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市

这是陆青草第三次来集市。

跟前两次相比，这里人不减反增，人员也更加复杂。

因为战乱，集市也变成了黑市，不仅能买到寻常物件，竟然连长刀、银枪都有。

“姑娘，要小米吗？自家种的，保证熬出的粥又黏又好吃。”

陆青草刚到黑市，就被一位大娘盯上了。

大娘长得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像这种二道贩子装农民，在黑市上并不少见。

“大娘，我卖东西。”陆青草看向她。

大娘狐疑打量她两眼，很快又凑上来：“卖什么？我这里也收东西。”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不像土里刨食的人，难道遇到同行了？！

陆青草伸手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黑豆，在她面前晃了晃：“就这个。”

大娘满是皱纹的眼睛瞬间瞪大，激动抓着陆青草衣袖：“姑娘，你手上有多少？”

像是怕陆青草跑了，她又加了一句：“有多少我收多少。”

黑豆竟然这么好卖？

陆青草没有露底，反问道：“价格多少？”

大娘遮遮掩掩，在衣袖里伸出三根手指，意思三文钱一斤。

跟黄豆一个价。

黑市上突然出现陆青草这样的生面孔，不少人都过来搭话。

“姑娘，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我这货号价高，到我这儿来。”

陆青草瞥了一眼另外一个婶子，她看着憨厚老实，和陆青草的眼缘。

“婶子，黑豆收吗，什么价？”陆青草低声开口。

听见有黑豆，婶子眼睛亮了，连忙凑过来：“收收收，你有多少？”

陆青草依旧问价，她伸出了六根手指。

好家伙，足足翻了一倍！

刚才的大娘还真是黑心。

婶子见她犹豫，便凑上来细心解释：“你不知道，去年雨水少，豆子不好种，收上来的也不好存，不是发霉就是发黑，而且这几天有人高价收黑豆，不瞒你说，给你这个价我还能赚点。”

婶子不好意思挠挠头，黝黑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也是没法子，男人摔断了腿家里吃不上饭，才出来赚这份钱，可不敢太昧良心。”

陆青草没有说话。

黑豆不适合做粮食，适合喂牲口。

可现在这个世道，马贼横行，谁家敢大量喂牲口？！

不对劲。

“婶子，你知道谁在收吗？”陆青草反问道。

婶子摇摇头，摆手道：“不知道，就是几个男人，这几天经常在黑市出现，说不准你还能碰见呢！”

陆青草拧眉，掏出一把黑豆放在婶子面前：“婶子，这样的豆子什么价？今天只带了一包出来，家里还有几百斤。”

看见黑亮圆润的豆子，婶子眼神亮了，仿佛看见了金子：“哎哟，你这样的品质，至少能卖十文钱一斤！姑娘，你要是信我，就按十文一斤卖给我，我保准给你卖出去！”

陆青草应了下来，但加了个条件：“婶子，卖给你可以，但我要看见收豆子的人。”

她心里隐隐不安。

婶子犹豫了，眼睛左右游移不定。

陆青草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道：“婶子你放心，不管你卖出去什么价，我都不会变卦，你可以说我是你家亲戚，来帮你忙的，也不怕人看见。”

一番话打消了婶子的担忧，她终于点头答应下来：“行，你家住在哪，我去把豆子运来。”

黑市人多口杂，陆青草可不会暴露身份，她指了指黑市门口的大槐树：“明天辰时一刻我把豆子带来，就在这等你。”

婶子立刻眉开眼笑，一口答应下来。

陆青草顺手卖了带来的两口袋豆子，换了几十文铜钱，

既然市场上豆子收成不好，一下拿出太多豆子只会过于引人注目，一番思量后，她选定两百斤这个数目。

两百斤正好一亩地的收成。

陆青草缓缓朝村子走去。

她来时是辰时初刻，回去已经到了午时，正是家家户户做午饭的时候。

往日里隔得老远就能看见屋顶的炊烟，可今天村子静悄悄的，仿佛点了暂停键。

她加快脚步进了村子。

刚到村口，便听见喧闹的说话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痛。

“官爷，你就饶了我儿子吧，我都快七十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全家都指望他养活呢……”

“爹爹，我要爹爹，呜呜呜……”

陆青草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几十个士兵把村里人围在谷场中央，手上利刃冒着寒光。

一个男人被压着跪在地上，他的母亲老婆孩子在旁边求情。

可为首的男人冷眼旁观。

“你们都是大胜的子民，如今大胜有难，你们也应该尽一份力，有银子的出银子，有力的出力，要是什么都不愿意出，可别怪我们不护着你。”为首的男人随手一挑，直接把男人手臂划出一道血口，冒出汩汩鲜血。

“啊。”男人疼的满地打滚。

“大狗！”男人老婆赶紧扑上来，心疼的把自家男人抱起来。

这个男人陆青草见过，是村东头的杨大狗，家里三代单传，他爹又早死，家里就他一个顶梁柱。

陆青草叹了一口气。

“要是不想入伍，就拿出一两银子捐给朝廷，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嘛。”旁边尖嘴猴腮的男人上来打着圆场，伸手对杨大狗家人搓搓手指，显然在要银子。

村里的地，种一年也只能赚几百文钱，哪来一两银子？！

这跟要了命什么什么差别？

“督尉，这样只怕会引起民怨，不如自愿为主。”男人带着厚重的盔甲，声音有些嘶哑，好心提醒道。

褚颜宁？！

陆青草瞬间就认出了他。

督尉瞪了褚颜宁一眼，冷冷道：“你要做好人？！”

“要是三日后招不到三千人，你我可都要吃板子！”督尉呵斥道。

褚颜宁抿唇，眼神沉了下来。

趁官差没注意，陆青草从小路回了家。

一来家中没有男人，她并不担心，二来……看见褚颜宁的脸，她心里总是惴惴的。

院子里，秦婆婆一脸惊魂未定搂着三个孩子，手里攥着菜刀。

听见动静，她疯了似的挥舞：“走开，我家男人都死光了，没有男人！”

显然先前他们来过了。

“婆婆。”陆青草躲开菜刀，看着孩子们还没干涸的泪痕，心疼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