得跟个小花朵似的,你也不赚害臊。实话跟你说吧,人家这趟出门,整天价满嘴巴跑的都是小方长小方短的,不是你陈大姐。人家跟我说话那口气,就像白开水,没味,看我那眼神,就像横路俊二,痴痴又呆呆。所以,你犯不着在这儿喝我的醋。人家对咱俩,那是真的没意思!”

陈梅花迟疑地说:“这么说,你刚才那些话都是瞎编的?”

闫晓梦说:“哎哟,你能不能把你那吃屁用的眼睛用来干点正经事,睁大来好好看清楚现实?谁会那么傻,放着小方水灵灵的大罗卜不吃,吃你我这种色相枯干的老黄瓜?换了是你,你干不干嘛?这次如果不是我说情,他们准备把货扔给方会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海三和方会会的关系。再说,方会会也比你年青比你漂亮。男人总是喜欢和年青漂亮的女人打交道的嘛。所以,要对自己有个正确评价,不要做不切合实际的花花大春梦。”

一番恶言乱语把陈梅花的眼泪水都吹干了。她大彻大悟地点头,喃喃地说:“说得也是。好吧,那就算了,你都死心了,我还惦记个啥。”

闫晓梦说:“哎,你干嘛老把我和你扯一块儿啊?”

陈梅花特别善于翻白眼,说:“我又不是读不懂你看他那眼神。”

闫晓梦强词夺理地说:“神经病!我看他,是因为他好看,就像美丽的山光水色,不过是欣赏而已。谁像你啊,觉得好看就不管不顾地要粘上去,合适不合适的也不考究。”

陈梅花说:“你要能不粘上去,我倒服你了。”

闫晓梦脖子一梗,说:“你是得服我。”

陈梅花说:“不忙说大话,走着瞧好了。”

“走着瞧就走着瞧,让你死心塌地服我,还不简单?”口是心非的话一出口,闫晓梦的脸就花了,五彩缤纷一般。万幸陈梅花只顾埋头清理鼻道,对她虚张声势没有察觉。紧接着,陈梅花提出两个问题,这是闫晓梦刚才只顾信口胡说没顾着谎言是需要补坑填平的。

陈梅花说:“两个问题。孙明畅不是已经和艾华分手了吗?方会会从来不卖洋烟,这次怎么要转行了呢?”

闫晓梦瞪着天花板,心说:能在那番乱七八糟的牛皮话里听出破绽,说明什么?说明这家伙的心并非全在感情上,而是分出一部分头脑清楚地站在生意这一亩三分地上!我都忘了刚才瞎扯些什么,她居然能······

如果翻白眼会传染,闫晓梦怕是被传染了。她翻着白眼,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条斯理地修补漏洞。

闫晓梦说:“有的人一辈子都在闹分手,结果老了老了还在一起······他们已经习惯生活在动不动就提分手的吵闹中,所以,对这种高调的喳喳叽叽的分手言论,犯不着当真。至于方会会的嘛······早对洋烟心动了,这次在我们出门前,特意找到吴海三,不仅要货,还要了我们见都没见过的一种稀罕洋烟呢。”

不经意间,闫晓梦为三五王在这儿埋个伏笔。她见陈梅花眼睛瞪得核桃大,为自己修补漏洞的能力骄傲到不行:我实在应该出本书,书名就叫《谎言是如何周全的》

陈梅花急了,说:“你们不会把货当真扔给方会会吧?”

闫晓梦不咸不淡地回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没等陈梅花跳过来打人,卷闸门哗啦作响,感觉要被拍垮。安静的声音响起来:“梅花,开门,快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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