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碧德太姥

无距一光年，一念亿光年。神龙真人以灵魂渡场的十倍念速，终达道之发源地，金阙大陆。

五陆通四海，神辉普世间，神龙真人落于东海，欲上金阙天庭，他一路腾云驾雾，却在东天门处被拦下。

成仙得道上千年，神龙真人登上界还是头一次。

初入天堂，满眼金光闪耀，红霞漫天。瑞气如紫雾般喷涌，美不胜收。

神龙真人暗道：“这天宫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仙草仙树能让人长生不老，原是灵气滋养！”

“气派！！！”

神龙举首远眺，那东天门，碧绿凝重，宛如玉石雕砌，晶莹剔透，镇天元帅，人人英姿飒爽，阶梯处另有十几位金甲神人，俱是气势凛然。遥遥相望，便可看到数根大柱上盘绕的金鳞赤须龙，天桥彩羽丹顶凤，霞光漫天。

更远处有三十三座天宫，每座宫殿的屋脊上皆踞伏着吞金瑞兽，又有七十二重宝殿，每座宝殿的柱子上都罗列着玉麒麟，俯拾皆是的仙花终年不凋，瑞草四季常青。

神龙真人随手在上天门的台阶处采摘了几朵，仙花仙草，缓缓行至天门处。

天门守卫森严，神兵神将罗列两旁，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

“你是何处的散仙，竟敢擅闯此地？”

“此地乃仙草灵根之所在，若想寻之，应去普明香严山。”

“我没有走错。”神龙拱手行礼。

“既如此，你来此作甚？东天门乃天庭重地，未入仙册者，不得随意进入，快快离去！”

神龙真人思考片刻，拱手道：“我有要事求见太乙救苦天尊，烦请二位通报一声。”

“简直是笑话！我等镇守天门数万载，岂能因你一人而随意通报？”

见神龙真人再次行礼，二将仍不为所动，为了打发他，只得如实相告。

“天尊不在天宫，你快快离去！”

“那北极四圣……显圣真君可在？”

“若要寻仙，需先以请仙咒禀告。不过此刻，天宫内所有有准圣资格的大神皆在天外皇极凌天殿，你来此也是徒劳。”

“天道三十七重天？”神龙真人疑惑问道，“为何？”

那二将摇头应道：“不知！”

此时，天外天皇极凌天殿内，各路上神分身合一，皆已齐聚。这些神仙或威武不凡，或仙王至尊，或美艳动人，他们都是天庭中的重要人物。而在这众多神仙之中，有几位格外引人注目。

首先是三界大主宰，即玉皇大帝，他端坐于宝座之上，万丈金身隐在身后，面容慈祥而威严；其次是四御，手持拂尘，宝座设于玉帝两侧身旁；还有那北极四圣、五方五老，各个手持法器，威风凛凛。

紫薇大帝以通天彻地之能，将二人的战斗清晰地展现在众神仙眼前，其余众神皆在议论秦夜的来历。

“此天仙究竟何时得道成仙，为何我等浑然不觉？”

太乙救苦天尊应道：“诸天变幻莫测，须臾之间已过千年，能破除封印，汲取灵气成仙者，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诚然，但这金仙上品竟敢挑衅圣人之威，未免有些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太上老君显下法身，抬眼望去，当即眉头紧皱如锁，叹道：“想当年我见这小仙时，他还是大金仙境界，真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如今，他竟已有成圣之本，只可惜他如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给了那通天有了翻天的口实！”

众神心头猛地一震，回想起各处天地封神之际，陨落最多的仙人，竟然都是他的弟子，最后逼得他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不得不摒弃怨念，重新修炼圣人之境。

一时间，众神皆向灵宝天尊的虚影投去目光，唯有三界大主宰不为所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淡然自若。

三清圣人法相庄严，化身如梦幻泡影般悬于上方，法身稳坐于宝座中央。弥勒佛、雷声普化天尊等上神，皆已安坐其位。

众圣齐聚，共商应对之策。

金阙界的天宫外，神龙真人透过天门往里看，只有成群结队的仙女，悬天飞舞，御马监溜马御兽。

无奈，只得又去了普明香严神山的昊天殿。这里本是历代昊天上帝的法场，先后轮换，同样庄严肃穆，但气氛比皇极凌天殿要轻松一些。众神正在商议着什么重要事务，神龙真人却不敢以大法窥探，看到神龙真人到来，各法像残留的神识，都微微点头示意。

“神龙真人？别来无恙？”

