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话
“好久不见了呢…歆雪。”
卫园林中央喷泉正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喷泉中的古希腊雕像上落着几只寻食的白鸽，空灵悦耳的鸟鸣声时不时从不远处的成材森中传来，小树围成的迷宫好似骑士般守护着这静谧的一切。
“歆雪？”
迷宫外围，树荫下杜琳绮和一位白发女孩并肩坐着。
红发与白发，是色彩鲜明的碰撞呢。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在她们的脚边映出大大小小的光斑，女孩靠着杜琳绮的肩膀好像睡着了，她有着一头亮眼的银发，此刻的她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安静而美好。
杜琳绮仰起头，她抬起手挡住一道照在她脸上的阳光，阳光从指缝中穿过，她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歆雪？”
她轻轻唤了一声。
“嘘～不要说话。”
白发女孩唇齿轻动，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生怕被人偷偷听了去。
杜琳绮于是将头靠在关歆雪脑袋上，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靠在一起任由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当普罗米修斯误把残阳当成火种高高举起的时候，关歆雪才缓缓睁开了眼。
耳边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她看了过去，绝美的夕阳映衬着绝美的杜琳绮，火红的发丝，黯淡黄昏中最后的一缕明艳。
她注视着她的脸庞。
时间流转，又不知多少分分秒秒。
关歆雪心中不由感叹：真是好美啊，倘若时间能在这一刻静止该多好。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还有很多话要和杜琳绮说，很多很多。
关歆雪轻轻摇了摇熟睡的杜琳绮，后者慢慢醒来，目光游离惺忪一副慵懒的娇美模样。
杜琳绮笑了笑，这次倒是不撒娇了，因为身边有一个更喜欢撒娇的女孩。
她摸了摸歆雪的头：
“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关歆雪撒了个谎。
“已经这个时候了么？”
杜琳绮看向天边的残阳。
“琳绮。”
“嗯？”
“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
“是作为朋友来说吗？”
“嗯。”
听到答案的关歆雪把身子坐正：
“那我也喜欢琳绮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我知道。”
藏在小树迷宫中的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花香静静飘散，味道闻起来有些酸涩。
“我…想留在你身边…”
“……可以哦，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是我们的约定啊。”
“我和关雨欣对你来说哪个重要呢？”
“都很重要。”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我不要，我不选。”
“可是…可是我……”
关雨欣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杜琳绮抱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柔声说道：
“歆雪，你知道的，这不是我们两个的事，也不是我们三个人的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那些喜欢我们的人，我们喜欢的人，他们都在看着我们，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显露出对我，你，雨欣的关怀。爸爸妈妈，你的舅舅，阿柔，小宾东，郝老师，李师，朗明泽，哪怕韩月阴也是。这不是一句非要选就可以决定的。”
“韩月阴？我讨厌那个家伙…”
“我…还挺喜欢他的……”
“那我就更讨厌他了。”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小孩子气！”
“我已经长大了！”
“才没有呢。”
杜琳绮拉起关歆雪的手，十指紧扣。
“歆雪，和雨欣好好聊一下好么？”
“……”
“无论是你们中的哪一个，对我们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
“不要。”
关歆雪倔犟地把头扭开。
杜琳绮依旧耐心说道：
“为什么？”
“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我们迄今为止已经共度了那么多的时光，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固执呢？”
杜琳绮牵住关歆雪的手用力了一些。
“是我害得她遭受那些苦难的，是我害得她的家遭遇不幸，害得舅舅…”
“歆雪，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心生歹念的家伙。”
“不…我错了，我霸占了她的身体，犯下了无法挽回的过错，我不该出现，我就应该离开。”
“可不许这么说，难道你就没在努力弥补么？你不是一直都在保护她吗？”
