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冗长之梦

宋凛安顿好了沈绪，还贴心地给她熬好了姜茶。“这几日就不要辛苦抄书了，好好休息。”

沈绪点了点头，坐在床上喝着甜甜的姜茶，心里胃里顿觉暖暖的，人跟着也舒服了不少。

“觉得累就睡一会吧。”宋凛起身给她盖好了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沈绪很快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中，堰和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男人站在湍急奔流的大河边，他们对面全是拿着刀子的黑衣人。

“阿绪，看来有人暴露了咱们的行踪。”堰握着刀，他的身上已经挂了彩，肩头和手臂上都是血痕。

“堰哥，我掩护你杀出去，替我报仇。”被堰叫做绪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弩，轻声叫着他堰哥，警惕地抬弩指着面前的黑衣人。

“一个都跑不了！”黑衣人举着剑冲了过去，随即是一阵刀光血影的厮杀。

转眼间，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黑衣人，他们扭动的身子，有的中了箭，有的被刀子砍伤了。

那个绪扶着堰踉踉跄跄地沿着河岸跑，突然，两人被脚下石头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那把银弩摔在了地上，弩上的小零件被摔了出来，飞溅在了碎石缝里。

绪连忙去扶住堰，试图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阿绪，孤撑不住了，这里已经被他包围了，孤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去南境，去找你大哥……”堰的胸口不停地流着血，他紧紧握住了矮个子男人的手，奋力将他往外推。

“不，堰哥，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不去南境，要死咱们一起死，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绪眼角带着泪花，奋力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此刻，剩余的黑衣人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一个身穿玄色衣服，戴着黑色半面的男人骑着马挡在二人面前。

堰仿佛看到了希望，双手奋力推着那个叫绪的男人，对马上的男人大声说着：“慕容曜的军队就要来了，你赶紧带着阿绪走，他们的目标是孤，孤不能连累了你的弟弟。”

“不，堰哥，要走我们一起走。”两人还在推搡，只听身后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弩箭迅速朝堰飞了过去。

“小心！”绪推开了堰，寒光没入了他的胸膛。

“阿绪！”

转眼间，三人已经到了一个破庙，绪的胸口插着箭，他虚弱地靠在堰的怀里，鲜血不停从胸口涌出来。

他的嘴角溢出了血，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堰哥……从小到大……只有你，关心我……保护我……这次，我也想保护你……一回。”

“阿绪，你不要说话了。”堰颤抖着手去捂他的伤口，可根本堵不住不断涌出的血，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染红了绪的青白色衣衫。

“堰哥……我有一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想要告诉你……”绪奋力地抬起头，凑到堰的耳畔，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堰的脸色突然变了，眼泪不断地从他的眼睛里涌出来，他嘴里重复着不，似乎不能接受那样的事实。

绪转头看玄衣男子，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气若游丝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帮堰哥，求求你……只要……救他的命……大哥！”

见面具男子点了点头，绪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袖，他垂下了手，停止了呼吸，泪水从晦暗的眼中流了出来。

堰低着头双肩颤抖，他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们南境的抉择吗？”

他抬起猩红的眸子，泪流满面地朝着玄衣男子大吼，身上的伤也随着激动的吼叫崩了开来，血流了一地。

“她是你的妹妹，你们怎么能把她伪装成男子独自留在京中！你们怎么能把她当成棋子诱饵！你们——怎么能弃了她！”

“什么！”黑色半面的男子似乎十分震惊，他上前翻开绪的头发，只见一道深深的伤疤落在后脖颈上。

他嘴里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慌乱地翻开绪的衣襟，利箭插在微微隆起的胸口，鲜血还在从紧缠着绷带里不断地溢出来。

甲士们很快搜到了破庙，黑色半面的男子抱起地上的绪将人放在马上，让堰一同上了马。

“走，带阿绪回家。”

他拎起了地上的长柄双刃斧，怒发冲冠，双眼猩红。

喊杀声震碎了山岗，天空仿佛被蒙上了血色，拿着双刃斧的男人如同浴血杀神，他脸上的面具沾满了血，玄色的衣袍也已湿透，血正不断地往下滴落。他怒吼了一声，纵身跃入人头攒动的兵戈中央。

乱石河滩上挤满了人，带着寒光的斧头如同流萤一般在人群中跃动，没一会儿，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着很多尸体，鲜血染红了整片石滩，流淌入了河水中，湍急奔流的水被染红了一大半，拉出一条条长长的红丝带。

那人砍瓜切菜般放倒一排排的甲士，硬生生为马上的两个人开出了一条血路。忽而，一支带着寒光的利箭朝着马上的堰飞了过去。

黑曜石半面男子抽手一档，箭擦着堰的胳膊飞了过去。

画面一转，富丽堂皇的宅邸，堰双眼乌青地躺在床上，他拉着半面男子的手，苍白的嘴唇开合着，声音十分虚弱：“孤要随着阿绪一起走了，替孤和阿绪，守好这个江山，守好焰阳国的疆土，莫要让乱臣贼子，觊觎了这河山——”

“你振作一些，阿绪要我救你的命，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你再坚持一下，我请来了南境最好的神医，一定能......”

“没用的，箭头上有剧毒，孤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倘若有来世，孤希望阿绪能做一个女孩子，真真正正，自由自在的女孩子，远离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无忧无虑。”

堰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忽而呛咳吐出了一大口漆黑的血，紧抓着手玄衣男子的手也缓缓松了开来，垂落在锦被之上。

“慕容曜！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半面男人的嘶吼响彻了穹顶，整个天花板开始旋转，逐渐天旋地转，变成一片混沌，墨色的血扩散了开来，黑暗迅速蔓延，将一切吞噬。

窒息的感觉侵袭而来，沈绪觉得心中闷堵极了，想要挣脱这种感觉，却是动弹不得。

耳畔传来低沉酥骨的声音：“秀秀，秀秀！”

她缓缓睁开了眼，才发觉汗水已经浸湿了枕头，眼前是宋凛十分好看的脸，他神色紧张，话语里满是关切：“你怎么了，你做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