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病逝（1）

1

叶清晨听的心里一阵阵发凉，想起林老师生日那天他说的好多话，感觉老人是不是在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才会有那么反常的举动，做了从来没做的事，说了从来没说的话。

“通知林清浩没有？”叶清晨问，这时她也自然而然地也想到了林洛豪和林洛菲，不论怎么说他们也是林家的血脉。

曲凌和肖玉玲显然愣了住了，她们可能已经习惯性地把林清浩屏蔽在林家之外，在忙乱中忘记了这个人。

曲凌迟疑了一下说：“不知道林清濯通知他了没有”。

“林阿姨人呢？这里的医疗条件行不行？需不需要转院”叶清晨追问道。

肖玉玲摇头道：“现在转不成院，医生说是脑干出血，林阿姨到主治医生那里去了，宁致远在重症监护室里，高老师回去休息了，她从大清早一直守到刚才”。

曲凌见到站在叶清晨身边的朱媚问道：“你是朱媚吧？”

朱媚向着曲凌和肖玉玲弯了弯腰点头示意道：“我是朱媚，阿姨好”。

曲凌笑道：“早听清晨说起过你，一直没有见过，长的可真漂亮，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家清晨，也谢谢你帮我家书店进书，你推荐的参考书卖的都挺好”。

朱媚看了看叶清晨，对着曲凌撒娇似地说：“是吗？清晨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问她，她也只说凑合，好像怕我问她要钱似的”。

曲凌瞪了叶清晨一眼嗔怪道：“她就是这点最讨厌了，一天到晚绷着个脸，说点好听的话像要她的命一样”。

肖玉玲笑道：“你们家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爱说话，爱管闲事，可不要乱套了”。

叶清晨对着肖玉玲笑了笑，故意说给曲凌听道：“肖阿姨说的对，我爸没来？”

“你爸来过了，林老师就是他帮着送过来的，这里他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就让他送高老师先回去了，我们守在这里。你们吃饭了没有？要不先回去吃饭吧？”曲凌说。

叶清晨看了看重症监护室的门说：“我们再等一会儿吧，等林阿姨来了，我们听听林老师的病情再说吧”。

叶清晨对朱媚说：“要不，你先回省城去吧，我们在这里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没时间照顾你”。

朱媚瞪了她一眼道：“我来都来了，你起码要管我一顿饭吧，我也想听听林老师的情况再走”。

叶清晨撇嘴笑了笑：“随便，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饭”。

朱媚侧过头在叶清晨耳边悄声说：“我想看看你嘴里的林阿姨长的什么样，你不是说她的棋技很厉害吗？”

“今天可不是时候，这次没功夫和你切磋”叶清晨瞪了她一眼。

“先观其人，再说切磋，把你打的落花流水的人，我也想见见”朱媚向叶清晨眨了眨眼说。

几个人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朱媚看着一个身形高挑，穿着一件灰色风衣的中年妇女从楼上下来，朝她们这边走来。

虽然这个女人还没有走近，因逆着光，五官看的还不是很分明，朱媚就想这应该就是叶清晨嘴里的林清濯，她腰背挺直，走路姿态不急不慢，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肃然之气。

朱媚对这种气势太熟悉了，“班主任”而且是那种以严苛闻名的尖子班的班主任。

林清濯走近了，没烫的齐耳短发，细看鬓角有几根白发，不细看发质倒还是黑亮，皮肤白晰，鼻梁挺直，眼睛狭长，看人时眼光很凌厉有神，整个人有种让人难以言说的高贵感。

她眼光先从朱媚脸上扫过，对叶清晨说：“你这么着急赶回来干吗？你又不是医生，你今天没课吗？”

叶清晨赶紧说：“我今天上午没课”。

“下午呢？”

“我请假了”。

听着林清濯一直追问叶清明里上课的情况，朱媚心里对着林清濯翻了翻白眼，老师，老师，自己家里的两个老师也是这样，上课比什么都重要。

曲凌见林清濯只紧着问叶清晨上课的事情，着急上火地问：“林老师的情况怎么样？”

林清濯放过了叶清晨转脸看着曲凌她们，口气平淡地说：“情况不太好，一是发现的时间太晚，出血时间太长；还有就是出血的是脑干，情况很重”。

“哪现在怎么办？”肖玉玲紧张地问。

“暂时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吧，目前，人也不宜移动”林清濯说。

林清濯站在那里说话，朱媚眼睛就一瞬不瞬地望着林清濯，叶清晨见状伸手捅捅朱媚，朱媚有点莫名其妙看看叶清晨，叶清晨瞪了她一眼。

众人正在议论林老师的病情，叶清晨看见自己的老爸陪着林清浩匆匆上楼来。

叶清晨的心沉了一下，林清濯通知林清浩了，看来林老师的病情不容乐观。

林清浩扫了眼众人，脸色有些慌张，望向林清濯的眼光失去了平时的安然显得在些胆怯畏缩。

“爸怎么样了？”林清浩问。

林清濯向重症监护室的门扬了扬下颌说：“你自己进去看吧”。

林清浩转身进了重症监护室，叶清晨听见林清浩在对门口的护士说：“我是那个叫林岳的病人的儿子”。

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林清濯说：“你们都先回去吧，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结果，有事的时候我再通知你们”。

叶清晨的眼光停留在林清濯的脸上，想知道她说的这个“结果”具体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她说的“结果”就是等死，林老师现在情况是抢救不过来了？还是不抢救了？

众人怕是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正面面相觑。林清浩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他神态犹疑不定地问林清濯：“爸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里面的护士都说不太了解情况，让我问主治医生”。

