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落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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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炳权摇摇头说:“不会的,生意是生意,下棋是下棋。霍仲年这个人在世界各地闯荡了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也早已财务自由了。回到这里就打算落叶归根,现在只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做事,有商机自然不会放过,但也不会看着别人的脸色挣钱。他开棋室也不是为了赚钱,下棋就是纯粹的喜欢,沈总和石总这两个人不仅在生意圈有地位,更是人中龙凤,所以才得他青睐,经常在一起较量一番,若只是有钱,也未必入他的眼”。
叶清晨转脸看着林清濯说:“若是他赢沈思明和石磊不是很多,那水平比我也高不了多少,你赢他没问题”。
林清濯端起茶杯波澜不惊地喝着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王炳权对叶清晨笑道:“其实他也说过有机会要和你下两盘,只不过你平时上课来会所的时候少,周末来的多。而他的餐厅周末比较忙,他极少周末来棋室,所以你们从来没有遇上过”。
“我也能列入他感兴趣的对手之列?”叶清晨笑道。
“就凭你和姚丽、林洛菲打的那两架,现在对你感兴趣的人就不在少数。女人爱打架,我活了这么久,也只在年轻的时候见过一个叫曲凌的,现在遇见了一个叫叶清晨的”王炳权哈哈大笑着说。
林清濯也忍不住对着叶清晨笑道:“看来你在省城日子过的丰富多彩呀”。
叶清晨有些羞赧道:“我只是看着姚丽和林洛菲耀武扬威的样子生气”。
龚建军和护工推着林清浩出现在回廊的北面,听见林清濯、王炳权他们在说笑就看过来,王炳权向他们招手道:“过来,我们在这下一局”。
龚建军推着林清浩过来,王炳权取了棋盘,对林清濯说:“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不要帮老龚”。
叶清晨笑道:“看把你吓的,你是不是下棋从来就没有赢过林阿姨”。
“我是没赢过她,也不敢赢,聂重义赢她一盘,她一定要赢回三盘才罢休”王炳权指着林清濯笑道。
叶清晨看了眼身旁一脸云淡风轻的林清濯,哪里看的出当年那个争强好胜的少女的模样。由此也可想象当年被姚丽坑害后心有多么不甘。
王炳权和龚建军在对弈,林清浩靠着轮椅背侧脸看着棋盘,叶清晨和林清濯也看着他们落子,只有护工不懂围棋在看手机。
张立阳和宁致远围着霍大厨忙碌着,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远处,南山山顶上白雪皑皑,初夏的风夹着雪山的凉意轻轻地吹过,闲适惬意,让人心静如水,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曲凌和叶玉西回来时,曲凌手里攥着一束野花和几根细柳树枝,叶玉西手里还拿着两个野花编成的花环。
曲凌把手里的野花和枝条放在旁边的桌上,走到棋盘前看了看对她身边的叶玉西说:“这两个臭棋蒌子下棋有什么好看的,等会林清濯和霍大厨下的时候再看”。
然后又对叶清晨说:“你爸刚才编了两个花环都不好看,你等着,我给你编一个比那两个都漂亮的花环”,说着就去摘院子里种的鲜花。
叶玉西迎着王炳权、林清濯他们质询的眼光,对王炳权说:“曲凌说外面的野花不好看,你家院子里种的花好看,所以采了些野花,又折了些细树枝回来要用你们家的花编个好看的花环”。
王炳权看了看叶玉西,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一边看着棋盘,一边说:“所以,你就打算用我家的花献你家的佛!你们找到王双杏没有?”
这话问的很有些意思,王炳权刚才说了王双杏几年前就去武汉女儿家带孙子去了。叶清晨看看王炳权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只见父亲脸上一片平静,淡淡地说:“找到了,在村头树下和一群老太太带着孙子玩呢”。
王炳权停住手中准备落下的棋子,和林清濯、叶清晨一齐看向叶玉西。
王炳权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叶玉西说:“你真的看见王双杏了?见鬼了吧!她和她老公去武汉都五六年了,那树底下都是些七老八十根本下不了田,路都走不稳的老太婆,你竟然指给曲凌说那里面有王双杏?”
