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遇见（1）
1
周末，叶清晨正在房间里看书，朱媚打电话让她到华远建材批发市场帮她看看装修材料，她要装修东方商务大厦的书店。
叶清晨气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已被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的执着打败，无可奈何地穿了衣服，拿上摩托车钥匙下了楼。
华远建材批发市场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叶清明记得自己当年刚上大学时，这里还不算不上是城市中心，只是这些年这个城市发展太快，这一片渐渐变成了城市的中心。
华远建材城的占地面积很大，这是西北市最大的建材批发市场，也是全省最大建材批发市场，建材城里的建筑不都高，是由一排排的两层或三层高的楼房构成的商铺组成，虽然年代已经很久远，但这里面的建筑质量不错，间距也很大，人车往来都很方便，所以每天这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时候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叶清晨在批发市场东门的停车场停下了摩托车，她熄了火，取下头盔，正在四处张望。一辆非常豪华拉风的黑色摩托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叶清晨虽然喜欢骑摩托，但她并不十分了解摩托车，她骑的摩托车是当年聂明宇留下的。她不知道停在她眼前的这辆黑色的摩托车是什么牌子，只是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个摩托车很值钱。
骑在摩托车上的人是个年轻男子，他取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年轻漂亮的脸，他的皮肤很白，而且是那种白里透红的粉白，眼睛很大很黑，毛茸茸亮晶晶的，这张脸若是长在女孩子身上简直就是天生尤物，可惜长在了男孩子身上，让他显得有些脂粉气，此时，男孩眼里面盛满了笑意望着叶清晨，眼神显的喜悦而单纯。
“清晨姐，你来这里干什么？”男孩很亲热地与叶清晨打招呼。
叶清晨仔细的打量了他一会，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就冷冷地反问道：“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
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对着叶清晨笑道：“我是林洛豪的表哥张立阳，我们在洛菲姐的婚礼上见过，你忘了？”
“哦？”叶清晨心想，那天只忙着打架了，真没注意到当时还有这个小伙子在场。
见叶清晨一脸犹疑地打量着他，张立阳接着说：“清晨姐，我是张立阳，你忘了？我们很早就认识的，我小时候和林洛豪去过你们玉阳县，我见过你，还见过聂明宇哥哥、宁致远哥哥，还有一个比我小的小男孩叫王书珩，你们对我和林洛豪特好，你还带我们去过果园和奶牛场”
叶清晨盯视张立阳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记忆里有点印象，大概一二十年前，那时确实有一个白生生粉嘟嘟，眼睛毛茸茸，长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子跟着林洛菲和林洛豪来过玉阳几次，那是一个爱笑爱闹还有点娇气没有什么心机的小男孩。因为他是从大城市来的，长的又像个洋娃娃，他们都不叫他名字，都叫他洋娃娃。她点点头笑了笑说：“洋娃娃，你是洋娃娃，你怎么在这？
张立阳笑了，带着一脸得意的神情说：“清晨姐，不要再叫我洋娃娃了，我长大了，这是我家的公司，我的办公室在这里”。
看着他孩子般炫耀的神情，叶清晨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多少心机。
叶清晨说：“我的朋友要在这里面买东西，我过来帮她看看”。
“哦，那好，等会我陪你去挑，绝对给你们最好的折扣”张立阳自告奋勇地说。
张立阳的热情让叶清晨觉得有些好笑，他应该是林洛菲的亲戚，对自己那天大闹婚礼的行为不仅没有半点芥蒂，还亲热的要死，看来他和林洛菲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后来她也仔细回忆过当时大闹婚礼现场的场景，那天她大闹婚礼现场，能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后全身而退。除了自已臂力过人，别人轻易制服不了她这个因素外，另一方面姚丽和林洛菲身边的那些男人出工不出力，全程对她网开一面的行为有很大的关系，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她是一个人在和一群人打架。
除了后来进来的那几个保安，在场的几个男人林清浩、陆慎言、林洛豪几乎没有谁真的下狠手来制止她，她甚至觉得有人在暗暗帮助她，护着她，比如那个站在她身后护着她离开的陌生男子。还有那个秦爽，简直就是专门来给她点火助威的，看来姚丽和林洛菲虽然嚣张，在这里并不得人心。
