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拆穿?
闻言,韩倾沉默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韩炎手一抖,手中剑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情不复刚刚,眼中除了悲伤,剩下的只有恐惧
韩凌芸却是没看他,只是他落下的剑分外眼熟
剑体纤长,握把偏细,剑鞘雕文刻镂,很是美观,更重要的是,这是把轻剑,不是男人能用的顺手的
“好剑,名什么?”韩凌芸问道
韩炎战战栗栗的,浑身都在发抖,他下意识拿起剑想要藏起来,却被韩凌芸手指一勾,将剑抢了过来
握住剑的那一刻,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剑中传来,像是在与她示好,当然她也不会真的不记得它
“君怀。”顾晨走到她面前,按住她的手,想要将剑拿回,可无论他使了多大的力气也无法将其手指掰开,他抬眸望去,只见这个美如谪仙般的道友竟是正淡淡望着他
那眼底有着太多他不明白的情绪,或许是心有灵犀,顾晨意外的被这眼神刺痛了下,一个诡异而荒谬的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
“此剑,甚好。”韩凌芸轻笑了下,松开了手:“不过并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拿什么呀!”顾晨身旁的男子上前一步,将剑丢给韩炎:“自己的剑自己拿,况且这位道友,你分明是有自己的剑!”说罢,他指了指韩凌芸腰间的剑
韩凌芸点了点头:“道友说的是,我不该如此。”
被这么温柔的回应是他没想到的,男子哑然失笑,不再说话了
顾晨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什么来,可没等韩凌芸疑惑,他便移开的视线:“万小友,你来带路吧。”
那手握弓箭的男子微微向前探身,和顾晨低语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小而轻,且用了灵力加持,韩凌芸并听不到
过了会儿,那位万小友朝她一笑,男子手腕一抖,手中一展横幅随之掉落,精美绝伦的皇宫图霎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朝画中一指:“我叫万戚迟,苏小姐请。”
这画卷倒是和齐恒常用的绝情峰山水画颇为相似,韩凌芸想也没想,将手伸入画卷之中,一瞬,天旋地转
……
“这位是……?”
韩凌芸眨眨眼,有些茫然,现在的皇宫和百年前当真是不同
她朝声音方向看去,此时她正在卷帘处,拨开珠帘,入目便是一个神色凝重的男子,他闻声站在珠帘后,韩凌芸稍掀开帘,便能看清他
这大概就是新帝了,韩凌芸晃神片刻,总觉得这人和那个谁实在太像了
大概是子嗣,她想着,皇帝轻咳两声,将她迎入了皇宫
“顾晨叫你来的?”他问道,话语间并未称之为使者,大约是太熟稔了
“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了你,取而代之的吗?”韩凌芸问道
皇帝步下一顿:“也好。”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地一凉,腰后的位置按了一把利器,刺破龙袍,挨在皮肤间,冰凉刺骨,却并未伤及
“吓你的。”韩凌芸将匕首收回,看着破了个小洞的龙袍,她忽然笑道:“你真的不怕死?”
“活的太久了,未免有些无聊。”他道,寻到一处窗边安静的坐了下来,他抵开木窗,窗外恰好满园春色,乱花渐欲迷人眼,美不胜收
韩凌芸沉默的坐在他不远处,过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苏君怀。”
“甚好。”
“你知道顾晨他们为什么没来吗?”韩凌芸食指轻敲了下桌面,皇帝随之看了过来,眼睛随着那轻叩的手指晃动着,答道:“你是冲我来的?”
“他们死了?”
“没有。”韩凌芸实话实说:“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杀死他们。”
皇帝揉了揉眉心,他双目清明,人到中年仍不缺皮囊,仍有着年轻时的俊气,他疲惫的叹了口气:“那…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韩家主的那把宝剑。”
“韩炎那把,你夺来就是你的,何必寻我?”
“不对。”韩凌芸手掌敷在桌面上:“韩炎的那把未情我会拿到的。”
“只是不知这皇宫里到底有没有留着我的清心剑?”
半晌,屋外枝头落着的飞鸟扑棱棱飞走,抖落下一小片花瓣,宜人美好
良久
“原来你是来找剑的。”皇帝亲和的笑着,韩凌芸回以微笑,现世太平,和这位明事理,善人心的明君脱不了干系
谁会想到,只是换了换君主,就能有这般美好平定的天下呢?
“这些年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我从未给过任何人,除了现今韩家主需一把宝剑镇宅,不然我未情也不会拱手让人。”
他缓声道:“清心剑的确在我这儿,可你并非韩家人,我不能给你。”
“如果给了你,那么真正需要这把剑的人便不会来了。”
韩凌芸道:“跟传闻一样,你是个明君。”
皇帝笑了笑:“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不觉得我是明君。”
“这世上还有太多腐朽肮脏的黑暗,我看不到,但并不代表没有。”
“它们锈迹斑斑,藏在无数个角落,藏匿在人心深处,如果没有王法的压制与约束,那么我想,百年前所发生之事,会发生在这不久的将来。”
“不能将世间所有的不公与苦难去除,我何以称之明君?”
