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结束
这并不重要
萧谨行闭上眼,长久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这么多年,撑起他的是那温存的几年
击垮他的也不过是几句安慰的话
他脆弱又坚韧,不灭亦不休
不甘心,这始终成为了困其一生的心魔
可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萧谨行将泪擦在袖上,抿紧唇齿这才不让声音发出
“是上天在惩罚我吗?”
他问道:
“我真的错了吗?”
黑暗之中静悄悄的,唯有他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人总要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苍生有难,我也是苍生啊......”萧谨行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他似是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可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呢?”
他身立于高耸金玉的宫殿之中,珠宝在腕,名贵在身,权势在腰
凡人穷其一生所不能及的,他拥有了
凡人一生所得之的,他失去了
萧谨行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
“金银珠宝,高门权贵,我又何尝需要?”他喃喃道
勇敢的少年走到了现在,走到了这高堂之上,他得到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咚!
红缨枪滚落在地上,萧谨行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前似是一片黑暗
怀中的少女紧闭双眼,似乎是睡去了
无声无息
从二人的谈话中得知,阿宝是与金簪银簪交换了魂魄,这才来到人间完成杀死萧谨言的任务
任务完成了,阿宝也就离开了
金簪银簪早就死在那雨天
韩凌芸心脏一紧,仿若有无形的大手笼罩了她
为何造化弄人?
这就是死局———无论是萧谨行亦或者是萧谨言,谁落入世间,都是如此下场
良久,金光璀璨,萧谨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人,她被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下,垂着的双眼似带着笑意
萧谨行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收紧了双臂
可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阿宝的尸体化作点点金光,只一瞬便消散在空中
“不......”他张了张口,朝空中捉去,却是两手空空
“天意弄人......天意弄人......”他看着双手,捡起地上的红缨枪
红缨枪却意外的沉重,全然不是一个少女能拿的动的
他着那夺目的红缨,忽然道:“外面如何了?”
泪也尽了,唯有手中的火灵还散着弱光,萧谨行看着那条破开的隧道,缓缓转身看向他们,又问了一遍:“外面如何了?”
韩凌芸答道:“很乱。”
萧谨行点点头:“这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一时乱了心智,这才听信了圣使谗言。”
他一时清明,倒没了刚刚歇斯底里的模样
反倒真像个从小深养在宫中,学富五车又不矜不伐的谦谦君子
是了,他本就是皇子
“我少年时曾立下鸿鹄之志要救苍生于乱世,可如今却成了真正搅乱世间之人。”他缓缓地走进棺木,看着棺木之中沉睡的女子
他伸手将其衣服取了下来
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件裹在尸外的金蚕丝衣,奢华无比却没什么装饰
萧谨行取下的一瞬,刚刚容貌不改安静沉睡的女子忽然变成了没了血肉的骷髅!
“这是皇族当年从苏家夺来的永生衣。”萧谨行将衣服折好,交给了韩凌芸:“只是这衣服对凡人来说并没什么用,父皇执着永生多年,下令屠杀苏家全族,此事我想你应该知情。”
韩凌芸愣住:“你是......”
萧谨行道:“我是南县的‘知行君子’,我们见过的。”
韩凌芸看着他的脸,一瞬回想起:“你就是负责调查南县苏家灭门之事的二把手?”
萧谨行俯身一跪:“韩小姐还记得我,那段时间是你朝南县送往无数物资和金银,不然南县众人难以挺过旱灾。”
“我替南县的众人,先谢过韩家了。”
南县常年少雨,每到冬季众人便将雪集起,待到雪化之时便有了水。可那年夏日却忽然停了雨,庄稼旱死在田地,为了求生,甚至到了食人肉的境地
那是场有名的旱灾,饿死渴死的人甚多,一发不可收拾
韩顾二家立即朝南县运往物资,之时韩家的物资是韩凌芸亲自去送的,只因她要去南县寻苏宴的魂魄
魂魄漂泊多地,或许就留在了苏家灭门之地
韩凌芸本想去碰碰运气,谁料当地早已成立组织,这才认得了所谓的知行君子
“当我得知圣使竟是韩家之人,我便预想到了今日。”萧谨行道:“如此势力扎根在皇族,想必苏家叶家之事便是他所导致......”