想到张立阳和姚丽的关系，叶清晨对这个华远建材公司感兴趣了。其实她对这个建材城并不陌生，这个建材市场她来过不止一回，可从来没想过这里和姚丽有什么关系，也没想到要进到它的核心部位看看。叶清晨想既然姚丽和这个华远公司有这么深的关系，那就进去看看。
2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她最后一次见到姚丽是她和蔼可亲地来给她父母下圈套骗他们去开酒店。而最后一次见到林洛菲是聂明宇死后的第二年冬天。
聂明宇是他在要参加高考的那个夏天救落水儿童牺牲的，第二年寒假，林清浩带着林洛菲姐弟来玉阳看望林老师，因为林洛菲要出国留学了，一去经年，林清浩带着林洛菲来告别。
那时她们和林老师都住在大杂院里，那年雪很大，院中的积雪没有拉出去都堆在院中子中间，他们几个孩子经常用这些积雪堆雪人。那天，她和宁致远、王书珩在院子里堆雪，林洛菲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短大衣，站在他们堆的大雪人旁边，昂着头，得意地对叶清晨和宁致远说她马上要出国留学了。
叶清晨记得站在自己身边的宁致远听了林洛菲的话，看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非旦没有生气，还有些羡慕地看着林洛菲问：“你要去哪个国家留学？”宁致远一直对那些遥远的异国他乡的神奇景观、奇异风俗充满热情。
叶清晨沉着脸一把拉了宁致远走到一边，边走边数落宁致远：“她要到哪里去留学关我们什么事？她就是要上天去也与我们无关”。
宁致远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问问她要去哪个国家？”
叶清晨知道宁致远一直对异国他乡很感兴趣，可此时此刻面对趾高气扬的林洛菲他竟然还这样好奇。她气宁致远这么没有血性，自己的家被林清浩和姚丽害的落到这个境地，他竟然一点都无所谓，还这样一脸羡慕地去给林洛菲捧场，就怒火万丈地斥责他：“她妈妈害你们家害的不够呀？我们现在住在大杂院贫民窟都是被她爸她妈害的，她现在却得意洋洋的要出国去留学，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宁致远面对她的愤怒有些不知所措，低了头小声说：“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姐和我弟呀！”
看着宁致远的这种怯懦和无奈的样子，叶清晨心中愤怒的快要爆炸了，她冲到林洛菲的面前，一把将她推倒在雪堆里，大声地呵斥道：“滚，你们想到哪去就到哪去，少在这我们这里炫耀！”
林洛菲被推的摔在雪堆里，滚了一身的雪，宁致远想过去拉她，叶清晨不让。林洛菲也不是好惹的，一直以来，她来玉阳县都是被尊为客人，叶清晨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这样对待她，她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林洛菲从雪堆里爬起追着叶清晨要打，叶清晨怒气未消，抓着林洛菲的黑色的貂皮猛拽猛摔。叶清晨力气大，把林洛菲拽的东倒西歪，不知把哪个扣子拽掉了，林洛菲大叫着“你把我的衣服扯坏了，你赔”。
叶清晨更是气大，又把林洛菲按在雪地里，不让她起来，林洛菲气极败坏地在雪地里尖叫，宁致远和王书珩过来拉叶清晨，叶清晨才住手，她拉着宁致远和王书珩回自己家，她没有看见林洛豪远远地站在林老师家门口向这边张望却没有过来。
那次是叶清晨最后一次见到林洛菲姐弟，那天晚上，她母亲曲凌回家后埋怨她，说她和林洛菲在外面院子里的争吵打架，院子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她一从店里回来就有人来告状，只怕林老师一家人也都听到了。
被母亲责备，想到林老师和林阿姨也听到她们吵架、打架，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母亲随后翻着白眼说了句：“活该，林洛菲和姚丽就一个德性，该打”。
叶清晨心的那点自责瞬时一点都没有了，反而觉得母亲也挺不厚道的。
林洛菲得意洋洋地出国留学了，而后叶清晨考上了西北大学，离开了那个大杂院。上了大学，并没有让她摆脱过去那些事对她的影响，特别是聂明宇的死，让她的心从未有一刻的安宁，她痛恨姚丽也痛恨自己。毕业后去了最远的沙漠深处的工地工作，她想让自己在那远离人群的地方内心平静下来，可做不到，即使在大漠深处，那条河也时时出现在她的梦里。
叶清晨虽然心里充满了对林洛菲一家人的愤怒，但也从此远离了他们一家人，从此以后除了林清浩，其余的人再没有出现在叶清晨的眼前。姚丽的生意越做越好，他们越爬越高，她们之间不仅隔着时空距离，还处在根本不同的阶层，生活在不同的生活圈。
即使现在她回到了西北市，她的生活也和林洛菲的生活圈相距十万八千里。她依然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座标志着姚丽成功的万家大厦，她对姚丽和林洛菲满心愤怒，但这种愤怒却是那么的无力。
