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门脸儿
一向自以为豁达的闫晓梦,断没料到与孙明畅断交的那天起,万念俱灰,想洒脱都洒脱不起。她想孙明畅,不想都不行。孙明畅的音容笑貌像焊进她的骨肉,剔都剔不干净。她这回可深深领教相思的厉害。不得舒展的相思,使人精神萎靡寝食全废。如今的她,已深中其毒不能自拔。
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去厨房烧开水。这样,就可以借故去看开水是否烧开之际,将碗中难咽的饭菜倒去大半,省得被雷万民发现她吃饭像吞毒药,又作脸色阴黑的沉思状。
睡觉也成难题。那种躺床上烙大饼,却总是烙不熟的滋味,使她提起睡觉就害怕。有时晚上宁可选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敢碰那个会使她的脑袋变得像水桶一样大的床板和枕头。
雷万民经常说,人啊,万不能闲,一闲就容易出问题,不是空虚就是颓废,一定要有事做。她深知这句话被翻来覆去说的含义。对她精神不振的状态,他担心来着!怕她闲呆在家闲出问题来。
为排解心中苦闷改良精神面貌,使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她一头扎进邻居堆里开始学打麻将,跟着她们去舞厅学习跳舞。至于工作,毫无心肠,她连活着都嫌负担。
遗憾的是,麻将玩了几个月玩不下去了。她找不到其中的乐趣,输赢回来都一个表情。雷万民问她,结局如何?她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就那样。那样是个什么样啊?她无心解释。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分昼夜乐此不疲。她退出麻坛,与其扎堆闲混,不如面壁发呆来得容易。
跳舞也宣告流产。舞厅里那些男人白天不上班,你什么时候去都能撞上他们。他们多数在跳舞时面无表情,围着舞池跟着潮流旋转推进,机械地犹如机器。久而久之,她觉得自己也是机器,甚至,有比成机器还为恶劣的感受,她和舞伴就像眼睛蒙着黑布围着磨心推磨的两头蠢驴,实在滑稽可笑。这种感觉彻底摧毁本来就脆弱的舞兴,使她对跳舞厌烦不已,最后一逃了之。
她想方设法振奋自己的计划均告失败。日子就像患上严重哮喘病的老牛,拖了辆瘪胎的破车,过得气喘吁吁不死不活。她咬牙坚持着,全为了这个家不掉下一个角。整整一年,她忘掉了开怀大笑,忘掉了不着边际地瞎侃。而这两样,曾经是她的专长。
她得了抑郁症。
有一天,她又哭又笑很不正常,像个精神病人。
原来,在去舞厅的路上,她看见孙明畅和吴海三了。当时,她在车上靠窗坐着,那两人在车下走着。仿佛心有灵犀,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对方。她忽地站起凝视窗下,孙明畅在马路上大喊大叫:“下来下来。”她下不来。公交车不受私人使唤,除非意外发生。它照直着开。
孙明畅在后面狂追,嗓子都喊破了:“晓梦,我会等你一辈子,我会等你一辈子。”
透过朦胧泪眼,她看见吴海三在拖打勇往直前的孙明畅。
到了舞厅,她没法跳舞,她避开邻居们,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又哭又笑。里面的保安很紧张,以为来了个精神病人,他们对她严加防范,唯恐她发神经破坏舞厅秩序。那一刻,她病态尽显。
“我会等你一辈子。”
这句话成了精神食粮。尽管明知此话毫无实用价值,她却像宝贝似的抱着不舍撒手。在最过不去的时候,拿它出来,给快要熄火的心灵充充电,从而获得一丝活下去的温暖和勇气。
因为这句话,她支撑着没让自己这块“门脸儿”崩溃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