林清濯见他一副犹犹豫豫不知所措的样子，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那你就去问主治医生，你是爸的儿子，这些年你也没有照顾过他，现在我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后面的事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林清浩一时像慌了神，不知所措的望着林清濯。

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上的这副表情，不仅林清濯的脸色更难看，叶清晨也在心里长长的叹息，林清浩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抢救花了多少钱？”林清浩愣了半天才问道。

“我已经交了十万元的押金，后面的事你看着办，你是他的儿子，他这辈子为了你，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他都做了，他说过不想没有尊严地活着，所以继续抢救也行，放弃也可以，你决定”林清濯语气平淡地说。

听林清濯此言众人大吃一惊，都看向林清浩，林清浩脸色变的苍白。

林清濯把决定林岳生死的权利交给林清浩的意思显而易见，众人都看出林清浩有些慌了神，他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林清濯，想搞清她的真实意思是什么。

2

林清濯不再看林清浩，对着其余人说：“我们走吧”。

说完她自己先行向楼梯口走去，走过叶清晨身边时，看了看她身边的朱媚，对叶清晨道：“你来看看就行了，早点回去上你的课吧，这里一群闲人呢，不需你在这里操心”。

叶清晨跟在林清濯的身后，曲凌拉了拉迟迟疑疑想同林清浩说话的肖玉玲一起走了，叶玉西拍了拍林清浩的肩膀也随后离开了。

叶清晨下楼梯的时候，回头看见林清浩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过道里有些暗，他人影绰绰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副凄凉的画，让人感觉可怜地有些不真实。

林清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朱媚拉了叶清晨一下看着林清濯的背影说：“她真的不管了？”

叶清晨微顿了一下脚步，摇摇头说：“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事别人猜不透”。

随后就听见身后的母亲低声斥道：“你怎么也跟上来了？我们真的把林老师扔给林清浩不管了？”

叶清晨知道这是母亲在责怪父亲就停下脚步，朱媚也跟着她停下来，叶清晨回过头看见肖玉玲拉着自已的父亲叶玉西的胳膊说：“老叶，我们都走了不好吧，真不管林老师了吗？我手里还有些钱的，先用着没事的”。

叶玉西停了脚步望着远去的林清濯的背影叹口气，低声对自已的老婆和肖玉玲说：“我们几家虽然都像一家人一样，可毕竟不是一家人。现在林老师的情况林清濯最清楚，她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林老师恢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林老师自己又不愿意毫无尊严地活着。可决断人生死这样的事情，连林老师自己的亲生儿女都难做决定，难道你们想替他们做决定？林清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这么大的事情，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们就不要瞎掺和了。她如果要用钱，自然会张口的，你们不要瞎替她做主。我告诉你们，除了她，不论是林清浩还是宁致远开口借钱你们都不要自在做主张，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欠别人情的，林老师穷其一生精力还清了他们父子的债，临到最后也不想再欠别人的了吧。林清濯一直守在林老师的身边生活，而且高老师也还健在，林老师怎么想她们最清楚。高老师虽然表面上看着万事不放在心上，但她是心里最有主见的人，他们家里怎么决定的我们尊重他们的意见就是了。本来我们应该看林清濯的意思，现在林清濯既然让林清浩做决定，我们就看林清浩怎么做吧，他这些年躲在外面不好意思见这里的人，但人总要回来面对过去的，他也该有勇气担当一次了”。

叶清晨看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那里朝父亲翻了翻眼睛，嘴里不满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回去问问林清濯再说吧，是该让林清浩担点事了，这些年，他把自己的爹妈和林清濯坑惨了，还像没事人一样在省城装大老板”。

这时，叶清晨看见自己的老爸很自然地迎合着自己的老婆，不住地点头捧场道：“对，对，对，你说的有理，就是应该让林清浩像男人一样承担起责任”。

然后，叶清晨就看见自已的母亲一脸当家做主的神气，发号施令道：“走，回家吃饭”。

叶清晨转过身，心里不住地责问自己，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到底看到了什么，眼没瞎，是心瞎了。

朱媚看叶清晨一脸丧气地转身就走，紧跟两步问：“怎么了？你觉得你爸说得不对？”

“我爸，说的很对”叶清晨狠狠地说。

“那你这副丧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朱媚不解问。

“没什么意思”叶清晨不想说这个话题，反问朱媚道：“刚才你在医院里一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林阿姨看什么？太没礼貌了，你不是个很讲礼仪的人吗！”

朱媚有些羞赧道：“我开始就是有些好奇，你这个林阿姨气质真不错，不是很惊艳，但是很耐看，而且是那种越看越有味的人，年轻时是个冷美人吧，这种冷艳的气质真是让人很难移开眼睛，你也很特别，但和她不同，学生是不是都很怕她”。

“算你有眼光，不光是学生，就是我们小的时候也一样很敬畏她，不过，现在长大了，经常和她交流觉得她其实并不严厉，反而特别的宽和明理”叶清晨说。

朱媚赞叹道：“说心里话，我爸妈也是老师，我算是在老师圈里长大的，现在又天天和老师打交道，各种各样的老师见的太多了。现在不少老师身在曹营心在汉，天天都在跟外面各行各业的人比，心里怎么想都不平衡，觉得当老师吃亏，满腹牢骚。有的呢更差劲，在学生或者家长身上想方设法捞油水。但有的老师，骨子里就有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清高，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学生、学校，不在意外面的世界，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对学生甚至家长，说起话来真有股唯我独尊、藐视众生的王者之气。在学校的时候，有时真的很怕这种老师甚至讨厌他们，但现在回想起来也从心里很尊敬他们”。

叶清晨笑道：“那你爸你妈是什么样的老师？他们和林清濯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