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万金油

郭先生回来了，这次，他背了很多东西，一些孩子们的零食，剩下的全是铜物件，油汪汪的玻璃球，拇指大小的透明石头，磨得油亮的核桃，卷在一起的画轴，都是小东西，还有一些书籍。

在袋子的底部，还有拳头大小的各种石头十多块，让看到的金嫂儿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满身大汗的郭先生。

“这是翡翠原石，不是普通石头，不过，我拿回来的这些东西，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更不能让其他人看到。”郭先生非常严肃地警告大家。

四个人不停地点头，三个小家伙点头更是如小鸡啄米，没有一点敷衍，这时候，郭先生才放下心来。

“这些东西，从明天开始，我一一教授孩子们，这可都是值钱的稀罕玩意，俗称古董，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瑰宝，可惜啊，前几年融化了不少，烧了很多，我这些都是在老朋友那边拿来的，大的，等孩子们自己去看吧。”郭先生自言自语地说道，满脸惋惜。

“叔，放心吧，这个院子除了您和孩子，谁都不让进，下午，我去讨只小狗儿养着。”金嫂儿表情严肃说道。

“好，我们要有小狗儿了。”金兰和金竹两姐妹拍着小手跳着高呼。

“就知道玩，郭爷爷说的都记住了吗？”金嫂儿对着两个孩子问道，仿佛想起了什么，“记住，不管是谁套话，死了也不能说出来。”

“嗯，我们记住了。”三个孩子回答的非常坚定。

这个历史时期，如果在谁家收到这些东西，那这一家子人算是完蛋了，会被扣上一顶封建残余的大帽子，游街批斗，那是轻的。

下午，孩子们按时来到柯爷爷的那个破旧房子，几个人这几天，针对孩子们的学习都规划了一个科学的计划，今天是从来没有教授过孩子们的刘胖子。

刘胖子世代经商，在文革期间，被扣上了里通外国的大帽子，刘胖子一家倒霉了，家产充公，父母、兄弟姐妹、孩子被分散在各地，老父亲，母亲在牛棚里忍受不住天天的游街、批斗，在牛棚里上吊自杀。

在刘胖子得到消息之后，已经是一年多了，从那个时候起，刘胖子就一言不发，变得沉默寡言，这与他以前的性格来说，整个换了一个人，仿佛重生，以前的刘胖子，不管遇到谁，都是一脸喜色，不管什么人，上至八十岁，下至两岁小娃娃，都是玩的开心不已。

刘胖子的那张嘴更是能够把死人说活了，那张嘴儿，能够让不同性格的人听着舒服，顺溜，恨不得把他当成知己，把人夸奖的话语，根本不重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关进了牛棚，和这帮人一起改造，就是刘胖子这么讨喜的人，在别人眼里那是口赞生花，但是，在这帮做学问人的口中，却是，被称为了万金油。

也就是这个万金油，在他们被关进牛棚第一年，苦中作乐，被刘胖子开导的一个个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在苦难中痛苦地、坚强地活着，也就是这个原因，大家都接纳了他。

一群在苦难中存活下来的人互相帮衬，互相支持，互相鼓励，才能够熬过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神仙岭与外界只有一条盘山小道，又加上这里闭塞贫穷，外面的人不愿意进来，这些被关进牛棚的人们和外面蹲牛棚的那些人相比，可算是到了天堂。

二爷爷是这个小山村最受尊重的人，二爷爷心地善良，把这些人安置在破旧低矮的房子里，只有，在上面革委会来人的时候，才把他们送到牛棚装装样子。也就是因为小山村的淳朴，他们才能坚持下来，活得这么滋润。

那些在山外的蹲牛棚的人，可就惨了，三天两头整治改造，游街批斗，不少人在坚持不下去，精神打击严重，疯掉的，撞墙的，投河自尽等。

刘胖子的父母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实在无法忍受饥饿、无休无止的游街、批斗，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木牌子，身体受不了，精神上更是被严重摧残。

刘胖子自此消沉下来，直到小铁牛的到来，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整个破旧的房子里才有了生气，小铁牛好学上进，激发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在观察小铁牛一段时间后，决定，把自己做生意的经验和教训，全部传授给他。

其实，刘胖子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在被抄家之前，将大量的资金、黄金、古董等贵重物资，埋藏在老家不被别人注意的地方。

这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处理完那些贵重物资，一回到沪市，刚进家门就被带走，根本，没有给他与家人交流的机会，他害怕自己死了，那些东西永远埋藏地下。

好在，小铁牛这个时候来了，虽然，孩子才两岁多，但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能够把自己的一切安心传下去的希望，他害怕革委会不知道哪一天抽风，把他拉出去，死在这个荒山野岭之中，成为野兽的口粮，变成粪便。

“小家伙，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牢记在心理，这是爷爷唯一能够给你的留下来的。”刘胖子脸色严肃。

