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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夜好眠

孙明畅打开房门,看见四张汗涔涔的脸,着实吃惊。他接过闫晓梦肩上的行李,一边让进,一边说:“还以为你回家了。”

闫晓梦哪好意思说自己分神严重,回家回成了商场。

几人进到客厅,王平珍得知大家已经吃过晚饭,赶紧张罗泡茶。

安静一见孙明畅,相思病冒泡了,她看着孙明畅的脸,心疼地说:“黑啦!怎么晒成这样?”

陈梅花悲喜交加,打了孙明畅一拳,说:“孙哥哥,你好坏呵,居然要把货扔给方会会,好不够意思,冤枉咱们还是老交情。”

孙明畅一愣,“方会会?”他见闫晓梦在对他眨眼睛,立即反应过来,不会是这家伙为扔货临时骗的瞎话吧。赶紧说:“我们,是这样,我们事先有约定······”

陈梅花抢白道:“什么约定,以后你们的货我们全包,不准扔给其他人。你要是到处乱洒,最后,谁也赚不到钱。”说罢,狠了胖和尚一眼,意思是,拉你进来,就是乱洒的开始,安静是愚蠢的!

胖和尚递烟给孙明畅,积极地介绍自己,说自己是商场的老革命,生意好卖烟快,绝对是推销好手。见胖和尚如此讨好卖乖,陈梅花十分不满。她不愿意自己和孙明畅们这层关系,被一个外人随随便便就占去便宜,便不客气地打断他俩,嚷嚷着要看货,做出一副她才是孙明畅老熟客的样子。

孙明畅说:“不急不急,喝喝茶,聊一会儿嘛。”

安静说:“还是赶紧看货吧,时候不早了。”

堆放香烟的屋子房门一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陈梅花啊了一声,夸张地向后退了一步。

孙明畅说:“路上下了几天大雨,有些烟箱受潮了,这味就是这么来的。”

陈梅花说:“天,那还怎么卖?”她做好了随时讨价还价的准备。

不料胖和尚却说:“只要里面没问题就成。”胖和尚第一次和洋烟走私犯打交道,想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像陈梅花这种叽叽歪歪的女人,都能傍上牢靠的货源,他也想努力跟进。

陈梅花用皮鞋踢了其中几件已经湿透的烟箱,皱着眉头说:“这几件肯定进水了。”

闫晓梦说:“这几件放在最底层,所以湿得最厉害,其他箱子没事。明畅,把这几件打开来看看。”

打开那几件湿漉漉的纸箱,最底层的一排烟确实进水了。每条烟像出了汗,薄膜里罩着细小的水珠。撕开外薄膜,大条盒软绵绵的。剥掉大条盒,里面的小包完好无损,包包光洁明亮,散发出好闻的烟草味。闫晓梦情不自禁说声谢天谢地。回来的路上,她着实替这些受灾烟捏了一把汗。她庆幸自己英明果断,毁了农田救了自己。没有那些木板和农膜,这次损失就等着哭吧。

陈梅花嘟着嘴说:“这几件我可不要。”

闫晓梦说:“陈姐,这是打包买卖啊。不要都不要,要就得一口吞。你老革命的,接货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陈梅花说:“这也太湿了,何况还不知有多少皱烟哪。”

做走私洋烟买卖的,除了未知的高风险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病,那就是皱烟。由于走私烟无法像正规商品那样,可以正大光明招摇过市,为防范检查,多数走私烟都躲在其他商品最底层,从广东到贵阳,千里迢迢,路途颠簸,上车时原本光鲜亮丽棱角分明,到了目的地,不少香烟不堪拥挤,笔直的烟条变得倒头驼背,这就是皱烟。抽得起洋烟的人,大多讲究,对皱烟断然不要,不可能在乎运输人和商家苦衷。处理这些皱烟的办法,就是大幅降价,求那些喜欢贪小便宜的烟民买了去。时常有这种情况,打包接下一担生意,如果皱烟量多,只好把前头赚的倒贴下来,运气差的,肥的拖瘦,瘦得拖死,总结全局,早无利润。当然,这种现象不多,多了,谁还愿意趟这趟浑水呢。所以,打包接货,存在风险,这是众所皆知的事。然而,正是走私烟的高利润,即便明知有皱烟,也拦不住新泰人奋不顾身要接手。天底下,又有哪桩买卖,是十全十美的呢?有的做有的赚就已经很不错啦。

