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补胎
汽车一路平安,顺利开进广州。孙明畅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如果要出事早该出事。出了普宁,在哪儿堵住他,性质都一样,大可不必尾追不放地跟到广州,那得需要多大的办公成本啊。
神经过敏了!
孙明畅一边打着长长的哈欠,一边嘲笑自己。还是他俩好哇,没心没肺二百五似的。他歪头看着他俩。他俩正在议论改革开放的种种好处,神色悠闲,哪里像他为是否被钓着心都快操破了。
“你们可真轻松呐。”他说。没人接话。那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窗外正好发生一桩有趣事件。“哟,生气啦?看不出来啊,两小气包。”
无论孙明畅怎样挑逗,那两个聋人一样高低不接茬。闫晓梦甚至在内心高喊,你可千万别变回来啊!
这时,“叭”一声爆响,汽车嘎嘎地停了下来。没等众人反应,司机已经破口大骂:“我日你个先人,又爆了!”
孙明畅问:“爆胎了?”
“肯定是。”司机熄火,打开车门跳下去,大家也随之下车。一看瘪下去的车胎,司机脸都绿了。“妈的,才换的新胎,一个月没到,又爆了。什么臭狗屎!”他一脚向瘪胎踢去。
孙明畅说:“买车胎不能贪便宜,要认牌牌。”
司机说:“牌牌?老子这个就是牌牌!啥子拥有正新王,伴你走天下”,球!他妈的,就会吹牛皮。”
孙明畅说:“买车胎要在正规商店买,外面修车铺的车胎质量靠不住。行啦,别火了,把备用胎取下来换了吧。”
司机哭丧着脸,“哪还有备用胎?那个也是破的。原想这个新胎跑贵阳应该没问题。这里补胎可比老家贵多了。谁知,这个私儿硬不让老子省这个钱。”私家司机最怕胎爆。那一声巨响,少则几十元,多则上百,代价昂贵,实在消受不起啊。
孙明畅心想:又捡个经验,以后找车,别忘检查备用胎!这要在荒郊野外爆了胎,那得多麻烦。多一份麻烦就多一份风险哪。
他们哪里想到,再好的胎,碾上人为撒放的铁钉,十有八九不爆胎才怪。这种情况,周边就有修车铺,绝对没得跑。
中国人多地广,缺德生意比比皆是。这可怨不得政府,马路上没有监控,上哪儿查这缺德事是谁家绝活啊。要想一路平安,唯有祈祷自己的爱车,千万别亲吻马路上那些居心叵测的小铁钉。
马路边上那几家修车铺,听到动静,里面正在吃晚饭的人朝外看,就像在看一出意料之中的老把戏,生意来喽。有人出来对他们招手。闫晓梦不解其中奥妙,对司机调侃道:“你撒气还挺有眼力,地方找得真准啊。”
司机骂骂咧咧地爬上车,把车滑到路边补胎去了。
孙明畅向对面望去,对面餐馆林立。他大声说:“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坏了。”
闫晓梦吴海三背对他说话。
他喊:“喂……”
没反应。“喂”像羸弱微风,连他们的发梢都不曾撩动。他走过去,“干嘛?要搞分裂吗?”他绕到闫晓梦前面,“海三不理我,你也舍得不理我?”
他朝闫晓梦眨眼睛,瞪着那双迷人的眼睛朝她笑。闫晓梦绝望地看到他变回来。他一旦变回来,她是无法生他的气的。她白了他一眼,终于说话,“讨厌!”
“是是是,我讨厌,我讨厌。”孙明畅一见气氛扭转,故弄玄虚地说:“你们不懂我的心哪。”
吴海三气愤地说:“谁稀罕要懂你那破心?好好的可以保本回家,不干,偏要做蚀本生意。不知道你那破心是怎么想的?!”
孙明畅拍拍他的肩,宽厚地笑道:“好啦好啦,我讨厌我神经,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绷着脸啦。这顿饭我请客,记在我账上,这总该行了吧。”
吴海三看着闫晓梦。闫晓梦已经消气,正抿嘴偷乐。是呀,她怎么可能长久生他的气呢。“好吧,”他说,“既然晓梦顺了气,我才不会蠢到孤军作战跟你没完没了。不过,晓梦,这顿要是没有海鲜,我可不吃啊。”
闫晓梦笑着响应:“我也不吃。”
孙明畅说:“哇,报复心这么重?点几个家乡菜得了吧,这趟亏着本哪。”
吴海三说:“所以更要吃海鲜啦,得让你脱层皮。不然,你以为我们没脾气。瞧你在普宁那德性……”
闫晓梦说:“我和海三从此别想在阿健面前谈什么面子了。”
吴海三说:“以后普宁你自个儿来吧,我是不来了。”
闫晓梦说:“脸面和自尊跌破的地方,我也不会再来了。”
孙明畅大笑,“你俩说相声哪。好吧,餐馆你们挑,菜随便点,不过,吃多少点多少,浪费老子可不答应。看好了,走哪家?”
闫晓梦吴海三几乎不假思索地朝这条街上脸面最亮装饰最豪华的一家餐馆大踏步前进。临进门时,孙明畅拉住了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吴海三,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他说:“你们不是赴刑场吧,怎么一副胀不死不回头的气势?我看着心里发怵啊。”
吴海三说:“你就等着上氧吧。”
闫晓梦吴海三好像饿了八辈子,肚子空得有足球场那么大,就等着快马加鞭进行充填。他俩捧着菜谱大刀阔斧一通猛点,好像那些作价昂贵的生猛海鲜跟小白菜似,头一摔嘴一张来一个。直到孙明畅大叫“服务员,快拿氧气包来”,两人才欢天喜地地住了嘴。
司机在餐馆门口东张西望。孙明畅向他招手。当他过来看到一桌大菜,吃惊地连问:“哎哟,这么丰盛。谁过生日?”
闫晓梦说:“非得过生日才吃好的啊?”
司机说:“当然,一般不这么吃,除非有喜事。”
孙明畅说:“那你就当我有大喜事,只管吃饱吃好就成。”
司机咽了一下口水,说:“成成成。不过,这么好的菜怎么也得来点酒水啊。”
孙明畅说:“那可不行。开车怎么能喝酒?”
司机说:“不碍事,来二两吧。二两,对我来说,就像一撮白开水。这么好的菜不喝点酒冤啊。”
吴海三说:“对对对,不来点酒是有点冤。服务员,给我们上酒。”
孙明畅不放心,问司机,“你真的没事?”
司机说:“实话实说,我一斤的酒量。二两酒,”他学广东人说话,“毛毛雨啦,放心的啦。”
吴海三斟酒时,闫晓梦捂住面前的酒杯,说:“得,留一个清醒的站岗放哨吧。”
四人无拘无束大快朵颐。司机吃到兴头上,把一只脚搁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一口酒一口烟一口虾,大谈人生经验,说这趟回去,就结束打工生涯,要自己当老板啦,从此大发特发谁也别想拦住他。
餐桌四周弥漫着牛皮哄哄的氛围。吹牛谁不会?吹牛向来是孙明畅闫晓梦的拿手把戏,这可是他俩互相欣赏的原因之1一。于是乎,四人就着海鲜酒水,齐心协力把牛皮吹到天花板上,让牛皮自个儿都有点不好意思,心说:过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