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再建奇功
天色渐亮,太阳从山脊缓缓升起,黑暗一步步驱离,把白白的雾儿蒸散在天空中。河的两岸到处笼罩着白色的烟雾,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
湘军水师提督杨岳斌满脸铁青,一言不发的立在船头。新降的韦志俊更是惴惴不安的立于旁边,大气不出。
昨晚接到韦志俊还心下大喜的杨岳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喜悦,剩下的是后悔和恐惧。也不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长毛,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等自己钻。
不仅士卒众多,装备精良,排兵布阵也是有条有理。看看两岸射击的士兵,全藏在壕沟里,他打你容易,你想打到他那就难了。
韦志俊是长毛的右军主将,竟然也不知道是谁伏击的。长毛军中有这么一支能打的部队,你一个主将竟然不知道,能更无能点吗?
一路挨打前行,自己人马死伤惨重,兵勇就战死二千多。这还不是重点,重点的划船的船工死伤更为惨重,已经死了一半多,不得不用兵勇来临时顶替。
可船工算是门技术活,临时的兵勇可以划船,但效果就差多了,船速更慢。好在前锋离入口仅剩1里,坚持坚持就能冲过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轰轰轰轰一阵炮响,最前方开路的炮船立即应声起火,木屑横飞,船身慢慢倾斜,眼看就要沉入江里,杨岳斌是大惊失色。
看来长毛不仅有炮,而且有20多门炮,打得还特么的准。更要命的是,开路的炮船如果沉江,极有可能堵塞航道,那自己就是插翅难飞了。
“快,命人赶快把那艘炮船拖开。快。”
还没等传令兵去传令,又是一阵轰轰轰轰,这次应该是炮船的火药被击中,发生殉爆,只见那艘炮船整个就这江中炸开了花,裂成碎片。
没多久,又是一阵轰轰轰轰,十几发炮弹再次在同一个地方爆炸。如此连续五轮炮击,都是打在那艘炮船被炸的位置。
再明显不过,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谁过去就打谁。开路前锋所有炮船紧急规避,停在原地不敢前行。船队一停,像约定好的一样,两岸的枪声也戛然而止。
一时间,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静得让人恐慌。
这时,只见从南岸军阵中,飞奔而来的十几匹战马在离岸150步的地方,排成两排停住了,前排一人出列大声喊道:
“喂....请水军提督杨岳斌大人上前说话,我们军帅有话要说。”
军帅?军帅倒是听说,可你的哪家的军帅啊,能说清楚点不?杨岳斌有点迟疑的望着站在身旁的韦志俊,希望解惑。
但见韦志俊先是一愣,然后皱皱眉,最后换成略带恐慌的神态。见到杨提督射过来问询的眼神,立刻答道:
“启禀大人,卑职猜到此人是谁了?”
“谁?”
“干王殿下头号杀神,后十三军帅吴天佑。此子年仅十四,最喜标新立异。且此人喜出奇兵,心思缜密,出手狠辣,善用火器火炮。”韦志俊是边说边摇头,似乎是不想这是真的。
听韦志俊这么一说,杨提督心下一沉,不用想,肯定就是此子了。
就在上两月,此子就凭借3千人攻破了8千大军固守的霍山城,致使4万清军惨遭围歼,钦差大人宝胜仅带800人逃回,几近全军覆没。没想到,今天竟然落进他的圈套。
想罢,杨提督走前一步,大声说道:“老夫就是杨岳斌,有请吴军帅答话。”
杨岳斌一眼望去,只见对方两排散开,一骑从中缓缓走出。不急不躁,不紧不慢,面带微笑,目光深邃而有力,虽是年纪轻轻,也不怒而威。随即翻身下马,双手虚抱,行礼道:
“晚辈吴天佑见过杨大人。佑此次为杨公麾下万余将士的性命,特来相见。”
言辞单刀直入,言简意赅,既尖锐又不失狂妄,此子真不可小觑啊。也不知道哪来的妖孽,14岁就如此了得,难道天不欲灭长毛?我得看看他有多妖孽。
“有道是两军交战,生死在天。我辈从军,战死沙场自得其所,何须军帅挂念。”
“杨公所言甚是。然,今贵军已入绝境,万难生还。我尚有两大杀着未用,
其一,我可用火炮击沉船只,堵塞河道;
其二,你现在可用千里眼看,入口处我备有15条大船,以铁索相连,上面洒满洋油,遇火即着。
不知杨公可有破解之法?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自当各显神通,然佑不忍多造杀戮有伤天和,望杨公成全。”
杨岳斌闻言,立即取来千里眼观察,果然见有15艘船挤在入口的江面上,船船之间铁链连环。麻蛋,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这布阵,就算没有洋油他也是万难冲出,何况还洒满洋油?洋油不会假,虽然四处都是硝烟味,但他仍然能闻出夹杂其中的洋油火水味。
当他再回头看看周围的部属,一个个面青面白的,双腿亦是微微发颤,显然是惶恐至极。毕竟活活烧死这种死法,没几个人能够承受。心知大势已去,便不再心中纠结。
“军帅可否容我等商议片刻?”