道场外传来声响，来人一袭法衣，手持两颗定江珠，步履稳健地走来。

“云中道友？”神龙真人面露惊讶之色。

“数百年过去，你竟然没有前往天外大陆开辟天地？”

云中道人微微一笑：“未得元始天尊法旨，传神斧铸精骨，我门中，岂敢有人擅自前往新天地？”

“遥想当年，你来这昊天道场问道之时，还是在七百年前，那时的你，不过是一条初入人道的绿龙，岂料如今，已然是一品天仙！”

闻此，神龙真人沉默不语，轻抚长须，沉声道：“云中道兄，切莫打趣，小弟岂敢与诸位道兄相较？龙族与人，虽血脉相连，但终究是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又岂有成道之资？”

“道友差矣，封神大劫之后，三界大主宰更改天道法则。无论四生万物，凡灵根齐全者，皆可入道！”

“你已转修人道，早已补全！又何出此言？”

看着云中子严肃的神情，神龙真人微微一笑。

“自我修行千余年来，法门秘诀多有涉猎，但始终难以突破金仙至上之境。”

“原来如此！”云中子颔首释然，“难怪这数百年间，你杳无音讯，竟是去了天外！”

神龙真人挥动拂尘，来到元始天尊塑像法身前，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见此，云中子疑惑问道：“莫非道友在天外大陆，遭遇困境？”

随即神龙真人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后又开口邀请云中子，共赴灵魂渡场。

云中子听罢沉默不语，当神龙真人再次诚恳相邀之时，云中子只能无奈叹息。

“天地有定数，如今正是我证大道之机，非是贫道不愿帮你，实在是力有不逮！”言罢，云中子递出手中的两颗定江珠。

“贫道炼器不精，法宝寥寥无几，这两颗定江珠你且拿去，或可一用！”

“这……”神龙真人凝视着云中子递过来的法宝，沉默不语。

“拿着吧！若贫道真要奉旨开天，也无需此等法宝！”言罢，云中子将定江珠塞入神龙真人手中，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人，不知她是否愿意相助！”

神龙真人若有所思，赶忙问道是谁。

“此去三万里，若神龙道友想寻仙人相助，可去金店山圣泉花园，那里有一老婆婆，人称碧德太姥！”

“碧德太姥？”神龙真人思索片刻后说道：“莫非道兄说的是那位在圣泉边种草养花的老人家？”

“正是！”云中子一阵惊讶：“道友你乃东海龙族，怎会认识碧德太姥？”

“既然已在金阙得道，那必定遍历过这山河湖海，况且那太姥来历不明，但我也曾听闻过她的事迹！”

“元会清净，自来有她，不知岁月，何以为家，小弟转修人道之时，还曾受过其恩惠，得到一株九转化身草，这才修得人身，若不是道兄你提及，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尊“大神！”

云中子喜出望外，“如此甚好，那太姥阅历丰富，必定有能指点你，助你摆脱困境的仙人！”

“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多谢道兄！”神龙真人拱手作揖，随即驾云朝金店山飞去。

圣泉花园这里绿树成荫，百花争艳，美如画卷，宛如仙境一般。

此刻的碧德太姥正端坐在一棵大树下，悠闲地品茶赏花，朴素无华，破烂蒲扇，与农妇无异，手拿长抓，时不时翻动地上的种子。但见神龙真人前来，她立马喜笑颜开地招呼道：“小友何来？”

“所为何事？”

闻言，神龙真人按下云头，躬身行礼，太姥缓步上前，将他扶起，言道：“那些繁文缛节的礼数，大可不必，老身独自一人在此，甚是无趣，难得有人到此，还请莫怪老身话多言烦！”

“太姥言重了！”神龙真人将拂尘收起，再次拱手。

“你认识我？”碧德太姥一阵惊讶，神龙真人连忙应道：“哪里的话，在这金阙界天地，凡是修行之人，无不知太姥之名，贫道自然识得。”

“元会清净后生，万物成长有灵，仙草神树何来？自是太姥亲手育养，若不是得太姥赠那九转化身草，想必贫道早已堕入魔道！”

“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你是哪只断爪的小绿虫！”太姥恍然大悟，笑道：“这年岁，老身早已忘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想不到如今你已是天仙本质，真是可喜可贺！”

“自修道起，便知碧德太姥盛名，亦全仗太姥搭救，此等恩德无以为报！”

说着，神龙真人再次拱手，太姥连忙阻止道：“你这小友，还算礼貌，在太姥面前，不必过多在意世俗的礼数，随心随性即可！”

“在下遵太姥的意思便是！”

“嗯，如此甚好！”太姥颔首道：“既已至此，便是世外。我带你四下参观一番，随我来吧！”