“之所以韩家主一直未对圣使下手,也是在担忧这躯壳之中究竟是否为真的韩落川。”
“只可惜这人扮演韩落川漏洞百出,又对韩族了如指掌,恐怕......”萧谨行闭口不谈,顿了顿:“不过我也并非是真就如此听信他谗言,将世间搅得一团乱。”
他眼眸亮了亮:“我将我的心脏与其相连,如若我死了,施术者也会死。”
“......”
良久
孟韵晟忽然道:“你的母妃是南疆人吧。”
萧谨行眨了眨眼,微笑道:“你为何知道?”
孟韵晟道:“南疆原本一族便是擅用蛊术,蛊族之人向来生的俊美却身形无力,善与虫打交道却不善修炼,善用心计而不擅武。”
“你所说的‘心脏与其相连’,难说是给圣使下了蛊?”
萧谨行哑然,半晌,道:“我母妃的确是南疆人,她如何爬到如此地位,也是用了蛊术。”
“你说得对。”萧谨行道:“我的确给圣使下了蛊,与其被其掌控,不如鱼死网破。”
“我本就一无所有。”
“既然这样,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了。”
***
“嗯?”
少年侧耳聆听,他身形稍矮,被韩岳名拎着脚不着地,像个被随意拿着的玩偶
他忽然挣扎了两下落了下来:“你听到了吗?”
韩岳名一愣:“听到什么了?”
少年听了会儿,似觉察不对,他的目光停留在韩岳名身上:“你没听到?”
韩岳名道:“没有。”
“不对,你能听到。”少年笃定道:“以你的资质应该自小就能耳听八方,入了道之后会听的更清晰,何来听不见一说?”
“莫要蒙我,我可是仙者。”少年皱眉威胁道:“区区一个炼神境界的人还如此诓骗我,胆大包天。”
韩岳名哈哈一笑:“修仙之道先行己,以自求而勿外求,为何要听那么多呢?”
少年气急道:“你这是自甘堕落,为何如此?”
“你难道不想成仙,成神吗?”
韩岳名摸了摸脑袋,矮身看向他,替他将脑袋上的灰抹去:“那种东西我不需要,成仙之后还要成神,可神就能拯救苍生吗?”
“千年来一直世间就是如此动荡不安,无论是神是人,难道成了神,世间就安定下来了?”
韩岳名抹了抹他的脸,因为一直拎着他走,一时没注意,刚刚将其丢到地上滚了一圈,好端端的白衣小少年被弄得灰头土脸的
韩之尹连忙拿出一块绣巾,给他擦干净了
少年跺了跺脚:“这都怪你们,把本仙者弄得这么脏兮兮的,那老家伙一定会笑话我的!”
韩岳名笑道:“所以你听见什么了?”
少年冷哼一声:“当然是结束了。”
“你抬头看看世间,战争已经结束了。”
韩岳名看着不远处几个人,他们看着自己的双手,纷纷跪地痛哭
无论皇家军亦或者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都彼此相看,寻着自己的友军
潜入他们体内的灵力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冲向夜空,宣告这场战争的胜利
人们看着身边依然陪伴的人,发出响彻世间的欢呼
长久的恨终于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皇帝被杀,皇子早已昏死过去不省人事,百姓们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有的甚至跑了过来围住他们,向他们报喜
“是谁做的?”
韩岳名扶住因活着而痛哭流涕一人,他看着蜂拥而至的众人,发出了疑问:“这并非是因我......”
“不是的......”
可民众听不进他所说,全然兴奋的讲述他们杀了多少人,又是怎么看见韩家主拯救他们的
韩岳名求助似看向少年,少年却后退一步看向了远方
“这的确是韩家主的功劳。”他道:“只是在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誓死追随你的勇士。”
韩岳名看着簇拥而来的人们,兴奋的的众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被控制时:
“家主,曙光就在眼前了!”
