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后山坡
想起小胖子,就想起来前几天还跟他打了一架,这家伙仗着有枪,总来抢我们地盘,我们生产大队一共15个生产小组,张家门是在生产大队最后面,离黑石山最近,好玩的地方也多,离的近的几个生产小组的孩子,总爱跑到这边玩,有时候还抢东西,胖子比我大一岁已经上学了,他们平常也不过来,一到周末的时候就来了,一个生产小组,一二百户,那时候都超生,小孩呼呼啦啦的几十个,每个周末都是决战的日子,男孩子在草地上翻滚,女孩子在边上加油,因为有女孩子在边上看着,稍微大点的男孩都不好意思下场,所以我们几个一般大的就是打架的主力,我们队的几个大爷,总是蹲边上笑呵呵的看着,也不知道帮忙,不过嘴里口号喊的挺响亮的,尤其是三爷,“小天,攻他下三路,小天给他一个电锤炮,小天使劲把他撂倒,小天,哎,哎,不能下嘴咬啊”每次都是我快赢的时候,三爷就下场劝架,把人分开,“重新声明一下规则啊,不准打后脑勺,不准下嘴咬,也不能抓小鸟,可以扒裤子” 话音刚落,三爷就把我的裤子给扒了,顿时两边的人马就开始扒裤子大战了,旁边的小女孩哗的一下害羞的全跑了。
“三爷你不公平,我都快赢了,你扒我裤子干嘛”
“我是检查看你受伤了没有啊,小家伙,你这小鸟长的像个陀螺,三爷稀罕”
“哦,哦,小天的小鸟像陀螺”二毛怪叫着。
我眼眶一红,马上就要哭,三爷看了连忙哄我,说是给我摸几个鸟蛋补补。“马三,你又欺负小天了”敢这样喊三爷的,也只有太爷了。
我连忙跑过去跳到太爷身上,太爷用仅剩的左胳膊抱着我“小天又重了,太爷都抱不动了”“赶紧下来别累着你太爷了”
“马三,你再欺负我,我就让太爷打你屁股”
“好啊,敢叫我马三了,你小子屁股痒了是吧”
我太爷今年88岁了,爷爷他们几个商量着等收了麦子一块出钱请个戏班热闹几天,太爷不让,打我记事起太爷就跟其他几位太爷,住在山上的太清观里,说是道观,其实现在是我们村的祖祠,听老一辈的说我们张家门大部分的人是53年从山西迁移过来的,太爷在那边经商,家底比较厚,后来战乱死了兄弟,自己断了胳膊心里没了念想,来这边定居后,就在山上修了道观,剩下的钱财就出资给生产大队修了小学,那时候周围几个公社全都跑到这边上学,爷爷他们几个就是最早的一批教员,爷爷他们的教学很成果出色,其他几个学校都来学习。
后来听三爷说,爷爷是得了伟人年轻时候当小学教员的笔记,全都是照本宣科学的,不过爷爷也很聪明,懂得举一反三,其实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是排在第二的,第一是从小就给孩子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培养他学习的兴趣和爱好。最基本的做人的道理明白了,学习起来也是事半功倍。这么些年爷爷的学生遍布了各个行业,现在很多教育系统的见了爷爷,也都尊称一声张老师,爷爷今年六十了,还带了一个五年级的毕业班,说是小树苗砍直溜了,将来好成才,很多人都挨过他的戒尺,我爸妈还有姑姑们也大都当了教师,村里年轻点的天明,红喜,东方,淑芬,燕萍,也都受了爷爷的影响,都当了老师去桂川边疆支教去了。
道观里之前供奉的是太乙救苦天尊,后来66年破四旧让县里的人给砸了,那天几位长辈坐在道观嚎啕大哭,说是对不起师傅。太爷跟他们讲“不破不立,不破除旧的,就没法建立新的,那位曾经说过,真正厉害的人,总在不断总结自己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教训,找到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努力扬长避短,最后一次次找到突破边界的方法,从而一次次的蜕变重生,当你被困住了,停滞不前了,又找不到出路在哪里,不妨学习破局的人,跳出棋盘来看,这是大势所趋,破四旧就是破的封建迷信,美国佬都登上月球了,我道家也要不断学习,不断进步,既然做不了领路人,那就踏踏实实的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想想那么多牺牲的兄弟战友,不就是希望国人的腰杆能硬起来吗,那位支持的事,我们也应该坚决拥护”