韩凌芸看着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不要做个交易?”
她眉眼弯弯,久违的笑了起来:“一个很小的交易。”
“……”
大门被忽地推开,珠帘剧烈抖动着,发出呤呤响声,顾晨是提着剑来的,随之而来的便是万戚迟,二人张望着,在见到皇帝安然无恙的撑着头看向窗外,这才松了口气
“还活着。”皇帝并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外面的美景:“外面的花开了百年了,盛极而衰,衰而复兴,周而复始,还是一样美。”
顾晨大步走上前去,将剑收了起来,顺势坐在对面,担心道:“没对你做什么吧?”
皇帝笑了笑,展开腰后的破洞:“还是我太有魅力了,没痛下杀手。”
万戚迟冷哼一声:“本来就不是来取你命的吧!装模作样,我和顾晨都以为要换新帝了!”
皇帝拉长声音哎了一声:“我还是能活很长时间的,这日子过的虽然无聊,但不至于换人。”说罢,他挪动了两下:“况且,这皇帝的位置还没坐习惯呢。”
对于皇帝这般性格,二人大概是早就习惯了,万戚迟更是用力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去看他
顾晨思索片刻:“所以,找你来是要清心剑吗?”
皇帝没说话,只是静默了片刻,道:“如何说?”
顾晨道:“在路上的时候,她看中了未情。”
“何人不知未情是百年前韩夫人的佩剑,自二人身陨,这些年多少修道者频来取剑,大多都冒充韩凌芸的身份来要,可总纰漏百出,仅凭你一人足以看出。”
“可这一次,可谓是下了功夫……”顾晨难的冷了脸色:“苏家当年被灭门之事,活下来的只有苏家直系血脉的苏宴,可在百年前那场魔族乱战中早已魂飞魄散,至于......这次出现的苏君怀,想必对韩家十分了解,不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万戚迟道:“就好像……她也很了解这里的一切。”
顾晨点点头:“她从入了京城起我就发现她了,是从茶楼的一个屋子里用极其诡异的阵法传来的,虽阵法并未在短时间内消散,但却难以探寻其内部究竟来自何处。”
“以她的修为,除非是高阶阵法师,不然何人也做不到瞒天过海……”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帮她?”皇帝问道:“会是谁?”
顾晨一拍桌子,一个答案呼之欲出:“齐恒仙君和齐云早已隐世而居,魔族那边我还有联系,除了当时谁也寻不到下落的韩凌芸,那便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韩家了。”
皇帝点点头,又皱眉道:“也对……也不对……如果她真的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此情此景,顾晨只想到了一种可能:“羞于见人。”
“总之……”皇帝摇头:“你们要是想寻苏君怀问个清楚,那就去一趟安阳村吧?”
二人皆是惊异,何人不知安阳村处于天裂最近处,地处京城最外围,大多都是别国赶来的难民———当然现在能真正称之为国的,也就只有京城了
“她说她要修补护城阵,如果成功的话,她要我将清心剑拱手让她。”皇帝道:“护城阵法早已岌岌可危,除了齐恒仙君和当年的韩家主,谁也无法修补或重建,如果她真的成功了,那我京城倒也不亏。”
“对吧?”
......
安阳村坐落于京城最外围,是这百年难民聚集的村落,朝廷给他们批了足够的大的地,又派人开垦荒地,这才将京城的范围扩大了些。但护城阵并不会因京城的范围而扩大,因为生活在京城外围的安阳村极易被天裂的魔气而侵蚀侵害
先是从家畜,再是人
这地方顾晨他们并没少来,但魔气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消除的,历代的人们都用阵法阻挡,当然蛮荒此地也不例外,天裂无法消除,护城阵岌岌可危,人们生活在狭小的空间中,越发的不足
韩凌芸执剑横在一头猪的背上,这场面着实有些可笑,但这头猪却是这户人家等着过年的口粮
“求求大仙救救俺家猪仔,没了这母猪,小仔都喝不到奶,全都会饿死的!”
“感谢朝廷,派仙人来救命呐!”
“……”
所幸魔气稀薄,人体可称之为半灵体,魔气这种东西的存在即是诞幻不经,而魔族的存在却是以蛮荒的开国始祖———孟缘,也就是南冥君所一手开创
而魔族的诞生损心损性,害人神志,与仙道背道而驰,故被称之诡道,邪魔外道
只见韩凌芸念了几句,猪身上的魔气渐渐消散,那副恹恹的模样在魔气离体的瞬间消失了
“太感谢了!”