“您看那些皇家军,不也被操控了吗!”
“杀进皇宫!杀进皇宫!”
“哼,我倒要看看这些所谓的皇族人,离了军队和圣使,究竟还能不能打的过我们!”
“......”
众人兴奋道,这些民众没什么文化,也未读过几个字,世间最平常的凡人,才是真正决定世间安稳与动荡之人
韩岳名牵起身边人的手,在民众的簇拥下朝宫内走去
不知为何,他忽然回想起飞升前夕的“悟世”
所谓的神,不就是人吗?
而人,才是决定世间的根本
洪流要去何方,这并不是天道或神能决定的,而是千万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恒心
这便是人间道
***
“这是追到哪儿来了?”幼辰喘着粗气,摁住要走的魏柳清:“我说既然咱已经重获自由了,不如再......”不等他说完,魏柳清一剑横在他脖颈上
幼辰尬笑的住了嘴,将剑往旁一抹:“好好好......随你吧,这韩落川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救......救命......”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求救声吸引了幼辰的注意力
魏柳清道:“我们刚追丢韩落川不到一个时辰,他受了伤自然跑不远,这声音怕是迷惑我们。”
幼辰一拍脑袋:“也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幼辰眨了眨眼,一瞬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紧接着千里传音便疯狂入耳:“......我不去看看心里不放心,万一真是有人受伤了呢?”
魏柳清恨不得将他头打进肚子里去,连忙提着剑追了过去
寻着声音追去,等拨开木丛,他这才看清是何人在求救
幼辰摩挲着这人的下巴,来来回回看了许久:“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魏柳清灵力探去此人,修为倒挺高,但怎么会被如此不起眼的灵力束缚?
他提起剑一下便将这不起眼的小灵力驱散:“一看就是女的,连灵力束缚术都驱不散,也是够废的。”
那人呜呜了几下,腾出手来后便要去抱幼辰
幼辰连忙站起身来:“哎哟卧槽,女人我可碰不得碰不得!”
那人一愣,连忙道:“我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你......”幼辰指着他鼻子道:“那你男人长成这样!”
“你不会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吧!”
“没有!”那人被这句话弄得面红耳赤:“没有病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了吗?我就是喜欢这样,你拿我如何?”
幼辰连忙躲到魏柳清身后道:“这人不是你娘子吧?”
“你脑子没病吧幼辰。”魏柳清揉了揉眉心:“你救得,他要以身相许也是为你。”
“不不不,我可不喜欢他那模样......”
“让你乱救,有病。”
“我后悔了,你帮我杀了他。”
“......”
那人看着两人拌嘴,刚开始还好好的,到了后面竟开始讨论如何杀他,吓得他连忙站起身来道:“谢二位救命之恩,我并没有要以身相许的意思......”
魏柳清后退一步,将幼辰推了出去:“他救的你。”
幼辰大叫:“混蛋,你也有份!”
两人轻则吵嘴,动则上手,眨眼的瞬间已经不动声色的过了许多回合
那人连忙上去拉架:“......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我刚刚听你们谈话,这位公子似乎是叫幼......幼辰?”
幼辰从阵法之中探出头来:“叫我作甚?”
魏柳清用剑撕碎了他的幻境,恍惚间竟看到二人眉目有些许相似,以为是眼花了
“我也姓幼,名幼九辰,这位公子我们姓名还相似的很呢!”那人眉间一喜,蹦蹦跳跳的踩入阵法之中
魏柳清连忙要将阵法收回———这等阵法幼辰还遭得住,若是寻常人踏入非死即伤
可不等他心急收回,幼九辰一道灵力探出,轻而易举的将阵法破开
“这位公子,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废......”他手指绕了绕发丝:“好歹我也是个高阶阵法师,人称小阵王......您如此说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说罢,他向其抛了个媚眼
魏柳清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