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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生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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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王炳权聊过天后,叶清晨对自己的评价降了一大截,自己这双眼睛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当年不仅不了解社会,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看明白。她老爸竟然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从哪里能看出来?

第二天,叶清晨赶回玉阳县给林老师过生日,林清濯说只请了家人,在长福酒店订了一个包厢。叶清晨知道林清濯说的家人还包括她家和王书珩家,共同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让他们变成了守望相助的一家人,她突然想起了聂叔叔一家人,如果这个大家庭里有聂明宇该多好!

叶清晨和宁致远、王书珩订了一个大蛋糕,早早来到酒店,林清浩也回来了,但林洛豪和林洛菲都没有回来,林清浩说林洛豪的腿还不太方便。

叶清晨觉得自己大闹林洛菲的婚礼,林洛菲不回来有情可原,可林洛豪也没回来,这让叶清晨觉得很不舒服。腿不好,林洛菲的婚礼他不是也去了?还准备帮着姚丽打自己。

林清浩见了叶清晨完全没有提她大闹林洛菲婚礼的事情,他表情很沉静,像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他还是替林洛豪向叶清晨道歉,说林洛菲和林洛豪真的很不懂事,林洛豪回来也没有说他遇到车祸后有人帮他的事情。只是他在说林洛菲和林洛豪时的语气真的不像是个父亲在说自己的孩子,而像是在说两个高高在上的主人。林洛豪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什么也不对林清浩说,叶清晨觉得他在姚丽母子三人面前的情形只怕比王炳权说的还要卑微。

林清浩安安静静地陪着林岳和高云霞,给大家端茶倒水,招呼大家吃菜、喝酒,完全一副在老父亲面前尽孝的样子,他本就性情温和,这样一来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温暖舒适。如果不是发生了当年的事情,有林清浩这样一个温和体贴的儿子在膝前承欢,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说到底,当年他和姚丽做的那件事虽然很无耻,但林岳和林清濯已竭尽全力弥补了他的过错,现在他这样努力地偿还欠家人的债也让人可以理解的。

只是过去的事情让他身上少了一分坦然,多了几分愧疚,叶清晨在心中对他生出了怜悯之情,觉得他挺可怜的。

林岳看起来精神矍铄,斑白头发和他清瘦的面容十分相宜,身姿挺拔气质儒雅,笑意晏晏地坐在上座,听着众人说着祝福的话,今天众人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王炳权真的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龚建军,。

林岳显然对王炳权和龚建军的到来十分的高兴,几次提起他们和聂重义在学校时的事情很感慨地说:“一转眼你们这些孩子的头发都白了,王炳权连孙子都有了。看着你们现在都好,觉得自己这个老师也当的值得,当初,也确实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有望子成龙的心思,所以严厉了些。现在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很满足。我呢健健康康地活到现在,没有给别人找麻烦已经很知足了,希望将来也能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一辈子也算是善始善终”。

王炳权和龚建军端着酒杯对林老师和高老师说起当年在他们家里吃饭的事,那时候他们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总觉得吃不饱,饿的快,感觉得高老家的水煮白菜特别的香,因为高老师在菜里放的油比自家的多,那时农村的生活比城里差了很多。高云霞老师听的一脸的笑意,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夸她菜做的好。

有了他们的夸奖,高老师随后还有板有眼地和肖玉玲点评着上桌的菜做的如何如何。

叶清晨听的抚额不语,对她来说在林老师家吃高老师做的菜的经历就是噩梦,她现在只吃肉不吃菜,就是因为高老师做的菜太难吃了。

叶清晨看见母亲曲凌拉着父亲给林老师敬酒时,林老师拍着父亲的肩膀对父亲说:“你这个老大哥当的不错,当年拉着那群愣头青没有做过头的事情,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否则的话不知他们几个会闯下什么大祸,人生在世,良师益友,不可或缺”。

看父亲一脸谦逊地说:“林老师过奖了,我只不过比他们岁数大些,做事多些分寸。那时社会多乱呀,还是您教育的好,他们分的清是非对错,才没有走上歪路”。

没有听王炳权讲自己父母过去的事情之前,叶清晨一直觉得父亲叶玉西在母亲面前是个温厚的有些懦弱的男人,可自从听了王炳权的话之后,在听林老师对父亲说的话,发现父亲真是个沉的住气,很有胸怀的人。

叶清晨看他们在喝酒的时候王炳权和龚建军都有意识地针对自己的父亲,但不论他们怎么劝酒,父亲都很有节制,不受他们言语所激,也不受他们的奉承。但父亲主动和林清浩喝了好几杯酒,其间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抚慰他,林清浩抓着父亲的手直摇头,一脸的懊悔。

母亲曲凌一如既往地在这种场合十分活跃嬉笑无忌,该喝的喝,该赖的赖,拉着父亲给林老师敬酒,跟王炳权和龚建军碰杯时,叶清晨看着父亲嘴里说着“行、行、行”“好、好、好”跟着母亲举杯,帮着母亲作弊,被抓住了就笑呵呵地替母亲道歉喝掉杯子里的酒。

叶清晨看贯了父母妇唱夫随的样子,如今再看感觉和过去大不一样。她一直想在父亲的脸上找到王炳权说的阴险狡猾,却一丝都没有找到,父亲自始至终都是满面温和的笑容。但她确实发现父亲就是母亲的靠山,母亲在父亲的面前就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有恃无恐。

她看着父亲扶着喝的晕晕乎乎的母亲回到家,看着父亲照顾母亲躺在床上,母亲一会要喝水,一会儿要洗澡,一会嫌热,一会嫌冷 ,父亲就围着她转来转去。

以前,叶清晨觉得母亲在家不停的支使父亲就是在无理取闹在找事,现在觉得母亲就是在撒娇,两人关着卧室的门,不知在里面干吗。

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碍事,就去敲林清濯的门,林清濯问叶清晨她母亲怎么样了,说她今天喝的不少。

叶清晨嘟囔着说:“在折腾我爸呢,我妈和你们在一起喝酒经常喝多吗?”