现在她随着张立阳走进华远建材城的办公楼，就象是一脚踏进了姚丽和林洛菲的生活。
3
叶清晨随着张立阳往华远公司的办公楼走，若是按她以往的心性是不会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走的这么近。可今天，一方面是张立阳这张心无城府的单纯笑脸让她心生好感，另一方面，她突然想知道姚丽和林洛菲的生活圈到底是怎么样的。
叶清晨边走边问张立阳：“我记得你是很小的时候跟着林洛菲和林洛豪来过玉阳几回，后来怎么不见你来了？”
张立阳说：“我记得去你们那里的时候我才刚刚上学，我父亲还在，那时姚丽经常去我家，带着我和林洛菲和林洛豪一起玩，我就跟着她去过玉阳几回。后来父亲生病、去世，姚丽也很忙，她很少去玉阳了，我也就没去了，其实我挺喜欢去你们那里玩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姚丽不喜欢去，经常说你们那的坏话，我妈也就不让我去”。
叶清晨翘起嘴角冷笑一下，没有说话，姚丽不喜欢来玉阳，玉阳人也不喜欢她，巴不得她从来没有出现在玉阳县才更好。
华远公司虽然是西北市赫赫有名的大公司，但它们的办公楼却十分的低调朴素。一幢很平常很陈旧但看起来很结实的灰色大理石装饰的三层大楼。
叶清晨随着张立阳一上二楼，就听见右手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大大地敞开着，一个女人的尖尖的叫骂声音从里面传出。
张立阳听见声音立即变了脸色，顾不得叶清晨匆匆向那间办公室冲去，叶清晨紧跟着他快步追了过去。
张立阳进了办公室，跟随在他后面的叶清晨看见他进办室后就去拉一个身穿淡蓝色套装，身材高挑，肤色白晰红润，双眸黑亮的漂亮中年妇女。叶清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她就是那天唯一帮着姚丽卖力推搡自己的女人，秦爽说她叫齐玉萍，是华远公司的正宗老板娘。叶清晨立即意识到她应该就是张立阳的母亲。
这个齐玉萍正对着办公桌后面的一个年轻男子拍着桌子又喊又叫，她的举止和她的穿着很不相宜。很显然她长的漂亮也很会穿衣服，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外如是。
齐玉萍旁边有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正在替办公桌后面的年轻男子劝齐玉萍，她时不时地用眼光瞟办公桌后年轻男子的脸色，像是很在意他的态度。这个女子眉眼和正在大吵大闹的齐玉萍有些像，但颜色明显差了很多，没有齐玉萍那种夺人眼球的艳丽，最明显的就是没有齐玉萍白里透红的皮肤。
年轻女子挽着齐玉萍的胳膊，试图拉她离开办公桌，但被齐玉萍摔开，很不客气地对她吼道：“少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你心里向着谁别以为我不知道”。
年轻女子被齐玉萍怼的满脸胀红，敢怒不敢言地瞪着齐玉萍，看见张立阳走进办公室，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闪离了齐玉萍，让出地方给张立阳。
站在门口的叶清晨听张立阳拉着齐玉萍焦急道：“妈，你又在这里瞎闹什么？”
齐玉萍转脸看向张立阳，这母子俩真是神似，一样幽黑的大眼睛，一样与众不同粉白的肤色。
叶清晨心想齐玉萍和姚丽虽然是亲戚，应该血缘差的很远。齐玉萍现如今即使年近半百，但姿色依然不减，稍微有点发富，却别有一种丰腴的美，年轻时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天然美女，姚丽就是重新投胎一百次都赶不上她的姿色。
齐玉萍姿色倾城，一身淡蓝色的套装，精致干练。可一张嘴说话就没有什么形象了，只见她满脸愤怒地对张立阳怒吼道：“我在这里瞎闹？这家公司是我们张家的，他一直把持着不肯还给我们，现在中腾公司给这么好的条件要收购我们，他死活不同意，他安的什么心谁不知道？不就是为了继续把持我们家的公司吗？继续为了当这个公司的老总吗？”
张立阳看了看坐在桌子后面那个脸色微黑的年轻男子，急切地说：“妈，你别在这里闹了，外面这么多人都听见了，像什么话！这件事情石哥自有打算的”。
齐玉萍显然是被儿子的态度激的更愤怒了，她提高了嗓门大叫道：“他能有什么打算？只有你这个傻瓜才这么相信他的话，一直被他欺骗。让别人听见又怎么样？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怎么欺负当年资助他的恩人留下的孤儿寡母的！霸占他留下的家产，排挤他的家人，现在中腾公司给这么好的条件他不同意收购，难道他想当钉子户让政府强拆，到时候亏的可是我们”。
齐玉萍的声音极高，有很多前来办事的人都远远地站在过道里看热闹，但没有人过来围观，也没人过来劝架。
叶清晨伸头看着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男子，他正板着脸，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几份文件，对这个女人的叫骂不闻不问，显然这样的闹剧应该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