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何为牢狱
“你问我?”男子瞬间收敛了笑容,自上而下的气息令人发颤:“杀你还差不多。”
老人又缓缓将目光转移到韩凌芸身上,眼神犀利道:“你用了我的阵法,又逆法而来,寻得了我的位置,难道不是来救我?”
韩凌芸轻叹一口气,推了一下身旁的人:“要放走他吗?”
阿韵无所谓道:“随意。”
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有些别扭,道:“你想放走他吗?”
韩凌芸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他还有用。”
“不错。”阿韵赞赏道,负手离开了
韩凌芸搜了下储物戒,寻到了那几把钥匙,挨个试了试,终于在最后一把中打开了这牢狱
老人笑得诡异,当然是听清了两人的对话,牢门一开顺势几步一跃而来,伸出形如枯槁的手,试图去捉面前的女子
韩凌芸没想到他被关押这么多年竟然还这么有活力,好在她反应也不慢,几步绕开了那伸出的手,伸出二指似要点他的穴位
老人冷笑一声,手指在地上点了一下,起手式瞬间形成覆盖整个地面的阵法,韩凌芸瞬间浑身动弹不得,灵力也溃散而去
吸灵阵,顾名思义便是由阵法之中的所有灵力引向施术者,这一点她在阵法初成时她便忆起来了
圣级阵法师和普通阵法师有着天壤之别,阵法只一瞬间形成,宽度比普通阵法大了数倍。纵然韩凌芸身手再快,也难逃阵法范围
老人干瘦的手臂在灵力的滋养下变得有力,皱纹垂目也变得年轻有神,再看面前之人,赫然已经不是刚才那副枯老的状态
而是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眼尾泛红,额心一点金光乍现,一条手臂金纹遍布———竟然是仙族之人
“果真叫我猜对了,你也是仙族人。”他道,缓缓地靠近了韩凌芸,伸手点起她的下巴:“我好像在哪里看见过这张脸......”
他笑得诡异而奸诈,半挑的眼眸非但没给他增添动人之意,反而如此诡谲:“......我好像在百年前见过,看你年纪颇小,我想你应该是那人的后代。”
“谁?”韩凌芸牙关都在用力,握紧的拳头松开又攥起
“乔纤。”他道:“乔长老死了有九百年了,你怕是乔长老那一脉。”
韩凌芸逐渐变得呼吸困难,她努力的看清这人的长相,她想呼救,却不能
哒!
忽然呼吸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随着阵法被破,两人瞬间被阵法弹飞了出去,韩凌芸意识刚清明便立刻在空中寻找着力点,手臂一弯,似乎拦住了什么,这才没让她的身子飞出去
阵法也将他震了出去,男子后背撞到墙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定睛看去
阵眼处躺了一颗石子,俏皮的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滚到他的眼前才停了下来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爬上了脊背,如此能用石子点破他阵法的。与寻常阵法不同,他所学的阵法,是可以选择阵眼位置,改变千篇一律的法阵。从古至今,除了他师父,便无人能破解
而他的师父是难遇的真正仙者,唯一在凡间的日子,便只有与其相遇的那两年
谁也不知他去做了什么,或许是回天上享他的日子,又或许是游历四方,不知在何处天涯海角
“你是何人!”他蓦地抬头,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听闻此话,阿韵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不知从哪拿出的柳条,如鞭般在空中抽了一下,发出狠厉的响声:“连仙都不是,胆敢问我名讳?”
他嗤笑一声,柳条赫然抽在了男子肩上,疼的他忍不住嚎叫:“师父!”
可真的看清此人长相,他又犹豫了,这人压根就不是师父的模样,可这柳条分明是他师父之物,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徒然从心中升起,他平息道:“魏柳清叩见师父,实在是知错,没认得出师父的易容。”
韩凌芸这才从阿韵身上半挂着下来,她一想到刚刚抓住的着力点是他……便心有愧疚,面颊腾的一下全红了
阿韵忽然转头冲着她笑道:“他太蠢了,把我认成他师父了。”
韩凌芸捂着脸回应道:“是......是......”
魏柳清被说的更加无地自容,慌乱的擦了把脸站了起来:“你不是我师父,那你是谁?”
阿韵拍了拍手,收起了柳条:“无名之辈罢了。”
“骗人!你一定就是师父!”他大声嚷嚷着,幼稚道:“师父你别骗我了,这真的很无聊。”
阿韵又凑近韩凌芸道:“他吸了你的灵力,就变成这样了?”
韩凌芸无奈道:“总不能是我灵力的问题。”
魏柳清手足无措,捡起地上的石子,恭敬地走到两人面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完全不复刚才的模样,眼眸微垂,将石子递到韩凌芸面前:“刚刚是我的错,我没想杀你,只是想看清你的模样,是我逾越了。”
韩凌芸拿起石子端详一番,果真是普通的石子,她看向阿韵道:“你如何看清那阵眼?”