叶清晨见自己父亲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脸泰然地说:“是吗?王双杏不在村里了?我也几十年没见她了,也从来没听说过她的情况,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刚才可能是认错人了”。
林清濯抿嘴笑道:“农村妇女辛苦显老,也难怪老叶认错人”。
叶清晨见自己父亲一脸诚实,一本正经地点头,觉得他真是认错了人。
王炳权则呵呵笑道:“王双杏当年可是个浓眉大眼,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你会认错人?老叶,你可真行,不过只要曲凌相信就行”。
听了王炳权的话,叶清晨又觉得自己父亲是故意认错人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相,叶清晨觉得自己有些凌乱了。
2
这顿西餐吃的很正式,长条桌,白色的桌布,宁致远和张立阳按霍大厨的要求摆好刀叉,然后规规矩矩地给每个人上菜。
霍大厨做这些事的时候动作规范神情肃然,影响着宁致远和张立阳也随之神情肃穆,态度认真地有板有眼做事。
吃过饭后,叶清晨看宁致远在收拾餐具,她过去帮忙,张立阳也凑了过来。叶清晨帮着把盘子收到厨房后,对张立阳说:“你别乱跑了,帮着宁致远洗盘子,我要去看他们下棋”。
宁致远和张立阳说他们也要去看,叶清晨瞪了张立阳一眼道:“你懂围棋吗?”
“我可以跟你学呀”张立阳顺杆爬道。
叶清晨懒得理他,三人为了看棋动作麻利的收拾好厨房。
等他们回到廊下,一盘棋已经心照不宣地摆开了,等叶清晨来到棋盘前,曲凌已占据林清濯的右侧,她旁边的叶玉西叮嘱道:“今天只能看,不要伸手”。
曲凌横了自己老公一眼,又看看霍仲年说:“我知道,今天有外人”。
对面的霍仲年看了他们一眼,抿嘴笑了笑。
林清浩和龚建军占据了林清濯的左侧,林清浩的轮椅微斜着,方便他靠在轮椅背上也能看清棋盘。
叶清晨和王炳权只能带着宁致远和张立阳在霍仲年的左右坐下。
龚建军对林清濯笑道:“要不我先来会会这位霍先生?”
林清濯撇了他一眼抿嘴笑了笑说:“不用”。
王炳权不客气地说:“你不行,你的水平和我不相上下,林清浩的水平都不行,聂重义若在还能试出个深浅”。
叶清晨见林清濯执黑,稳稳当当地挂了右角,就知道她这次很谨慎,要稳扎稳打。
开始时两人互相都不摸底,落子都很慢,旁边看棋的人也屏住呼吸静静地看他们落子。这群人虽然下棋水平高低不同,但都跟着林岳老师学过,不算是门外汉,下棋的人全神贯注,看棋的人也心无旁骛。
下棋的两个人表情都很淡然,但每一颗子落的都很谨慎,叶清晨见这个霍仲年棋风稳健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凌厉,可想见少年时不知有多狂傲,现在这份沉稳洒脱的外表不知经过了多少磨砺而成。
第一盘霍仲年略输了二子,第二盘的时候,他突然一改稳健的棋风,完全透着一往无前的杀伐凌厉,快起快落,那份轻狂逐胜的意气,在棋盘上尽显锋芒。
叶清晨看了一会笑了,不禁对他道:“你这样下是要输棋的,我以前若这样下棋,林老师要打我手的”。
霍仲年看了看叶清晨笑道:“天光日影,雪山清风,村舍闲人,岁月静好不过如此,那就随性吧,谁不曾年轻过”。
林清濯没有因为霍仲年的随意而乱了自己的节奏,而是不紧不慢地按着自己的节奏下完了这盘棋,自然最后的结果是霍仲年多输了几子。
霍仲年没有很介意这个结果,而是问叶清晨:“你们这一辈里谁的棋技最好”。
叶清晨想了想说:“目前是我最好,不过王书珩进步也很快,上次他回来我们下了几局,和我已不相上下了,但他今天不在,宁致远的水平一直没有提高”。
叶清晨忽想起一事,问林清濯道:“宁晓洁说你在给她教下棋,她的资质怎么样?”
