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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断因果

“什、什么?”

韩凌芸眼前大亮,两人刚被分开,孟韵晟便以极快的速度从身旁飞了出去

与其说是飞了出去,不如说是被人一脚踹到旁去,力道适中,不至于将人踹伤,倒也轻不到哪里去

孟韵晟愣了愣,稳住身形,摸了摸被踹的肩膀,疑惑的抬起头

“没有痛觉。”他道

韩凌芸愣住了:“没有痛觉?”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暗夜星辰闪着微光,带着一丝不屑与好奇,手中拿着一个不停作响的玩具,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原来咚咚声是出自于这人手中的玩具

韩凌芸定了定神,刚刚两人就被这声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说出去可要丢死人了

“当然没有痛觉,你以为?”男人笑了笑:“因为我勾走了你们的元神,嗯……可以说是魂魄,刚刚踹你的那一脚是个教训,等你魂魄归体就知道有多疼了。”

说着,他弯了弯好看的眸子,将韩凌芸拉了起来:“想必,我的大名你肯定听过了吧?”

愣神不过片刻,韩凌芸自初见便认出了他,只是这原因和过程她却怎么也想不通,只得乖乖的叫了声:“韩落川阿叔?”

此等容貌与韩岳名有几分相似,和圣使面貌相同,性格却大相径庭,她一时很难将二人联系起来

只见面前之人瞬间染上兴喜之色,韩凌芸的确是认对人了

韩落川听闻兴奋的哎了声,将手中的玩具塞给了她,热情的介绍起这个玩具的玩法,以及为何会发出咚咚的声音

他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过是问父母和齐恒师尊如何了,韩族又如何了,现世又如何了

韩凌芸一点点的说给他听,韩落川的面色多变,说到师尊被逼婚的时候笑的喘不过气来,说到现世之时他阴沉下面色,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世间无常

韩凌芸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话刚到嘴边就被韩落川堵了回去

这个阿叔,当真是话比她这个小辈还要多得多

那样俊美的面容,笑起来如日初东升,身后仍然是垂着小辨,如阿父阿母描述的那般模样,温和的面容下有着极为暴躁的脾气

“有件事,我始终放心不下。”韩落川按住她的脑袋,朝不远处的孟韵晟招了招手:“孟缘那小子的子嗣对吧?你也过来。”

见孟韵晟并未多问什么,韩落川心了然:“看来你知道我的事了?”

“父亲有本书中写过你。”孟韵晟言简意赅,也不说写的什么,让韩落川心中好猜,只得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

“死小子。”韩落川气的小声骂道

韩凌芸摆弄着手中的拨浪鼓,这个玩具早就不在民间流行了,现在的孩子所玩的玩具要更加精致和有趣

可韩落川送她的拨浪鼓更为漂亮,还是亲手打制而成,是最有特色的

她好奇,这种魂魄之物是否能带去凡间

或许韩家还存着,只是她未仔细寻过

“我死后,魂魄被撕成了百份,抛在九冥之中,说实话……”韩落川苦笑一声:“我以为我真的要不行了,这些年来都是你父亲母亲还有齐恒那家伙保护我,导致我其实并未受过多大苦难。”

“碎魂之痛难以形容,你回去将那张魂法撕碎,不要再流传于世了。”

韩凌芸愣了愣:“什么魂法?”

韩落川继续道:“当年我初学道法,我师尊扔给了我两张纸,一张是入道的之术,另一张便是魂法,是能沟通九冥,将人魂魄强行拽出的逆天之法。”

“我死前听信谗言,将魂法交与一人,却没曾想到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死后,魂法大抵是被藏起来了,如果你能寻得它,务必要第一时间毁去。”韩落川看着她,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最像韩之尹?”

韩凌芸用力点了点头

韩落川笑了:“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还要拜托你,无论是何人,千万不要踏入宫中。”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韩凌芸总觉得不妙,但仍是没说什么

“无论是何人,你父亲还是母亲,谁都不要踏入宫中。”他又怕韩凌芸不清楚,连忙解释道:“你来之前是否听见那宫外的欢呼声?千万不要让他们进来。”

孟韵晟听出了不对:“前辈,你明已被碎魂,是何人救的你?”

“质疑我?”韩落川面露大惊:“你猜啊!”

孟韵晟:“......”

“......”

见两人眼中闪过疑惑,韩落川两手一挥:“本来没有那么多时间,但还是长话短说,我自然是被天道所救,我生时欠下些血债,一直在九冥做些活计还债来的。”

“当然了,我可是在高台上的神官,负责掌管那些已故之人的心愿。”韩落川挠了挠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飞升,不过死后才明白,这所谓的神其实也没多好。”

两人眼睛发亮,已然全是疑问

韩落川心知这点,一手一个按住他们的脑袋,转移话题:“你这小子长得倒是跟孟缘很像嘛!”