“随手一掷,算不上能耐。”他道,无奈的伸出手拍了拍魏柳清的发顶:“运气使然,你瞧他,多有意思。”
韩凌芸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魏柳清,眼眸微垂,小心的望着二人,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崽那样无助
“我可以叫你小芸吗?”阿韵忽然试探道,忍不住垂了眼
“随意,仙者。”看到是他,韩凌芸丝毫不在意,数了数手中的钥匙,还有四把
这四把分别是何人的救赎之道呢?
“我若不是仙者,你是不是就能叫我阿韵了?”他忽然又道:“果然还是不够熟悉,若是我跟你同岁,是不是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韩凌芸被这没头没尾之话弄得迷茫,哑然了一下,愣是没接上话
魏柳清连忙打岔道:“乔长老一脉向来孤高,一脉留下之人少之又少,我只记得当年的最小的孩子叫之尹。”
韩凌芸心脏狂跳,自蛮荒那日起她便察觉到体内灵力的异常,也差不多推测出来家中仙人究竟是何人,但从别人口中听出,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所说此人,莫非是我母亲韩之尹?”
“姓韩?”魏柳清迷茫了一瞬,后又恢复:“韩之尹不是午日立斩诀?”
他连忙推测了下时辰:“还有两个时辰,在圣武街,现在应该不在这狱楼之中了。”
韩凌芸望了眼发白的天空,连忙就要跑,她刚走了一半,便被人抓了过来,按在了身旁
“莫慌。”阿韵道:“你虽双修二道,但外面似乎还有一道,现在离开我的视线,你必死无疑。”
韩凌芸一下子腿软了下来,抽筋伐髓的体会实在难熬,更何况在短时间内再抗一道雷劫———即便她身体或许能承受,精神却受不住了
“我知道再下两层有一位是我至交好友,小芸你可以救他吗?”魏柳清忽然道,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前方指路
韩凌芸被这声小芸叫的恶心,忍不住道:“我名韩凌芸,叫我凌芸就行。”
阿韵脸上由阴转晴,轻轻的笑出了声
韩凌芸不明所以,加快了几步追了上去
从前她以为自己在处罚最轻的牢底,但从未想过这牢狱会这么深不可测。虽说只有四层牢笼,但一层就足有百人
见到他们出来,那些人不断的伸出双手,试图触碰他们
韩凌芸看着他们的眼神,无一不是充满贪婪和恶欲,肮脏的手试图触碰她的衣角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牢狱里关着的尽然都是危害之人
她忽然明朗了,扯了扯阿韵的衣角:“阿韵,你认为是这牢狱中关押的该是什么样的人。”
阿韵思忖了会儿道:“认为和应该是两码事。”
“从何说来?”韩凌芸问道
阿韵反问道:“如若是你,你又该关押什么样的人?”
韩凌芸将衣袖从一个牢笼徒中扯了出来,施了些灵力让他动弹不得,缓缓道:“或许是管不住自己欲的人。”
“欲难平,心易乱,若是不收放自如,便会变成危害世界,伤天害理的蛀虫。”她道
阿韵看着她染血的衣袖,血迹早已干涸,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衬的她面色更苍白了
“那他呢?”他忽然停在了一处牢笼前
韩凌芸顺势望去,偌大的牢笼中竟关押着一个小孩,他费力的从脏乱的头发缝中看清他们的长相,手脚都被镣铐锁着,除了正常的收展臂,几乎无法离开茅草半步
他没什么自理能力,身上满是恶臭和脏污,但额发下的眼睛依旧明明如昔
“你动恻隐之心了,小芸。”阿韵抬手触碰上发愣的韩凌芸,替她遮上了眼眸:“人间道的断念不是如此,想念想念,又想又念,有念才有想。”
“有念才有欲。”韩凌芸道:“想如心,欲贪念。”
“可我若是说,他经常偷听朝中大事,向邻国传递消息,除内战的反叛军外,是另一个帮派的人,借由他口中的消息,无数百姓士兵死于战场。你还会怜悯他吗?”
韩凌芸想了想,咬着唇摇摇头
“那我若是再说,他本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顺风耳,千里眼,向敌国传递消息仅仅是因为在京城吃不上饭没活路,为了生存才向外投靠,他的亲人早已死在城中。如此,你又怎么想?”阿韵道
“你恨谁?”
韩凌芸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认为,这里的牢狱关押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阿韵提问道
韩凌芸上前一步看着那孩童,手触碰上那灵石砌成的牢笼:“无关世界,无关人民,关押的是对强者自身贪欲有危害之人。”
“那强者为尊,弱肉强食?”阿韵一挑眉道:“皇族不强,凡人罢了,可为何那么多人前仆后继?”
韩凌思忖道:“或许是利用了人间的小爱。”
阿韵笑道:“对咯,这便是情。”
“用情束缚了世间,世上没有规则,都是心定的规则,你心中无规,世便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