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见谁戳谁
闫晓梦到孙明畅家时,先前的激情已消失殆尽,特别是看见孙明畅吴海三不在,而在的是方艾华时,更是浑身漏气。她和王平珍方艾华打招呼,只有王平珍热情地回应她,并很快给她泡来一杯糖茶,见她脸色不好连连追问原因。而方艾华,自始至终坐在沙发上,连屁股都没有动一下,直勾勾地看着电视,好像里面的情节是大磁铁,正好把她眼睛这对小磁铁给吸引去,连拐弯都费劲。
闫晓梦问:“王妈,海三他们上哪儿去了?”。
王平珍说:“隔壁家水管爆了,家里只有两个老人,所以,他俩帮忙去了。”
闫晓梦说:“哟,学雷锋做好事呐。”
王平珍说:“邻里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嘛。”
闫晓梦想起了广州那起车祸,说:“他俩倒是热心人呢。”
王平珍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说:“他俩打小就招人喜欢呢。”孙明畅爹妈死后,孙明畅没跟着街头混混学坏,王平珍感到莫大欣慰。
方艾华突然叫起来,“哎,王妈,你厨房里烧什么哪?好像有煳味啦。”
王平珍大叫糟糕跑向厨房,闫晓梦也跟着跑过去。
灶台上一口铁锅冒出青烟,锅里的红烧肉烧干了,锅底糊了。王平珍一边抢救红烧肉,一边发出啧啧的疼惜声。闫晓梦站在旁边插不上手。王平珍动作麻利,一点不像古稀老人。
王平珍说:“你去客厅看电视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够了,去吧,去和艾华说说话。”
闫晓梦极不情愿地回到客厅。说心里话,她宁可跟王平珍待在厨房里,如果不是因为厨房太少的话。
闫晓梦坐在方艾华对面。她看方艾华,方艾华不看她,为打破僵局,便硬着头皮无话找话。“嗯,好久不见了,怎么样,忙不忙啊?”
方艾华眼睛在电视上,冷淡地回答:“我没有工作,不存在忙不忙。”
闫晓梦说:“我真羡慕你,无忧无虑的,看着人好年轻。不像我,一天到晚有操不完的心,所以,特别显老。”
方艾华对着电视说:“你可真客气,你都显老,我们上哪儿找年轻人去?”
闫晓梦被噎得够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看来,你不太高兴啊。”
方艾华看向她,目光极不友善,说:“对不起啊,我不会说话,经常词不达意,想夸你却让你难受了,对不起啊。”
闫晓梦往沙发靠去,说没关系后再不吭声。既然话不投机,还是少说为妙。她本来就没兴趣和方艾华深谈,就这会儿,她对方艾华的意见并不比当年的刁兰英少。如果要把心情设计成网络游戏,她肯定会把方艾华设计成必须在第一时间清除的障碍。
闫晓梦这面沉默了,方艾华那面开始饶有兴趣地观察起闫晓梦。她的眼睛在闫晓梦脸上走来走去,好像探雷仪。闫晓梦觉得脸皮微烫,深知正在接受对方扫描,索性两眼一闭,爱看不看,一副任你涂鸦的样子。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方艾华主动开腔,语气很温和,说:“哎,闫姐,我问问你,你在新泰做得好好的,干嘛想着出来呀?”
闫晓梦不想回答,继续闭眼,装睡。
方艾华说:“闫姐,哎呀,这哪里是你睡觉的地方嘛,说说话嘛。”
闫晓梦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说道:“我以为你不想说话。新泰做腻了呗,想换个其他的试试。”
方艾华说:“换什么不行,干吗换跑烟的买卖呀?跟着两男人跑出跑进,你家男人没意见吗?”
闫晓梦说:“有哇,当然有。男人都希望自己的老婆乖乖待在家里,像保姆一样,把家收拾得一尘不染,做着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下班回来。”
方艾华说:“那你干吗不遂了他的心愿呢?”
闫晓梦说:“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容易称男人心的女人嘛。”
方艾华说:“这次去广州,半个多月吧,怎么样,玩得开心吧。”
闫晓梦说:“没啥可开心的。找车很麻烦,押车很辛苦,那鬼地方太阳死毒,这你知道。”
方艾华认同地点点头。她跟孙明畅打过货押过车,从那以后,就发誓再不去了。“孙明畅在外面很活泼,很招惹人,你,注意到没有?”