韩凌芸拨开他的手:“阿叔,父亲一直想替你报仇,可是那个......”她话音未落,韩落川连忙打断:

“告知他们,不必了。”

韩落川道:“是我看错了人,不该轻信,此事不需他们承担。”他眨了眨眼,再一次按住韩凌芸的脑袋:“当然,也不需要你来承担。”

“人的一生苦短,即便是衣食无忧也要受苦受累,如果一辈子都搭在仇恨与憎恶中,我想......恐怕几百年几千年,世间都不会安定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将那些千年的悔恨和不甘,深埋地下。”

“......”

耳畔渐渐回了声,意识回笼的一瞬,韩凌芸连忙揉了揉眼,这才发觉自己正趴在孟韵晟身上睡的好不惬意

说起来,她并不了解自己的族

夜时父亲总喜欢说些过去的事,她也只是懵懵懂懂的听了一耳朵,话全变成气儿从另一只耳朵逃之夭夭了

此时当真是悔不当初,她忽觉身下硬邦邦的,这才将那碍事的东西拿出,可看到手中之物她愣了愣

手转两下,鼓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仿如隔世之外

原来所见所闻并不是梦

她大惊,眉间一跳,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漫出,她垂下眼眸,看见那黑紫眸子,有些讶然:“你醒了?”

韩凌芸将鼓收了起来,一翻身子从孟韵晟身上爬起,顺势将人朝上一拽

两人这才正儿八经的站好,韩凌芸瞧着那紧握的双手,心里乱作一团,连忙将手缩了回去,轻咳一声:“好了,我们先把韩落川阿叔的事解决完。”

孟韵晟蜷了蜷手指,没说什么

他们意识刚回笼,但身边的一草一木和人都在静止着,看来并非真正回到身子里

元神即是人三魂中的主魂,保留着自身记忆,而另外两魂撑着肉身,才被称之为元婴期的“出窍”

“韩落川是因为什么死的?”

韩凌芸愣了愣,回头看向静默看着她的孟韵晟,道:“我以为你会很了解。”

孟韵晟摇了摇头:“不过是父亲留下的一些记录,我做了些推断。”

“虽世人传了许多版本,但不乏有真相,韩落川的确是被人杀害的,但韩家对外告知的却是他自杀身亡。”

“究竟哪一番才是真相?”

韩凌芸以手作笔,在地上绘制阵法:“父亲曾说韩落川阿叔性格坚韧,性子急躁但心肠很软,是个既重情义又善刀术的人。”

阵法被手指勾出雏形,韩凌芸从小就善学阵法,小时候与齐云耍小聪明时总用得到,等用的多了,便一下找到了阵法的奥妙

“当年父亲与韩落川阿叔发生口角,直至傍晚,父亲本想去祠堂寻他,却等到的是阿叔自尽的场景。”

“那把匕首刺入咽喉,是父亲送给他的一把短刃。”

“......”

“父亲说,阿叔那段时间性格偏激,像炸毛的大猫,身上总有数不清的刀痕,大多是自己对自己动的手,所以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阿叔自尽。”

“是师尊,齐恒仙君在那日的月夜中砸碎了酒杯,说韩落川不是自爆身亡。”

“除了父母亲,无人相信他的话。”

阵法初成,幽幽白光散漫开来,韩凌芸指尖逐渐透明,生魂仿佛被人拖拽着,朝空气中拖去

并非是痛,而是难言的窒息感

韩凌芸闭上眼时心中暗暗想到,魂魄怎么会有窒息感

等到二人再度醒来,仍然是两人叠在一起的场面

这种场面实在是太过于频繁,频繁到韩凌芸实在懒得再将人拽起来了

她就地一滚,一个挺身站了起来,拍了拍灰尘便扬长而去

这次,她的耳边终于再次响起响彻大地的欢呼声

魂魄归体的一瞬,她竟险些忘了刚刚发生的所有事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今灌入她耳中却并未有丝毫的兴奋

反而是令人恐惧的前沿

“你问我原因?”韩落川笑了笑:“这可不能告知你,你心下迷茫,道心不稳,没有坚实的道路,何以走心之道?”

“非要说的话,我只能告诉你......”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不屈于天命,不信天命,不服道。”

“这就是更道者。”

“......”

韩凌芸回过神来,几乎发了狠的朝那金碧辉煌的宫门跑去

“当然也有可能会失败......不过也无所谓,无论前路如何,天命是永不该被探究和窥探的。”

“如果你并非是天道之人,我想......随世流而行之人也并非不好。”

“你说对吧,小凌芸。”

“......”

离得近了,她甚至一眼就看到了父母亲被民众们围在中央,此行目的应该是要攻入皇城

伴随着百姓的欢呼,他们的好日子或许就要来了

这些年皇族将京城的储备全部收入囊中,比起一国之主,他们更像是高门贵族,肆无忌惮的享受着“皇”所带来的权力

韩家主是修道之人,道之人的品行又能坏到何处去?

用民众的话来说,那便是头顶上有神仙盯着呢!