神龙真人略一迟疑，但见碧德太姥如此热情，不好推脱，只得跟随太姥走向生机花园。太姥似乎有说不尽的话，一边介绍着园内的植物，一边讲解其用处，边走边说：“这金店山花园内，奇花异草，珍稀树木，应有尽有。那些欲证大道的开拓者，常来此求取生机之种！”

“再往前走便是洞外洞天，那里有一眼圣泉，生机无限，直抵幽冥！”

说着，太姥转身问道：“对了！你何时应劫？到时，也可来此取些！”

“这……”神龙真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思索片刻，道：“不知！”

“不知？”太姥折下几朵仙花，又折断几株仙草，递给神龙真人，道：“这五种仙药你先拿着，待你寻得九转圣物的残渣后，以六丁神火淬炼，可得一枚九转大还丹，证道之路，岂不易乎？”

闻言，神龙真人双眼圆睁，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盯着太姥。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太姥难忍笑意，轻笑一声。

“不过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九转圣物自然难以获取，不过我后院那眼泉水，你可随时取用。”

未等神龙真人答话，太姥似乎又想起什么，问道：“老身年事已高，记性不佳，忘了你来此所为何事。若耽误了小友，还请明示。想要什么仙花仙草，尽管开口，老身并非小气之人！”

“多谢太姥！”神龙真人微微颔首，思索着此行的目的，又觉得难以启齿。正当他要开口时，太姥却已走向晒种子的石板处。

“这是何物？”神龙真人俯身蹲下，翻弄着地上如高粱般的绿色果实。

“此乃我新育之凡品，名曰青满！乃我以三十种谷类合种而得，一粒入土，可得数十万果实，凡人得之，再不惧缺粮！”

见太姥一粒粒分离果壳，动作缓慢吃力，神龙真人遂施法，将千斤果实尽皆分离。

看着手中青满悬于空中，果壳与果实分离，太姥眉头微皱，“你这是何意？”

“怎么了？”神龙真人停下念咒，收起剑指，一脸疑惑。

“人生路漫长，不可急，亦不可快。生灵之存在，是应劫，是历劫，但活着，亦可是享受，是体验。你如此行事，将欲做之事一次做完，那剩下的，你还能懂得什么？”

“你们这些修道者，修行者，闭眼便是一日，入定便是一年。在这些时间里，你们可有何所得？”

“所以，何必如此？”

面对太姥的质问，神龙真人一时手足无措。堂堂仙人，竟遭此训斥，无奈，神龙躬身赔礼，却又被太姥拦下。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很多事，不必求快，慢些来也无妨。就如你要寻之人，缘分到了，自然便能相见！”

闻言，神龙真人惊讶道：“太姥既知我来此目的，为何不早些言明？”

太姥笑道：“岂会不知？我所食之百谷，比你们修炼之法门还多。你与云中子的谈话，自你提及我名讳时，我便已知晓！”

“你们修道者到了一定境界，提名便可查因果是非。而我在此大陆已待许久，久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自是希望，来者能多陪我聊聊天，而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神龙真人顿时语塞，羞愧难当，见状，太姥轻声慰问道：“你在天外遇到的问题，并非难事，我已有对策，其他，我另有安排。你也不必为方才之事纠结，想做的事，便去做。日后若有空闲，想起我这老太婆，回来看看我，陪我聊聊。”

闻言，神龙真人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言语，太姥将神龙真人引至洞外洞天。

白雾散去，方见一进口，洞外尽是绿藤，奇珍异草随处可见，仙花仙树整齐排列，显然是太姥精心打理。

“从这异洞里进去，是另一方天地，妖怪精灵，植物异怪，数不胜数！”

“但这里却住有一妖仙，名曰金舌仙君，三百年成精，三百年得道，三千年证金仙，正是你所寻的解困之人！”

“你此番前去洞外洞，山外山，寻得那白蟾洞，入内即可，金舌仙君此时正在洞府内小憩！”

“此举是否过于唐突？”神龙真人面露惊色，随即向太姥拱手作揖：“太姥若不与我一同前往，我担心仙君不肯出手相助啊！”

太姥凝视着手中的树枝，沉声道：“你不必担忧，只管前去，报上我老太婆的名号，它岂敢不从？倘若它胆敢违抗，有我太姥手中的鞭子，定要让它皮开肉绽！”

“这……”神龙真人凝视着太姥手中的枝丫，又看向洞外洞的方向，“快去！”太姥挥手道：“去吧！！”

