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少年俄罗斯人传教实录
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知道他是对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完完全全看明白了他的为人。
被母亲送到莫斯科读书,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一开始并没有不情愿,可他胆小又冷漠的性格让他逃离了人群,在家养成的慵懒任性性格被完全压抑了,因为学校里不会给娇生惯养的子弟特殊照顾。
惶然无措的自己随波逐流,必须端正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在课堂上不许做任何别的事,得吃力地温习功课。这弄得他满头大汗,不断地长吁短叹。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上帝对他们的罪孽施行的惩罚。
“您了解我,陀思妥耶夫斯基,”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终于说,“要这些耗费纸张、时间和墨水的笔记本干什么?要这些教科书干什么?把一个活生生的学生禁闭六七年,用严格的制度去限制他,责罚他,坐在教室里疲惫不堪地做功课,不许跑,不许闹,不许娱乐,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什么时候才生活呢?”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才让这一知识资本周转起来?况且这种知识有部分在生活中是没有用的,例如政治经济学、代数、几何,我如何把它用在生活上呢?”
“我什么也没学到,只有疲倦。哪怕是历史——背诵它,读它,可是上面写着:灾难降临了,人类不幸。瞧,人们重新振作起来,不断地工作,干活,忍受着千辛万苦,盼望好日子来临。好日子终于来了,历史也该歇一会儿了。可是不行,天空又出现了乌云,建立的大厦倒塌了,又得不断地工作,干活……好日子不常在,迅速过去。生活奔流不息,不断向前流去,冲毁一切。”
“诗歌——诗歌倒还不错,不会背叛任何人,对一切人微笑,年富力强,对生活充满了希冀,渴望为民造福、牺牲自我、积极行动。人的心脏、脉搏激烈跳动、感情冲动、言词激越,眼睛里流着甜蜜的泪水。可是——”
“我也只是看一看。知识和生活并不相干,学得再多,脑袋存放的依旧是各种僵死事件、人物、时代、数字、宗教以及与任何事物都毫无关系的政治经济学、数学等其他真理、问题、原理的复杂的档案库。”
“一个按不同知识部分分卷分册拼凑而成的图书馆对于生活有何裨益?”
“说到底,人的生活不就在他本身吗?……一个人生活和活动的领域在他本身,所以只要照顾好自己生活的蓝图就好了,在这个蓝图里就有取之不尽的智慧和诗情,用不着书本和学问的帮忙。”
“您这是谬误。”
“您也这么认为?”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的态度一瞬间冷淡下来,冷漠麻木地看着乌发苍白的少年,“那您既然知晓,能告诉我怎么做?”
长发的阴影在灯光下落出一团墨色。不知不觉日头消失了。
“是痛苦,您在感受痛苦,在痛苦里挣扎啊。”
黑发在苍白皮肤上更显柔弱,将近成人身量的少年站起来,微笑着说,话语平淡而带有令人信服的力量。
“您只是在知识中感受了太多了痛苦,厌倦了对抽象真理的追求。您失去了激情,却是自己思想的创造者和执行者。”
“可是。”费佳恩轻轻开口,“您做不到。”
“您做不到去完成它,您不具备这样的毅力和志气去执行它。”
“别担心,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世界上总是有这么一部分人,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能力,去完成天性给予他的使命——”
“您需要有人去为您承担,需要有人替您去决定,去做。”
在费佳恩的话语中,伊万·亚利山大维奇·冈察洛夫逐渐热泪盈眶。
他想,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个这么了解自己的人了。
不是自己走路、睡觉、社交中冒出的想法,那些头脑沸腾时仔细的思考,在胆怯与疏远下,那些更本质的东西。
犹如,不真实的天启指引。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您……您愿意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迷失游离的心灵犹如找到了主人,寻得归属。
“啊,看上去有点奇怪——”拍了拍手下破碎的头颅,白色小丑制服的少年嘟哝了一句。几分钟前,尼古莱·果戈里选中的幸运儿在惊恐中被近距离的猎枪一枪爆头,鲜血在雪地里冒着热气还未凝固。
“费佳又在做什么,让我把这些找麻烦的家伙处理掉。哈哈哈,不会……是把我当成枪来用了吧,我可不想当工具啊。”
神色纠结的尼古莱·果戈里,一语道破了真相。
“总不能是嫌弃我在场忽悠不到投资人吧?”
……脸上沾上了血迹的尼古莱·果戈里说这话,并没有多少信服力。
【关注养子交上两位以上的朋友。】
『已完成』
……
突兀受到这条讯息的同时,斯普林格也拍了拍手,宣告破解尝试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