韩家主如若能成为一国之君,那便是世人认为再好不过的事了

有些明眼人也看的出,韩家主或许并不只是为世人所说,看遍民间疾苦,心生怜悯,向暴虐成性的皇族开战

有人说是为兄弟复仇,更有甚者说是从前韩族的位置被萧族顶替,不甘心!

可父亲想要的从来不是皇位

不是复仇,也不是所谓的不甘心

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道之繁,缠绕其路,道之简,身无前路

当人摒弃一切身负的枷锁,那么道就可称之为简了,那眼前便没有路

这便是随心所欲

人间道却与这道义略有不同

人就是有七情六欲,有不可磨灭的欲望和执念,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那便可称之为人了

人间道,说白了仍然走的是人道

“大战得胜,入了这宫,便登上了这皇位,家主!不......”众人热泪盈眶:“有您做一国之君,我们这场战,也算是值了!”

“家主,我看您......难道战争胜利了,您不高兴吗?”有人疑惑道

韩岳名闻言,眼睛弯了起来,直言道:“这不是战争,我只是在为众人争一口气,也是为我自己寻到真正的道义。”

“可是家主......”

“您难道不想坐坐这龙椅,享一享这荣华富贵吗?”

“……”

韩岳名忽地揽住一人的肩膀:“你想坐吗?”

那人愣住,连忙摆手道:“我、我哪敢呢!我、我……我救不了大家……我坐不稳的……荣华富贵落在我身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使不得!使不得!”

韩岳名哈哈笑了起来,道:“我也如此,这龙椅,我可坐不得。”

那人看着他,眼中透出迷茫,喃喃道:“您受万民敬仰,为民着想,我们都相信您。”

“……”

良久,他大声道:“只要您心中还有一丝我们的一席之地,无论做什么,我们都认了!”

韩岳名一怔,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大笑,直到那人将头埋下,他才止住笑声

“多大了?”他问道

“还未及冠......”

韩岳名了然:“如此小,你父母呢?”

“死于瘟疫。”那人轻描淡写道:“旱灾过后便是瘟疫,村子里的人都死了,我去了学堂读书,回来就没人了。”

他连忙伸出手指比划着,似急切,又觉得很正常:“前辈们说以前的京城不是这样,但这几年的皇族显然并不想给我们留活路。”

韩岳名点点头,又询问他姓名

“为京。”他手指在韩岳名的手掌上描摹:“京是京城的京,上点一横下口小,我读过书,识得字。”话语间,难掩浓浓的得意:“我可是村里第一个上过学堂的。”

话毕,他再次挠了挠脑袋道:“家主,我还是好奇,为何您还是不肯成为一国之君?”

“踏入了这个宫门,迎接我们的就是新生了!”

韩岳名弯了弯眼睛:“你觉得,我一打仗的能坐的稳这江山吗?”

为京歪歪脑袋:“有何不可?”

韩岳名道:“当然不可,我乃修仙之人,修的是仙术,除魔卫道,若是登上皇坐,与大道背驰,参与因果,世间将大变。”

为京被说的一愣,心道似乎是这个道理,他思付片刻道:“那皇族的军队向来仗着皇族的势力,便在民间肆意妄为,您说的除魔卫道,便是如此?”

韩岳名点点头:“悟性不错,除魔卫道正的是世间太平,为的是天下百姓。”

“世间的任何一人都为百姓,所以您不想登基为皇......”为京大呼一声:“这便是因果?”

“如果将京城看作成世间,那么我们曾经所受的痛苦为因,现在推翻皇族的势力为果。”

“这个因您并未参与,那么这个果也不该参与才是!”为京摸摸脑袋,有些愧疚:“抱歉,家主,您还是参与进来了......”

他正说着,眼泪就要留下,像是压抑了太久,谁知身旁忽然蹦出一抹白色,将他的眼泪一扫而去

他抬起湿润的眸子,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凶狠的瞪着他———原来刚刚的泪是他扫去的

少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恶狠狠道:“哭什么哭什么!我最看不得这样的人哭了!”

为京被说的一愣,刚要溢出的眼泪便止住了

“因为什么?就因为看到这家伙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事?”少年回头一指笑嘻嘻后退两步的韩岳名:“谁有能保证自己一生从不牵扯因果?这家伙就是在等自己的果呢!”

为京小声道:“那是家主,不是家伙......”

少年气的跳脚:“与其这样卑微哭泣,还不如想想找谁当你们的领袖呢!皇族都死的死伤的伤了,总共也就那几个人还敢自称族,你就没想过自己当君王吗?”

“哪怕当不了君王,你现在的才能当个将军也不会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刚第一个跳脱仙术束缚的人便是你吧?之前的几场游击战也是你指挥的?”

少年一只手背在手心里狠狠拍了拍:“李为京,你有点男人的骨气行不行!”

韩岳名看着明显被吓到的李为京,想起少年说的场景,他忍不住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李为京摸了摸鼻子,后退了两步

在少年殷切的目光中,讪讪开口:

“等国安定下来,我试试......当个将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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