胖和尚说:“没关系,好歹我们都要。晓梦,你不用再往下剥皮了,只要里面小包没事就成。你们大老远跑一趟很不容易,这点小事我们自行解决,不碍事的。”

胖和尚的目的达到了。孙明畅递过去一根烟,替他点上,说:“老哥真体谅人啊。”

陈梅花恨了胖和尚一眼。她不喜欢这些出汗的烟。这些烟拿回去,要一条条撕开零卖。而她,最恨的就是做散包生意。不过,她不敢把心中怨气表露出来。胖和尚在和她抢印象分呢。如果再挑事,说不定,孙明畅将来只跟胖和尚打交道了。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哪来感情?哪怕她自认为和孙明畅关系更近。没办法,她只好跟着表态:“行啦行啦,不用剥皮了。处理这些麻烦,我们有的是经验,不过呢,这些水烟,可要打折哟。”

水烟?孙明畅觉得陈梅花夸张过度,但还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所有货都验完,唯独在另一个角落里,还有五个二合一的大纸箱没动。闫晓梦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它们,甚至还把拆下来的废纸壳堆在上面,好像在有意掩盖它们。

货没拿干净!

陈梅花忍不住问:“那几箱是什么?”

闫晓梦轻描淡写地说:“哦,是方会会特意让我给她捎的怪噜烟。你们不会要的。”新泰把一些没名没分数量稀少的洋烟统称为怪噜烟。

方会会?!有我们在,这里有方会会什么事?胖和尚都忘了自己是硬挤进来的,再挤进一个,怎么可以?就像挤公交,最后那一个,永远被已经挤上车的人嫌弃。胖和尚都这么想,更别说陈梅花了。

陈梅花胖和尚异口同声地说:“什么烟?我们得看看.”

闫晓梦说:“方会会说,这烟特好走,只是很久没见着了,让我下去时留意一下。我也是头回见。烟倒是不错。”

安静说:“方会会怎么也卖起洋烟了?”

闫晓梦说:“商人嘛,哪有见利不动心的。”

陈梅花说:“什么稀罕玩意儿,快让我们见识一下。”

闫晓梦说:“可以。要是喜欢,下次也给你们捎点。”

要是喜欢,这次哪有她方会会的份!

烟箱打开了,仿佛有一片金光从纸箱里倾泻出来,每个人的脸上好像镀了一层金,小屋的光线突然明亮许多。

陈梅花轻嘘道:“哟,这是什么烟哪这么亮啊?”

胖和尚抽出一条仔细端详,评价道:“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洋烟。”

安静说:“包装好好看哦。”

闫晓梦说:“当然喽,不好的东西,方会会会要吗?”

胖和尚说:“我怎么没听说,方会会也在卖洋烟啊?”

闫晓梦笑道:“你消息真够闭塞的。方会会除了国产,还专卖怪噜烟呢。”临时编个故事,对闫晓梦来说,已经轻车熟路,跟喝白开水那么简单自然。

陈梅花问:“这叫啥烟?”

闫晓梦郑重其事地说:“三五王。那边老板说,这烟特别好卖,能碰上算我福气。方会会让我给她捎二十箱。天,哪里有那么多。就这十箱,还和一个广仔干了一架呢。那家伙欺负我们是外地人,我都付钱了,后来的他非让老板把这十箱让给他。如果好好说话,我们兴许会分他一两箱,可他口气太横,好像我们是乡下人来讨饭的。我一冒火,一箱也不给了。”

孙明畅一旁嘿嘿直笑,跟着添油加醋地说:“为这几箱烟,我和海三还跟那小子干了一架。结果,赔了人家两百块钱的医药费。”

这时,闫晓梦从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胖和尚。那纸条显然在包里待的时间够长,和那堆没舍得扔掉的湿衣服捂在一起,味都有了。

胖和尚轻轻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因受潮而模糊,上写:三五王,100型翻盖硬包装,二十件,七十左右,方会会。

陈梅花凑近看罢,夺过来揉成团,一把扔到地上,说:“管她方的圆的,谁先来谁说话。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打包生意,好坏一口吞,留什么尾巴?你们说呢,安所,胖和尚?”说罢,态度诚恳地看着那两人,期待他们和自己不谋而合。

新泰这三人,今生今世恐怕只有此时表现团结默契和坚定。

胖和尚说:“对对对,我办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不要则罢,要就是全吞,一箱不留。”

闫晓梦急忙说:“使不得使不得,要也是下次,这回肯定没你们什么事。明畅,把透明胶递给我。”

陈梅花沉不住气,问:“你给她什么价?”