“嗯，刘爷爷，放心。”小铁牛没有什么承诺，但是，他坚毅的小脸把自己内心最真诚的一面展现出来。

“做人做事虽然需要堂堂正正，但是，必须要学会妥协，暂时的妥协不是认输，是为了将事情做下去，做好。”刘胖子开口道。

“与人交往，切记，只说一分真，不要把心里话和自己交给别人，只有自己是可以相信的。。。。。。。。”刘胖子看到小铁牛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整个过程唠叨了两个多小时，其他，十几个人听着刘胖子的话，也是不停地点头。

小铁牛在刘胖子诉说的过程中，虽然，有不懂的地方，但是，他没有中途打断，有不懂的地方，脑中、书中学到的互相印证着，时而展眉，时而，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刘胖子说得很详细，就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诉说着从父亲、爷爷那边学来的，与经商过程中从对方及竞争对手那边学来的，句句扎心，让十几位旁听都是惊悚不已。

两个小丫头，虽然听不懂，但是，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每个人面上的表情，安静地就像这件事情，与她们没有关系。

时间已经很晚了，刘胖子才放三个小家伙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小铁牛一声不吭，脑海中不停地思考着刘胖子说的每句话，那些没有听懂的，找着与这个意思接近的词语。

小金兰和小金竹憋了一下午，一放出来，就像飞出笼子的小燕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两姐妹现在实在是太开心了。

回到家，饭桌上已经摆放着做好的晚饭，五个人安静地吃着，郭先生看到了小铁牛不对劲，没有去询问，因为，他已经了解了这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心思很重。

吃完饭，小铁牛拿出刘胖子给他的一本带着红色塑料封皮的日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刘胖子这些年的心得体会，看着看着，睡意渐渐上来，把日记本小心翼翼放在枕头底下，吹灭油灯，进入梦乡。

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又出现在他的梦中，今天，白胡子老爷爷没有在打拳，坐在一个粗布做成的圆垫子上，手中一本破旧的书，大声念着。

老爷爷那郎朗的读书声吸引了他，他静静地听着，开始生涩难懂，慢慢地，书中的意思渐渐明白，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浑身仿佛置身在母亲的体内，舒服的他直哼哼，如阳光沐浴，如春风拂面，如痴如醉地沉浸其中，肚脐下那股不知名的气体，自主地开始运转。

每运转一次，他感觉自己都在长大，那种鼓涨的感觉，有些疼痛，但是，疼痛之后，又是那么舒服，身上，也不由的有汗水不停地流出。

又是一泡浓浓的尿意将小铁牛催起来，快速披着衣服，出去放水，放完水，被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忽然闻到一股非常恶心的臭味。

四周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臭味的来源，刚要提上裤子，就发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一层黑黑的，已经干涸的污渍，才知道那股子令他恶心的臭味来源是发自自己的身体。

没有回屋，在厨房舀了一盆水，偷偷跑到仓房，脱下衣服，洗漱起来，皮肤上干涸的污渍一洗下来，那层黑黑的肤色浅了不少，洗完澡，再次穿上衣服的时候，他才发现，衣服紧绷绷的，穿在身上动一下都不方便。

“妈妈，我发现小铁牛脸色儿不那么黑了，还有你看他穿的衣服，哈哈，小肚皮都露出来了。”两姐妹看到小铁牛，一下子就发现了。

“嗯，昨天还是好好的，对呀，他的脸儿，也没有那么黑了。”金嫂儿看了也是不可置信，嘀咕着去柜子里翻找着小金兰的衣服。

小金兰虽然已经五岁多，但是，女孩衣服明显已经不适合小铁牛穿了，这样难住了金嫂儿。

郭先生一脚迈进门槛儿，就发现了小铁牛的变化，眼神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走进屋子，坐在铁牛身旁，捞起小铁牛的一直手，闭着眼睛开始把脉。

小铁牛脉搏强劲有力，如银如汞的血液流动的强劲，郭先生此时，能够感受得到小铁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如战鼓般催动四方。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愣愣地坐在那里足有一袋烟的时间，眉头舒展，又皱起来，又舒展，又皱起来，在最后，眼神迷茫地看着小铁牛，就像不认识似的，也像刚刚见到面前这个孩子。

“吃饭吧。”清醒过来的郭先生只说了三个字，端起面前的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辛辣让他瞪着眼睛，皱着眉。

其他几个人，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在他们的心理，都有疑问。

吃完饭，小铁牛无法站桩，两个小丫头站在旁边院子里，没了小铁牛这个玩伴，两个小丫头一副心不在焉，生无可恋的臭脸。

郭先生和金嫂儿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又背着他那只洗得发白的军用背包走了，走的非常匆忙。

金嫂儿拿出她男人曾经穿过的衣服，拿着剪刀开始咔嚓、咔嚓裁剪，弄完，拿起炕头的笸箩，开始，缝补起来。

小铁牛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金嫂儿的对面，拿着那本红皮日记本，静静地看着，小脸儿时而开心，时而愤怒。

金嫂儿一边缝补，侧目瞥了一眼小铁牛，看着这个让郭先生都看不明白的孩子，就那么坐在那里，稳稳地盯着手中的日记本，看的津津有味。

第十五章成长中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