林清濯笑道:“你妈酒量虽好,但只有你爸在场的时候,你妈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地放开喝”。

叶清晨一脸丧气地靠在沙发上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我妈其实很依赖我爸,当初王炳权说我爸阴险狡猾,老谋深算我还不相信”。

林清濯呵呵笑道:“你爸年轻的时候不象你现在看到的一脸忠厚老实,但也不是王炳权说的阴险狡猾,只不过那时你爸岁数比我们长些,做事沉稳,心思缜密,很有主见而已”。

“我爸有主见?自我懂事,就看见我爸什么都听我妈的,家里从来都是我妈在指手画脚,我还一直以为我们家是我妈做主呢”叶清晨沮丧地说。

林清濯笑了笑挑着眼锋看着叶清晨道:“所以说看人不能看表面,你想想,当年你妈是教师,而你爸却是个蒸馒头的个体户,在我们那个年代,他们俩人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结婚的?”。

“他们是怎么结婚的?”叶清晨真的来了兴趣,眼神灼灼地看着林清濯问。

林清濯笑着说:“要说复杂也复杂,要说简单也简单。你妈当年时很漂亮,又活泼好动,特别讨人喜欢,大家都觉得她一定会嫁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一般条件的男孩子都不敢打她的主意,你外公外婆更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什么样的男孩子都看不到眼里,都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突然有一天,你妈说要嫁给你爸时,大家都懵了,你爸不仅岁数比你妈大的多,而且还很穷。你外公全家人都坚决反对,你几个舅舅都找上门去跟你爸打架。关心你妈的人都不赞同,不怀好意的人都在等着看你妈的笑话。

你爸那时虽然很穷,别人都觉得他配不上你妈,你妈说要结婚时,但你爸就毫不犹豫地租房子娶了她。没有三媒六聘,没有热闹的婚礼,只叫了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们这样就结婚了,把你外公外婆和舅舅们气的半死。这事要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肯定要犹豫再三,但你爸说将来不论他干什么,都不会让你妈的日子过的比别人差。你爸那时蒸馒头卖,农忙的时候农民工钱给的高,他就去农村打短工。后来他们买了现在你家开饭馆的店铺,买了房子。你爸的确没有让你妈大富大贵,但也确实让你妈这一辈子过的踏踏实实。你看你妈到现在的样子,还是做姑娘时咋咋唬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都是让你爸给贯的,她是心里有依靠才什么都不怕。当年她要辞工作去省城跟林清浩做酒店生意,工作说辞就辞,我想你爸当时也未必愿意,但你妈那个人的脾气你知道,她一心想做的事谁劝也没用,所以你爸也就由着她做,说到底天塌下来他有勇气顶着。你现在回头想想后来的日子里,再艰难的日子你妈遇到会发脾气,你什么时候听见你爸抱怨过,表面看你妈在家里指手画脚,其实你爸才是你家的定海神针”。

看见叶清晨听的入神,林清濯又接着说:“前段时间你问我为什么不赞成宁致远的婚事,当时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如果宁致远有半点你父亲的勇气担当,不要说是找个公务员,就是找个再了不起的人,我也不会反对的。地位和财富当然重要,但勇气和担当才是一个男人的立身之本”。

说完,林清濯拍拍叶清晨的手说:“对你来说也一样,不论将来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和你有勇气并肩同行,能够包容你,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你们都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安稳日子。倾心相待,相濡以沫才是真的幸福”。

叶清晨有些羞赧地说:“我怕自己处理不好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你婆婆妈妈,才会有婆婆妈妈的事,你不婆婆妈妈,就不会有婆婆妈妈的事,全看你自己本事,你不会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吧?学学你妈”林清濯抿嘴笑道:“不要怕,相信自己的感觉。你是个真性情有主见的人,财富和地位迷不了你的眼,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喜欢欣赏的人一定会是你的同路人”。

2

一杯清茶,一盘棋,林清濯和父亲林岳静静地坐在秋日的阳光里对弈,父亲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握子的手有点抖,迟迟没有落下。

林清濯靠回椅背,看着父亲,满头白发,脸上已隐隐可见老人班,此时眼神有些混浊。

林岳犹豫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叹了口气说:“不下了,累了”。

林清濯抬起身说:“那我给你换杯热茶?”

林岳摆摆手说:“不用了”

然后对在菜地里侍弄剩余不多的几株西红柿、辣椒的高云霞说:“别弄那些了,你也过来”。

高去霞脱了手上的手套,坐在桌前。

三人静静地围坐在桌前,林岳说:“生日已经过了,现在只有你在我和你妈的身边,我和你妈将来的事情都要由你来操持,有些事情我和你妈已经商量好了,将来你就按我们的要求办就行”。

林清濯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一家人,就不说辛苦不辛苦的话了,该承担的都要承担的,推也推不掉。聂重义和肖玉玲的债我们算是还完了,可是曲凌和叶玉西的帐我们还没有还清,虽然说合伙做生意有赚有赔,可归根结底林清浩为了自己的私心,没有如实的把情况告诉曲凌他们,他是有责任的。曲凌和叶玉西要不要是一回事,我们给不给是另外一回事,将来我如果先走,会有一笔丧葬费,钱不会多,你安排给他们一些补偿,算是我们林家的一点歉意”。

林清濯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朝父亲点点头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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