闫晓梦敏感起来,小心选词:“出去不活泼一点,打不开局面。”
方艾华说:“他呀,最会哄女人开心了,实际上呢,说的和做的往往不一样。男人嘛,就喜欢吹,能力未必那么强。所以,你不要轻信他呵。”
闫晓梦不得不反击,说:“我干吗要轻信他?我们外出打货,只对挣钱感兴趣。他如果不吹牛,一旁当哑巴,我和三哥照样可以和人家做生意赚钱的。”
方艾华不满地说:“口气真不小,明畅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
闫晓梦轻轻地说:“不是被我,是被你呀。”
方艾华被堵得哑口无言,生气地扭过头去。
闫晓梦巴不得她朱唇永闭,换个耳根清净,她合上眼,继续装睡。
空气仿佛凝固了。
方艾华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她再度打破沉默,说:“跟你说件事,权当是我对你,哦,不,对你和三哥负责吧。今后呢,你们出门时,一来可以照顾照顾他,二来,自己也小心提防点。闫姐,我跟你说话呢。”
闫晓梦不情愿地张开双眼,猜不透她的意图,所以,干脆拿眼瞪她,意思是:好好说话。
方艾华犹豫了,说:“按理是不该在他背后说这些的。”
闫晓梦说:“那你最好不说。”
方艾华反感地盯着闫晓梦。闫晓梦不上她的套,害得她的如意算盘无法行云流水地敲出来,只好别别扭扭地继续,说:“你真的不感兴趣?”
闫晓梦说:“我只对赚不赚钱感兴趣。”
方艾华说:“是,那个,关于孙明畅的。”
闫晓梦说:“跟赚钱有关吗?”
方艾华烦得失去控制,喊道:“他有性病,你也不想知道?”
闫晓梦吓一大跳。不管孙明畅是否有性病,方艾华的意图也太过赤裸和低劣。就算你想吓退所有想和孙明畅亲近的女性,也犯不着使用这个损招啊!她立即说:“既然如此,你可得小心点。”
方艾华说:“我已经上了贼船没办法了。不过,你们……要当心哪。”
闫晓梦突然明白孙明畅为什么要对这位美人见异思迁。年轻漂亮固然是女人资本,但缺乏智慧,这个资本生命周期长不了。她纵起鼻子,嘲讽道:“性病是由空气传播的吗?”
“当然不是。”方艾华脸红筋涨。闫晓梦的表现让她颜面扫地。“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
闫晓梦笑道:“你这个好心对我无用,对三哥,嘿嘿嘿,更无用处。”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四只眼睛都看电视,但都没看电视。方艾华的招数虽然低劣,但目的达到了。闫晓梦现在想起孙明畅就恶心,并为自己为一个花花公子大动干戈而感到相当的难为情。
方艾华突然发问:“你儿子多大了?”
闫晓梦木然地回答:“六岁半。”
方艾华说:“哟,都这么大了。你可真福气啊。我猜他爸一定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因为,你没有时间管孩子嘛。”
闫晓梦点头,说:“对,我家那位责任心一流,是个很称职的父亲。”
方艾华说:“可以想象,不然,你在外面也不安心嘛。你们夫妻俩,感情怎么样啊?”
又转回来了,她究竟想干啥?闫晓梦瞟了方艾华一眼,反复告诫自己沉住气,不要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火气。她简促地回答:“很好。”
方艾华说:“那他怎么舍得让你整天东奔西跑的呀?”
闫晓梦说:“他当然不舍得。可是,东奔西跑是我的命,他也没办法。”
方艾华说:“你可以和他对换嘛,他出来跑,你在家里照顾儿子。”
闫晓梦笑,说:“那恐怕会事与愿违,两头都做不好。我不是带孩子的料,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方艾华说:“不管怎么说,你一个女人家跟着两男人长期出远门,总叫人不放心。”
闫晓梦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小孩。”
方艾华说:“正因为都是成年人才叫人不放心呢。成年人麻烦事最多。我要是你家那位,打死也不会同意你跟他们出来,早晚会有麻烦的。”
“万幸你不是我家那位。行啦,别危言耸听了。”闫晓梦不想和她再继续探讨这个话题。她直感方艾华像政审干部,咄咄逼人让人难受。她起身想到门外去,“哎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嘛?”
方艾华生怕跑题,紧追不放,说:“急什么,再聊一会嘛,坐吧!总而言之,生意做得再大再好,最后保全家庭才算真本事。现在社会上不都是这样吗?只要出来做生意,钱挣多了,心就花了,胡思乱想了,搞得原来的家也没了,不是休老婆就是休老公,你说,这样的钱挣得再多,有什么意思呢?”