道观的名字刻在山壁上,也才没有砸掉,后来几年太爷带着他们又给道观修缮了一下,屋里墙面和周围的石壁上全部都雕刻成十大元帅和建国抗战英雄故事了,大殿的后壁上雕刻的是道德经,村里人启蒙的时候都要会背诵,大殿香案上立了很多太爷他们战友的牌位,后来村里的老人不在了,也都埋在后山,这里也慢慢成了祠堂。村里的老人没事了,就到道观门口的空地上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候看着我们这些小孩玩耍,没人的时候也总坐在那里。有时候太爷也出来发呆,我总是顺着太爷的视线去看,也没有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总是问他在看什么。
太爷说了玄之又玄的话:“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走的路多了,闭上眼睛就是一幅风景了,看着你们小娃子们玩耍长大,数着自己还剩下多少日子。”
“那我就不长大了,太爷你也就不会老了”
这些年几个长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年轻时候身体受了伤,有的弹头和炮弹碎片没有取出来,现在年纪大了,毛病也就多了,我爸跟着天雷爷爷学了点针灸的皮毛,又买了几本医书天天研究,爷爷年轻时候肺部受了伤,这些年又教课吸了粉笔沫子,总是咳嗽,特别是天一冷夜里咳嗽的更厉害了。这些年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一些,给几位太爷和爷爷治病买药,日子也过得比较拮据,前些天我缠着爸爸要给我买变形金刚,还挨了一顿揍。早些年几位老人还收过些个徒弟练武,后来大都吃不了苦,这几年也就没人来了,穷文富武,学武消耗太大,有时候再有个跌打损伤的影响干农活,也就没人学了。逢年过节,之前的徒弟也还有来往送点肉食,后来受不了种地的苦,都跑出去打工了,这几年也没了音信。
后山坡上本来还有一些个练武的器械,村里的人都跑到道观的演武场锻炼了,山坡这边这些年也荒废了,村里本来想是种了庄稼的,后来孩子们总来玩,太爷也就没让种,再就是我奶奶娘家那边的一个表叔在县高中教体育,每到农忙的时候总是请几天假来帮忙,他也建议说不让种,回头弄点狗牙根的草种撒上,这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小操场嘛,没事让孩子们锻炼锻炼身体玩玩游戏。山坡边上种了两排杨树,慢慢后山坡也成了大人们茶余饭后纳凉的地方了。
早上起来家里静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妈,妈,”喊了两声没人理我,穿上衣服,跑到灶房找了个馒头啃啃,吃了两个油炸的知了猴,推开院门,跑到树下浇了一泡尿,斑驳的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吱吱啾啾,布谷布谷”鸟叫声尤其显得响亮,大人们都下地割麦子了。大人们先把地头的麦子割了,腾出一块地方,我们这叫打“场面”,用石磙把土撵实一点,割出来的麦子都拉到这里去皮脱壳。小孩子们最爱玩架子车,当跷跷板玩,有时候推着架子车的轮子玩。我又跑回院子里在角落里找了两个空酒瓶,夹着就往地里跑去了,这几天田间地头,骑着自行车,后座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上面拿棉被盖着,最受小朋友欢迎了,冰棍五分钱一个,也可以拿东西换。大人们嫌冰棍太小,还不解渴,除非有时候太热了,才会买一个,平常多是喝从家里带的凉白开的。
跑到地头,没有看到卖冰棍的,就坐在树下先等一会了,田地里一片忙碌的景象,下手早的,已经开始堆麦秆剁了,这个是接下来做饭的燃料了,有的院子里有空地的都拉回家,烧着方便,还因为这个也有人偷的,小孩子最爱爬上去再跳下来。等了有一会,卖冰棍的没来,到时看到富军表叔带着表哥来帮忙收麦子了,“小天,恁爸里”
“下地割麦去了”
表叔从车篮里,拿出一瓶健力宝递给我“渴不渴,来喝这”
接过健力宝像是得了宝贝一样护在怀里,表叔让表哥小龙下车跟我玩,就骑着自行车去地里了。我刚要把健力宝打开,小龙哥按着我胳膊说“先别急,你家有针没有啊”“有啊,怎么了”“走走,我教你一招”跑回家拿了针,只见小龙哥用针把健力宝的盖子扎了个小孔,然后堵着小孔,晃了晃瓶子,一松手顿时喷了我一脸,然后笑嘻嘻的对准了嘴,喝了起来。“现在流行这么喝,老表”我也有样学样,顿时就觉得嘴里的健力宝就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