那户人家抱着丰满肥硕的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仙人……谢谢仙人……如若不是你,俺家恐怕连年都过不去了……”
村民纷纷拿出果子招待她,韩凌芸一一拒收,仙人吃不得凡间物,她耐心的向村民科普着。这些人没读过什么书,只知仙人与他们凡人是不同的
“不,我也是人。”韩凌芸正色道
“那尝尝俺家新摘的瓜,甜的很!”
“你那瓜看着就不甜,还是尝尝俺家煮的粥,清淡,是仙人能吃的!”
众人七嘴八舌,更有甚者抱着鸡便来了:“仙人,俺家给你杀肉吃!”
韩凌芸哭笑不得,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可,正一筹莫展时,一只手横了过来,将那些鸡鸭鱼瓜全都挡了去:
“乡亲们,我们真的吃不得这些,好意心领了!”万戚迟扬着笑道:“这是我们朝廷新来的苏君怀,跟我们是一样的,不用跟我们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出了个领头人道:“我们都知道嘛,看着面生,不知道是你们的人啦!”
“好啦好啦,那大伙散了吧!”万戚迟将他们喊走:“若是再有人得病,第一时间上奏朝廷哈!”
人一哄而散,安阳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韩凌芸捕捉到了一个“病”字,询问道:“什么病?”
万戚迟打着哈哈道:“你跟他们说什么魔啊灵啊,道啊,他们不懂的,只知道生病了,需要仙人来治病。”
顾晨忽然道:“都处理好了?”
韩凌芸点了点头
她收起剑,手一抖,剑已然碎了半截———因为魔气的入侵,这把铁剑已经被侵害的无法使用了
韩凌芸看着断掉的剑,索性将剩下的剑鞘随手处理了,正当她打算离开时,顾晨的手搭在了她肩上
不过一瞬,她连忙侧肩躲挡,警惕的看着对方
“别担心,只是看看你有没有被影响到。”顾晨收回了手,指了下断掉的残剑:“修仙人一开始可能并不会驱散魔气,而是将其引入灵体中再加以调整,进而将魔气净化,但总归是有损灵体的。”
他说的十分诚恳,韩凌芸摇了摇头道:“京城外魔气横生,我却也走遍太多地方,无碍。”
顾晨道:“你来此地,不仅仅是为民除害吧?”
“不然你们来找我?”韩凌芸弯了弯眉眼:“当然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万戚迟攥紧拳头上前一步道:“敢对京城下手,我必不会放过你!”
顾晨按住万戚迟,阻止他过于急躁的个性:“君怀不会的。”
韩凌芸眨了眨眼:“太亲切了。”
顾晨咳嗽一声,道:“苏君怀,你是来找人的吧?”
“从何说来?”
“你说要修补护城阵法,可唯一精通阵法的人也便只有齐仙君了,而其早已隐世而居,谁人也找不见他,你这般着急的赶来安阳,恐怕是确认人就是在这儿。”
顾晨正色道:“而且,我其实已经知道站在你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韩凌芸摸了摸下巴,顾晨这人倒是聪明,经营算计颇为在行,能猜到这些恐怕从一开始就对她有所怀疑
虽然她自认为自己演技很好,但在问题逼到面前时,她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
“你背后的人……”顾晨缓声道:“是个既与韩家相识,又对京城熟悉,况且生活在百年前最富有的街道内,你的说辞漏洞百出,苏家早已被灭门,京城何来苏家的一席之地,你倒是说说你这个生活城外的旁支怎么与韩家攀上关系的?”
韩凌芸自圆其说:“自然是与齐仙君相熟,况且你又怎知道我与韩家不相熟?”
“你又没去过峰内,你又如何得知我?”
顾晨被问住,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名字———
“……”
“……”
韩凌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而正是这短暂的失神,给予了顾晨莫大的自信,他像是抓到了把柄,强压兴奋道:“如果我没想错,韩凌芸此人应该是还活着,并且被你囚禁起来,你这些年就是为了拿到剑,筹划百年,直至现在,你漏洞百出,全身都是破绽!”
万戚迟拿出弓,搭箭而上,蓄势待发:“你果然是有目的的!”
韩凌芸索性真的沉浸在这等震惊中,待她想通后,却觉得可笑无比,但她却是笑不出来
长久的等待和希望,不应在她这里破灭
“囚禁?”韩凌芸摇摇头,轻笑一声:“你倒是异想天开,异想天开到……”
她迟疑两秒,道:“猜对了。”
顾晨表情变幻,道:“所以她并没有死,那场雷劫她扛过去了。”
“没有。”韩凌芸道:“她没扛过去。”
“也确实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