“她比你稳当,起码能坐的住,我爸教你和你妈下棋的时候,光让你们坐住就费了好大的劲”林清濯嘲笑道。
叶清晨有些不好意思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现在我一天到晚都在坐着看书”。
叶玉西感叹道:“所以要谢谢林老师了”。
宁致远见叶清晨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替她解围道:“不过,晓洁没有你小时候聪明”。
叶清晨捣了宁致远一拳道:“我要你哄,我小的时候,你还在哪里呢?”
众人一阵哄笑,霍仲年指着宁致远说:“我看这个小伙子做事细致,有耐心,下慢棋应该很有优势”。
“所以,他喜欢跟老年人下棋,没人催他”叶清晨抿嘴笑道。
“这里下围棋的人很多?”霍仲年问。
“林老师当年教了很多人,他说下棋能修身养性,我们这里很多人不论是下棋还是做人都受教于他和高老师”王炳权说。
后来,霍仲年常随王炳权来这里种花下棋。
3
傍晚时分叶清晨回到西北市,随后就给那堆石头打了电话。
石磊在小区门口接了叶清晨,叶清晨上车后,他伸手给她系好安全带后问:“刚从家里回来就找我,什么事这么着急?”
叶清晨神情怏怏地说:“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又是因为姚丽和林洛菲?”石磊抿了嘴笑问。
“林清濯说林清浩在姚丽的万家大厦落成公司盈利后,曾向她提出过让她偿还借的我们债并补偿我们家时,姚丽说让林家的人跪着去求她”叶清晨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像林清濯一样很平淡了。
从林清濯嘴里听到这句话以后,她心里连对姚丽的愤恨都慢慢地消失了,她对姚丽像是面对着另一个物种,再没有一丝物伤其类的悲悯。
那天林清濯对林洛菲和林洛豪说他们可以改姓,不必再当林家人时,她心多少还觉得林清濯这话说的有些过份。可听了昨天林清濯说的这句话后,她觉得不仅是林清濯,就是她自己都不希望林家和姚丽再有丝毫的关系,想起这个人都觉恶心。
石磊听了叶清晨的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她拉到南湖边,两人下了车,走到了湖边。宽阔的湖面上有清凉的风吹过,稍稍吹散了叶清晨心中的郁闷之气。
叶清晨走近水边,对着水面把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吹出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哨音,这声音拉的很长,叶清晨用尽了胸中所有的气力。
石磊看着叶清晨竭尽全力时弯下的腰,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湖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看叶清晨独自立在水边。
叶清晨在水边站了好一会,才走到长椅边坐在石磊身边,石磊说:“你要是想好了确定要帮朱媚,你就让朱媚去找金子轩”。
叶清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好,我给朱媚说”。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石磊对着水面,声音平静地说:“叶清晨,既然答应了要做这件事,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怪自己,更不能怪我”。
叶清晨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有些紧张地说:“我为什么要怪自己?为什么要怪你?你们要做什么?”
石磊转脸盯着叶清晨看了好一阵,才淡淡地说:“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是正经的生意人,不会去杀人越货,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些生意人之间的一些手段,只不过你可能会不习惯,所以我提前给你打好招呼”。
叶清晨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道:“你和姚丽一样,都把我们当成不谙世事的傻瓜白痴,我只不过不愿与你们为伍,不愿意像你们一样做事,又不是真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