见太姥转身欲走，神龙真人只得略作迟疑，朝着洞外洞天缓缓而去。初入洞天，光线由暗转明，出了洞口，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这里山明水秀，色泽明艳，灵气充沛，鸟语花香，飞禽走兽悠然自得，没有外界的纷扰，这里的精灵妖怪，全都展现出本来的形态。

这里有飞龙鸾凤，那里有麒麟玄武，孔雀开屏闪耀着金光，白鹤飞天带着紫气。

见神龙真人至此，灵兽便向他打招呼，“仙人欲往何处？”

说明来意后，神龙真人这才得知，这个世界，乃是碧德太姥为它们开辟的一处独立空间。金阙大陆修行者众多，必定有不少人会采用采阴补阳的法门，收服灵源，这些奇珍异兽便是首选。

交谈中，仙鹤为其引路，彩凤为其驮行，灵兽纷纷让开道路，跟随其后，径直往白蟾洞而去。

不多时，白虹贯日映照山峦，金黄闪烁照亮仙府，金舌仙君第一时间察觉到有外来人至此，在神龙真人落地瞬间，瞬移至洞外。

白衣上金丝绣边，玉冠束起红色长发，细看却是面容凹陷，皮肤凸起，身材宽阔肥胖，尤其是一张大嘴格外显眼。

“金舌仙君？”神龙真人上前施礼道，“正是。寻我何事？”仙君手持铜镜，自顾自地欣赏着自己的绝世容颜，对于神龙真人的诉求，它显得漠不关心，甚至不曾正眼瞧上一眼。

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金舌仙君收起铜镜准备打道回府，不顾神龙真人如何劝说请求，依然无动于衷，只是轻描淡写的留下两个字。

“没空！”

说罢，府门自开，正欲踏步，只听一声咳嗽，金舌仙君立马换了态度，笑脸相迎。

“嘿嘿嘿，道友也真是，既然是太姥的意思，为何不早说，淘气！道友千里迢迢而来，怎会让你空手而归！”说着，金舌仙君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说道：“这霜毒你且拿去，一滴可兑一海之水，万毒可解，不在话下！”

“这……？”神龙真人一脸茫然的接过药瓶，随即金舌仙君转身便想离去，却被咳嗽声再次吓了回来，这一幕惹灵兽仙禽哈哈大笑。

望着声音的来源，二人对视片刻，金舌仙君拉下眉头叹道：“也罢！既然是太姥的意思，那我便随你去！”

二人一乘仙鹤往出口而去，临走时还不忘取一瓶幽冥圣泉。

“仙君为何会如此惧怕碧德太姥？”神龙真人一脸疑惑的看向金舌仙君。

“怕？”

“那倒不是怕！”

“只不过，从出生到成长，再到修炼，得道、成仙，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走过来的！没有太姥，我早就在妖道脱凡时，被其他的仙人抓去入药了，因此，她的话不得不听！”

“原来如此！”神龙真人点头赞同，随即又疑惑问道：“听说仙君都已三千岁，我很不解，那这太姥又该是年寿几何？”

二人且行且说，金舌仙君思索道：“具体仙寿，本仙亦不得知！太姥曾历元劫数千，至于真假，不得而知，我也只是几百年前，为太姥祝寿时，从一上神口中得知！”

“要知道，元劫乃元会清净，是天地的寿命，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这样算下来，太姥的仙寿，就不是你我能够窥探的！”

听罢，神龙真人一脸震惊，见状，金舌仙君嘴角勾起，继续说道：“据传，碧德太姥还曾是天宫的某位上神的亲戚，所以……”

“所以这就是仙君唯命是从的本意？”

“胡说，本仙君受太姥恩惠，得太姥大德照顾，照做也是应该，想我金舌仙君的境界，不比某些个天宫仙官能力差，但我只听太姥的吩咐，不耻去上天任职！”

见金舌仙君一脸得意，神龙真人嘴唇微动，想到东天门的守将无不是过万年的修为，这一刻神龙真人只能强忍笑意，拱手道：“佩服，佩服！”

“怎么？不信？”金舌仙君看出了神龙真人假意恭维，却也不恼。

“被束缚的修为，也只是寿元长了些，与能力无关，法门参透需要悟性，仙体提境需要炁灵，寿元再长，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看大门！”

“正如那三界缝隙的妖物，让各天地多少仙人，束手无策，只得把它们封印在北海之眼，而万物相生相克，任那血蚊妖道如何凶悍，本仙君便是他们的克星！”

谈话间，二人出了洞天，来到太姥花园，掉落的树枝碎叶，被金舌仙君自觉的收集了起来，一同放进破烂草房内的柴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