哪知吴天佑竟爽快答应,笑笑道:“杨公请便。此时是辰时2刻(7:30分),半个时辰内答复我即可。”
最后,清军升白旗,全军投降。
是役,后十三军全歼来犯清军水师和太平军降兵,击毙4300余人(含船工)、俘虏1万3千多人、击沉炮船两艘、运输船5艘。缴获炮船17艘,运输大船55艘,黄金2万两、白银230万两、武器弹药一批。把韦志俊多年来的积蓄是一网打尽,发了大财。
清军水师提督杨岳斌、太平军原右军主将韦志俊自杀谢罪。
战后,吴天佑立即向干王报捷,并附上韦志俊的人头。至于缴获,只报了缴获的船只,金银是一字不提。向父王的捷报亦是如此,只是详细些罢了。
当拿到吴天佑的捷报时,洪仁玕先是一愣,脸色是喜忧参半,有点哭笑不得的味道。喜的是,经此一役,干王殿臣又添一大功,成为继英殿、忠殿之后,太平军的又一主力集团。
缴获如此多水军装备,水师的战力有望恢复不少,而且整个庐州、安庆的局面得到进一步稳定。忧的是,这小子太能打了,这又是一场以少胜多的仗。
估计连英王、忠王也未必有这本事打赢,竟然硬生生让他打成大捷。这样下去,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都是问题。
干王仅仅犹豫片刻,就立即动身去天王府向天王报捷。不报不行啊,这么大的事,右军诸将及左军主将杨辅清等都一清二楚的,瞒是瞒不住的。
天王洪秀全闻讯大喜,赐封吴天佑为天三金洪天蓉的驸马,称“天三驸马”。(历史上的三驸马是徐朗,不过现在没他什么事了)。并下旨令其父顾王吴如孝携子觐见。
吴天佑带着缴获和俘虏,全军撤至枞阳修整。
考虑到库存里仅剩300来支卡宾枪,1200来支恩菲尔德步枪,其余全是冷兵器,吴天佑暂时不考虑扩充战斗部队。
在被浮的1万3千人中,有4300多人是原来太平军的降清士兵,全部编入军需部辎重队。其他8700多人属原湘军水师,以2千人一队,组建四个建设队,装备大刀长矛等冷兵器,交由幕府管理。其余700人配给炮兵旅组建一个运输队。
分配完成后,各部队、各直属部门按照各自的职责,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吴天佑则在军部召集覃超、贺黎明杨文才、陈观堂四人一起秘密开会。
“这次我军大破湘军水师,缴获大量的钱财。可偏偏这些都是韦志俊他们右军多年积攒下来财富,有点麻烦。我不打算归还,也不想上缴。大家合计合计,有什么好办法。”
“知道缴获大批钱财的很多,可具体多少就没几个人了。我们可不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军需部长陈观堂首先出来说话。
“怕是不妥。普通人是不知道多少,可右军那帮人怕是瞒不过。”贺黎明说道。“我觉得,既然瞒不住,道理上我们很难全部留下。不妨和右军谈谈,彼此妥协妥协。”
“不行,和右军妥协,我能留下一半就烧高香了,这损失太大。”吴天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既然道理上讲不通,军帅,我们不如来横的,就是打死不认。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拿我们后十三军怎么着。”覃超开口建议。
吴天佑眼睛一亮,这倒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如果没有好提议,就它了。接着一眼扫到杨文才,见他正低头沉思。
“继武想什么呢?你可是一言不发,这不是你风格哦。”
杨文才抬起头,整理一下思路缓缓说:
“军帅,下官也认为这事瞒不住。我赞成覃指挥使的说法,死不认账。但道理我们也能说通的,从韦志俊把这些钱搬到船上起,就和右军没有半毛钱关系了。我们是从清妖手里缴获的,就是我们的。谁来说也没用。”
这死不认账的主意怕是现在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了。如果真是被别人拿到证据了,再去说理也不迟。后十三军需要扩军、发展,这些钱实在太重要,那怕行险也值得一试。
庐州府治合肥,英王府邸内战将云集,吴如孝、刘玱琳、陈得才、赖文光、梁成富、蓝成春、吴天佐等均在场。吴天佑因驻军枞阳,也接到会议了通知。
等他到的时候,诸将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去,争相目睹这战争妖孽长什么样。一看之下,咝——众人心里仍是感叹不已,真年轻啊,估计毛都没长齐。
随着一声“英王驾到”,英王气宇昂昂走进大堂。众将急忙上前跪拜行礼,“末将祝英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兄弟免礼。”陈玉成摆了摆手,诸将礼毕起身,分列英王左右。
“诸位,最近我军接连获胜,天京局势也已缓和。如今我军是兵精粮足,士气正旺,战意十足。反观清妖,连番大败,这次在池州叛乱,又被消灭了1万7千人,可算是伤了元气了。此时,正是我们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有利时机。
最近,湘军在宿松一带,再次曾兵3万,宿松湘军接近6万之众,攻击我太湖的意图十分明显。此次招大家前来庐州,主要商议出兵的事。各位都谈谈,怎么打。”
片刻沉静后,顾王吴如孝站出来说:
“启禀英王,卑职认为太湖居战略位置重要,不可有失,否则安庆将不得安宁。应当集重兵驰援太湖,于太湖附近与湘军决战。湘军新败,我军则士气正旺,此战必能战而胜之,宿松亦可唾手而得。”
赖文光此时站出说道;“启禀英王,下官认为,应该集结重兵,在宿松于湘军作战,把他们赶出安徽。”
其余人纷纷起身发言,有说固守太湖待援,主力攻击敌后侧,断其退路;也有说攻击湖北黄州、武汉的,迫敌回援的等等,各抒己见,各不相同。
到最后,就只剩吴天佑一人没发言。英王扫了一眼,发现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双目内敛,不喜不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道,你小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见到无人再发言,英王只得点名。“天三驸马,你认为我军此次该怎么打?”
吴天佑闻言,立即出列拱手行礼道:
“禀英王,末将还未想好。末将从军不久,在英王、各位前辈和我父兄面前,就不发表意见了。在这里,我就表一个态,英王指到哪,我后十三军就打到哪。”
众人闻言,包括他父兄,都愣住了。心道,小子,你想干嘛呢。
其实,吴天佑不发言,是因为他确实不想说。
在他看来,包括英王、他父兄在内,在场所有的将领都没看清局势,犯了战略性的错误。湘军战力强于太平军,所以每次大战,太平军都是以多打少,战损和消耗都要比湘军大。
而太平军的整体经济实力和湘军背靠的大清国来说,是没法比的。和湘军死磕拼消耗,被动挨打不说,也是必败无疑。
太平军此时的战略,应该是西守东攻、北防南进,进攻战力低下的满清绿营兵,迅速夺取富庶的江浙一带,扩大天朝的控制区域,增强自身实力,方可一战。
可是,这些能说吗?不想死就只好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