闫晓梦一边封着纸箱,一边说:“拿什么价给她什么价喽。朋友一场,我不想赚她钱。她可没少帮助我。”

陈梅花说:“总得有个价吧。”

闫晓梦说:“拿货价七十,给她就七十。”闫晓梦撕着透明胶,把纸箱封牢。她说话的时候,压根谁也没看,好像这十箱烟的确不关旁人的事。

三人六目相接,围成小圈商量,两女人点头决定,最后由胖和尚发表意见:“晓梦,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出七十三,让你也有个赚头。方会会那里嘛,你扯个说法,就说没货。”

人总是犯这种毛病,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等千辛万苦弄到手,才发现它其实不过如此。新泰三人此时正犯着这天下人的通病。

闫晓梦抬起头,脸上尽显想贪便宜的犹豫。她向孙明畅望去。

孙明畅此时正着魔地看着她。他几次想笑都奋力忍住了,特别是听她装腔作势瞎扯出什么“三五王”时,差点忍俊不住要夺门而出。还有那纸条。他早趁他们没注意,把地上那揉成团的纸条偷偷捡起塞进裤兜里。不知上面写了什么?怎么一路上没听她说起这事啊?这一切好像早有预谋。这家伙!

“你的意思呢——”闫晓梦正在征求他的意见。

既然是一伙的,怎么也得好生配合。老天,上哪儿找这么有趣的乐子!

孙明畅清清嗓门,放缓语气说:“这个嘛,我无所谓,多几文少几文关系不大。关键是方会会那头,那可是你和海三的朋友,你们事前不是有约定嘛,现在,违背约定临时更改主意,好像不太合适吧。”

陈梅花冒火了。她有理由冒火:孙明畅外出不惦记她;扔货没想着她;现在又不帮她说话,想想就来火。她叫起来:“什么合适不合适,有赚不赚才不合适呢!反正我们都来了,价也出了,你们要不给才叫不合适呢。”她激动地继续嚷嚷,“帮忙也不是这个帮法。得罪她一个方会会有啥稀奇。朋友多的是,上哪儿不能交朋友。我看就这么定啦。”

闫晓梦也跟着嚷:“话可不能这么说。”

胖和尚赶紧说:“梅花的意思是,你就跟方会会说,没货。要是事后被她知道了,你就在方会会面前臭骂我们强盗,把烟通通抢光了,反正哪句不狠你不要捡哪句骂,直骂到方会会劝你收嘴为止,好不好?”

陈梅花不耐烦地说:“和尚,没想到你这么婆婆妈妈。晓梦,还不快拿计算器来算账,时候不早啦。”

一直鲜少说话的安静开了口:“晓梦,我可是第一次接你们的货,别不给我面子啊。”

安静官腔都来了,闫晓梦再挣扎就是猪。戏演到此该收场了,再演只怕弄巧成拙。万一他仨哪根筋弹回正道,说不愿给就算啦谁稀罕谁拿走,得,那时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

说实话,怪噜烟没名没份,卖价还这么高,新泰不是人人都愿意接手的。要不然,也用不着费这个周折。

收摊!

闫晓梦口打唉声:“是啦是啦,怕你们啦。会会那里······哎哟,怎么交代哦。走吧走吧,咱们上客厅算账去吧。”

这批货就这么全部出手。三人身上没带这么多现钱,除了手上现金全部缴纳,其余地写上欠条,签了名字,注明还款时间。

临出门时,孙明畅说:“有件事咱们先说后不乱,这批货出了这个门,好歹就算你们的啦,跟我们不再有关系。”

陈梅花埋怨道:“哎哟,孙哥哥,我们不是头回接货,这点常识懂的,不用你特别交待。”

为保险起见,闫晓梦孙明畅分别陪三人押货回家。自从吃了贵成的亏后,闫晓梦凡事多了一个心眼。把这么多货交出去,不弄清他们的家庭住址,仅凭新泰一个店铺一个人,安全系数是要大打折扣的。

闫晓梦办完事回到家,已近晚上十二点。她的突然归来,令这个家热闹了好久。夜深,一家三口都带着不同意义的满足感沉入梦乡。

无货一身轻,闫晓梦因为回家路上的分心,让今夜睡眠来得格外深沉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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