闫晓梦手心开始冒汗,她强作镇定地说:“并非人人如此……”
方艾华不屈不挠,说:“我没看出来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感情这东西谁能把握?要是能轻松驾驭,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恩怨是非了。”
闫晓梦说:“你好像对这方面特别有研究。”
方艾华说:“那是,生意经我说不出一二三,感情事嘛,看得八九不离十。恕我直言,闫姐,既然你是明畅和三哥的好朋友,从今以后,我也拿你当好朋友了。朋友之夫不可夺。你和谁好我管不着,但请你不要打明畅的主意。我们分手是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正在查找原因。我不希望找到你那儿去,咱俩可是好朋友了。”
闫晓梦站在窗边,把一张冷背对着方艾华。此时的她,心动过速,面色潮红,神情紧张。
方艾华像个斗士,说:“闫姐,请你转过身来告诉我,我在发神经,我在胡说八道,成吗?”
闫晓梦深吸一口气,心喊:稳住,不能在这个小年轻面前掉链子!在转身的功夫,她那超强的应激能力被唤醒。她的眼珠不再因惊慌而左躲右闪,它立在眼眶中央,淡定地看着方艾华,仿佛对方过于平凡,不值得为她放射光芒;面部表情就像对生活没有高要求的人,麻木而冷漠;声音没有因心虚而变调,它平稳而自然。“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你自己最清楚。你的那个原因永远都不会找到我这儿来。这个对女人既喜欢吹牛又有性病的人,你留着慢慢享用吧,没人稀罕和你抢。你别为他像个枪头,见谁戳谁,犯不上啊,他又不是什么旷世珍宝。”
这时,大门被敲响。方艾华从沙发跳起,刚跑到门口又掉回身,对闫晓梦说:“闫姐,你说话要算数啊。”
闫晓梦没好气地说,“你累不累啊?”
方艾华说:“你不懂!”说罢,跑出去开门了。
闫晓梦把掌心汗往裤管上擦,伸长脖子往窗外看。从敞开的窗户,看见孙明畅吴海三浑身水淋淋地进来了。
方艾华扑上去挽住孙明畅臂膀,娇声地说:“回来这么多天也不来找我,太不够意思啦。”
孙明畅挣脱她的手,连喊:“喂喂喂,干吗那你这是?别这样,别这样。”
方艾华说:“那要怎样啊?”说罢,又把孙明畅紧紧地挽住了。
孙明畅叫:“没见我一身水啊。”
方艾华说:“我不管。”
孙明畅说:“你看你看,你都湿了。”
方艾华说:“我不管。”
孙明畅说:“你怎么……”
方艾华说:“我不管。”
吴海三说:“你说什么,艾华都是三个字‘我不管’,这得需要多大的爱心哦。”
孙明畅说:“你找个这样的试试?”
吴海三说:“我没这个福气喽。”
三人踏进门来。孙明畅首当其冲和站在屋里的闫晓梦打个照面,他顿时慌了神,奋力从方艾华怀里抽出手臂,埋怨道:“屋里有客人,你怎么不提前说一下?”
方艾华不满地说:“老朋友了还用得着客气吗?进屋不就看见了嘛。”
孙明畅问闫晓梦:“啥时来的?”
闫晓梦冷冰冰地回:“快一小时了。”
孙明畅说:“对不起,隔壁家……”
闫晓梦说:“我知道。”
孙明畅疑惑地看看闫晓梦,又看看方艾华,明白了什么,说:“你先坐会儿,我和海三换衣服去。”
吴海三问闫晓梦:“假期过得怎么样?”
闫晓梦态度三百八十度巨变,她眉飞色舞地回话,好像特别愿意和吴海三说话:“好极了。快进去把衣服换了吧,小心着凉。”
一等两人进屋,方艾华诡秘地笑,轻声道:“三哥人很好的。”
好你个方艾华,为了孙明畅,合适不合适都不顾了,在这儿推销对象呢。闫晓梦忍不住笑道:“那是,至少不爱吹牛。”
方艾华不好意思了,过来挽住闫晓梦,细声细气地央求道:“刚才,对不住啦,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大人大量理解理解我,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看着方艾华那张美丽又天真的脸庞,闫晓梦感觉心软,甚至滋生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孙明畅还会和她分手吗?说不定,婚都结了。说对不起的,应该是自己。她真诚地说:“我能理解,不会生气的。”
解除戒心的方艾华对闫晓梦友善起来,不仅主动为闫晓梦削了一个梨,重新给闫晓梦的茶杯里续上热水,还一屁股跳过来和闫晓梦挤坐在沙发上,仿佛之前不曾对闫晓梦擦枪走火,亲热得有点闺蜜滋味了。
等孙明畅两人换好衣服出来时,陈梅花胖和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