“……我只是，只是害怕她死掉，那样我就没办法见你了。我从来没有为她想过，我是个自私的家伙，和你做下的约定也是为了自己，和那些混蛋战斗也是，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杜琳绮敲了一下关歆雪的脑袋，责骂到：
“不许说违心的话。”
关歆雪一下就哭了出来：
“琳绮，我怕我舍不得你，但是…但是为了她我又不能…不能再继续存在了。我害怕，我怕她要是不原谅我怎么办？”
“雨欣不会的，她从未怪罪过你，她一直都想找机会和你说话，想要了解你。你就不要再拒绝她，封闭自己了。彼此了解后再下定论也好啊。你要是擅自离去的话说不定她也会伤心的，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两个不能共存呢？”
“绝对不可以！”
杜琳绮吓了一跳，喷泉池雕像上的白鸽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我已经…已经害了她太多了，我真的没有资格以与对等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没有脸面出现再在你的眼前……”
关歆雪抬起头，哭得梨花带雨：
“我不能接受！我是祸害！我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她的过去因为我已经支离破碎！”
“我难道还要毁了她的未来吗？！”
杜琳绮听着她的嘶喊与悲痛，低头默默攥紧了她的手。
关歆雪发丝垂落看不见她的表情，杜琳绮抬起头用手拭去关歆雪的眼泪，微笑着对她说道：
“你和她很像，总是喜欢把错误归咎在自己身上，总是在意身边人的看法而忽略了自己。”
“我不忍看到你这么痛苦，更不想你带着赎罪的心理与悲痛离去。”
“你觉得离开可以偿还雨欣对吗？你错了，雨欣她不想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你这样做只会给她徒增痛苦与悲伤。”
“雨欣没有怪罪过你，你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你是个好孩子，你不是坏人。
关歆雪的白发随风鼓动，划破黄昏逗留的惨淡夕阳。
晶莹的泪珠在她脸上如牵丝线，掷地有声。
“那万一呢？万一……”
关歆雪脸上现出光纹，朝喷泉池排出一掌，方才还在往外喷水的池子瞬间凝结成冰，雕像被包裹在寒冰中久久不化，夕阳下震撼人心。
“万一我的一意孤行再次伤害到她呢！万一我伤害到你呢！”
关歆雪嘶吼到，情绪临近崩溃的极点。
“歆雪，你看。”
一道火光划过，在残阳的渲染下格外不起眼，那道火焰撞向坚冰顷刻间燃成熊熊烈火将坚冰消融，喷泉再次涌出，水柱缓缓升起。
“你说万一，可我们生来就有那么多那么多无法料见的万一，谁敢说一定呢？”
“我们…是天选，也是劫难。”
杜琳绮掌心一团火焰跳动，关歆雪掌心一块坚冰悬浮。
“歆雪，你知道的，我的火焰最开始并不属于我自己。”
“嗯…我知道。”
“你害怕自己的赋能是吗，害怕这股力量，你从下就是这样，但我不是。”
杜琳绮看着火焰，眼里亮晶晶的，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每次使用它，每次看到它，每次它的出现我都觉得好温暖，这感觉就像你们无时无刻都在我身边一样。我不会对它感到害怕，恰恰相反，它总是帮我驱除害怕。每当看到雨欣掌心里的冰时我也会想起你，你不也总是这样吗？每次雨欣有难你都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她吗？她怎么会害怕你呢？她怎么会讨厌你呢？是你一直在害怕自己，讨厌自己。”
“可我……”
“…你还记得韩月阴么？”
“那家伙…讨厌~( ′?︵?` )~。”
“哈哈哈。那个时候你不也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保护雨欣么？在察觉到危险的那一刻。你还无意伤到了他，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对你显露出半点恐惧啊，他理解了你并接受了你的存在，还和你说话了不是吗？虽然说话难听就是了。”
“嗯……”
“所以啊，对自己有些信心好吗？对我们大家有些信心好吗？”
“我…”
关歆雪咬着嘴唇，看着杜琳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什么？我没听见？”
杜琳绮调戏她说道。
“我说！我知道啦！”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杜琳绮伸出小拇指说：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和雨欣好好聊一聊，这是新的约定，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约定。”
“好！”
关歆雪伸出小拇指勾住杜琳绮的小拇指，立下约定。
太阳落山了，天边的晚霞却还不肯，不知怎么地，今天的晚霞特别美，特别久，美得让人心醉，久得让人忘记时间，直到钟声响起催着晚霞消散，它才不舍地离开。
晚霞落下，雾蓝色的夜幕逐渐蒙上天空。
关歆雪的银白色长发依旧明亮，杜琳绮火红的短发依旧闪耀。
杜琳绮用额头顶住关歆雪的小脑袋，撒娇地说到：
“歆雪，我饿了。”
“那走吧！我们去吃草莓蛋糕！”
“好！”
杜琳绮诺下，但随即有些迟疑地小声说到：
“这次应该不苦了吧？”
“琳绮！”
“嗯？什么？”
杜琳绮回过神来。
“我还从来没逛过学院呢，你能陪我吗？”
“那当然，走吧！不过…”
“不过什么？”
“要是有人对你一见钟情我可不管哦。”
“我也不管，就让雨欣烦恼去吧！”
“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