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五年

此后，五年过去。

大炎。

大秦。

大宋。

大夏……

皆覆灭。

无论是由人族传承，还是由神族、魔族、兽族统领……无论是新生不久的国家，还是有过十万载岁月道统的国都，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面前销声匿迹，曾许诺要一生为国的天师或大将军们，也要么饮恨于荒野，要么双眼赤红，成为了嗜血取乐的妖魔。

剩余的“人类”“神类”“魔类”……统而言之的“万族平民”，则被降临的妖魔们“圈养”。

从“降临”到“熟悉”的这段时间，“祂们”迅速掌握了惊人的“智力”，彼此勾结、结盟，在神体大陆原有版图的基础上，各自划分出自己的势力疆域，域内平民，即为饵食。

——从家中还可以喝粥畅谈的平静夜晚，到沦为随时有可能被“抽中”上贡的食物……这个转变，冲其次，也不过两年而已。

从万族和睦、虽有小小摩擦，却毕竟有着相对和平的旧日世界，到如今连见到亲人、乃至安稳睡个好觉都成了莫大奢侈的现在，也更近于一念之间。

“绝望”，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心中的情感。

虽然还有极少数人团结起来，逃出了过去作为家园的城邦，而搜集武器，在“域外”钻研科技与仙法，期冀有一日复国。

但在彻底变了的“世界大势”的趋势下，这些修士们都最后成了妖魔，而那些欲图点满科技树的存在，则在技术瓶颈面前，垂头丧气，纷纷丧失了从前的志气，研究所里满是消沉。

这就是神体大陆的现状了，原住民们“近乎绝望的抵抗”。

如果说有谁还保有一颗诚心，能够真正丈量在这“大地”之上的话……那恐怕，只有被称为“漂泊者”的寥寥数人吧。

不知何故，这些人拥有异常恐怖的力量，却未受或暂时未受妖魔的侵蚀，以其无匹之姿雄立于世，力所能及地铲除妖魔。

可以说，就是这些人的存在，让作为“奴隶”或“囚徒”的万族，感到了一丝丝希望。在他们那绝望与恐惧交织的岁月里，一则秘密流转、大胜妖魔的小报，就可以使人心振奋，心中充满了信心。

“……不觉得太残忍了一些么？”

今天，又是一则“小报”传入神体城的日子。这里原是神体大陆的正中心，孕育过无数强者，也有供奉其灵魂的神庙。

但如今，昔日披挂荣光的雕像，都已经被打碎了，甚至连这“庙宇”本身，都成了“监狱”的所在。

就让这一界的原住民们，住在他们信仰的，被打碎“神”与“古”旁边。

拥挤、抱怨与疾病是这里的常态，在贫困与危急之下，哪怕一片落脚的地方，也足以产生拳脚和口角。

以至于，这座“人口”不足百人的小庙，每天都有十几人被致死送出，沦为底层妖魔的饵食。

“……我看，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两个人的对话，饱含嘲弄，就凌驾在尸体与抱怨之上的云端。

细看之下，可以发现这是一男一女。男的剑眉星目，眸光冷冽，冷笑之余犹如一条真龙游动；女人满面媚态，一颦一笑间，还保有朱雀的余姿。

没人知道他们来自哪一“位面”，哪怕彼此也是。青龙与朱雀是命定的爱侣，哪怕来自不同时间、空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因缘巧合，他们非但保有了“实力”和“智慧”，还带着“爱”的期盼与本源，先后降临了这个世界，并以此缘定终身。

“踏破这个世界”的恶行，在这两种至高种族的“产物”眼里……也很可能不过是一次略有风险的“度蜜月”。

——他们此刻就搂抱在一起，笑对下方混沌的人群。

“咔——”

朱雀展出两根手指，其间夹着一张信封。

细看之下，那居然与庙宇中“传颂”的……那披露漂泊者“大胜”的信封一模一样。

“哔啵哔啵……”

两人相视一笑，朱雀手中就出现了一枚火焰，她的焰芯玫瑰般深黑，跃动之间，仿佛一个人的鬼脸。

“燃——”

而那封信，就这样被掷入火焰中，燃烧殆尽，一如这些人的“希望”。

“给过多的希望，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嘿……怎么，宝贝，你也伤感起来了？”

“不……我只是觉得，这些人的希望也太可怜了吧？”

“哪有的事——”青龙将朱雀搂入怀中，低头就是一个深吻。

他闭着眼睛呢喃道：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遵照‘上面’的指示就是了——真龙大人说，‘绝望’的肉可不好吃呢。”

“‘上面’……”朱雀目中迷离，有一点复杂。

他们之所以能待在神体城，原因无他，只是“血脉”优越而已。很多强者不知他们来自哪一位面，担心回归主世界后被两族的强者清算，于是将之好声好气招待着，不敢怠慢。

——然而，这种“恭敬”也只维持到“照顾饮食”而已。

更高层次的“利益”和“诱惑”，这两人绝无可置喙。

将他们安置在神体城，做看管人族的闲散工作，究其底，也不过是一种“闲职”而已……

初次得知这个消息时，两人都很不快，青龙更是脾气火爆，想打上皇城，与殿中的神秘存在评评理，却才在殿门就被打退了。

“兵！”

自己化为本体，迅如飓风的攻势，居然被那“守门人”一掌而拦下！

“回去吧，年轻人……”之间其披在斗篷里的身影冷冷道，“若是有些东西被拆穿，不是会变得更难看么？”

轰隆！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闪过青龙的脑海。

不错，他虽是青龙族裔，但在浩如烟海的宇宙虚空中，也不过是最“稀薄”、最“末等”的那种。

自己已是父亲之下的族中第二强者……若是连他也不能战胜的强者，换过父亲，难道就行吗？

——更何况……这守门人的背后，还有一殿，二殿，乃至“终殿”之中的强者……

青龙沉默了，他点点头。

然后，便在守门人的掌风中被一掌拍飞，到了自己来时的原地。

……

那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他和朱雀都接受了这种“决议”，选择缄默，待在这里度过自己的余生。

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们虽然还是举国称颂的“天才”，但来到这里，才发觉一切都太不够看……无论是“家世”还是“血统”，都稀薄的可笑与可怜。

这种境地下，能安安静静地相遇、相爱，或许也就是他们能有的，最大的幸福了。

一切让人匪夷所思……不仅仅是天赋远超他们的“小辈”，就连九天之上的“神魔”，似乎都有存在降临，坐镇于此，不然那“守门人”的实力便难以解释。

“难，难，难啊……”

那些怪物，在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像得到什么才来到了这里？

无数个深夜里，每当睁眼醒来，青龙都会长叹一声，为自己实力的低微感到愤懑与不平，同时，也燃烧起一点想要变强，日后让那些人好看的雄心。

——但说是如此……

对待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们也依然不会客气。

如有反动，该杀即杀。

就算因为“同病相怜”而抱有一点点情感，那也是以“自身”出发，产生的一点无味共情罢了。

“唔……唔唔！！”

身后的呜咽声，让青龙和朱雀回头。

——那在下方传颂的信，就是从面前这个人身上搜出来的。

青龙一笑，化指为爪款步向前。

“这个世界伟大的救星，‘漂泊者’啊……”

“嚓嚓！”

看不清动作，切菜一般手起刀落。

“……”

恐惧与呜咽变成了静止。

半副血淋淋的身子，就这么从胸口斜断，跌落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