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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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晨直起身来开始喊梅雨络和沈思明，他们显然也意识到了有些不正常，沈思明已直起身，抬眼向河的上游望去。

叶清晨走向他们，边走边大声说：“是不是涨水了？我们赶紧往回走吧？”

沈思明见叶清晨还在向他们这边走，就对她大声说：“你别过来了，赶紧往回走，我们马上就过来了”。

在他们说话间，水已开始漫到了叶清晨的脚脖，她觉得自己的双脚浸在冰凉的河水里，浑身都在发冷。

叶清晨转身向河岸走，本来干涸的石头滩在她眼前很快变成了一片水泽，而且水泽的面积不断地向岸边延伸。

此时叶清晨已能明显地感觉到河水在往上漫，而且流速越来越快，她脚下的鹅卵石变的光滑不稳，让她每走一步都有些踉踉跄跄。

叶清明走了一段，转身看向沈思明和梅雨络，他们已被她甩开了一段距离，沈思明几乎是在半抱着梅雨络往前走，水已漫过他们的大腿。

河水太凉，梅雨络肯定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寒意，可以想象她现在虚弱的样子。

叶清晨像是听到远处有轰隆隆的声音，这应该是更大的水流倾泄而下的声音。

这里是宽阔的河滩，就是有大量的洪水流下来，也不会形成排山倒海之势，但是冰冷湍急的河水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在水里久待，就像现在，她已经感受到了河水刺骨的寒意，他们必须立即上岸，否则他们都有危险。。

叶清晨转身走向沈思明和梅雨络，她要帮着沈思明尽快将梅雨络带到岸上，水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浑，已有从上游漂下来树叶、树枝从她的身边漂过。

她离沈思明越来越近，眼看着面色苍白的梅雨络身体向下一滑，大半个身子已浸入水中，沈思明俯身抱起她，拖着她往叶清晨这边走来。

叶清晨眼看着伸手就可以拉住梅雨络了，沈思明突然身体一斜，差点摔倒在水中，显然是脚下没有站稳，他手中的抱着的梅雨络整个人都向水中倒去，沈思明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拉她，但梅雨络的身体已经被急流冲倒，他的身体也被梅雨络拉着倒了过去。

叶清晨猛然倾身一把抓住梅络雨，将她从急流中拉起，这时沈思明也顺势直起了身，他脸色苍白，但神情还很镇定，他果断地把梅雨络推向叶清晨说：“你快把她带到岸上，我的右脚崴了，现在使不上劲”。

这里的水已快漫到叶清晨的腰，以梅雨络的体质，不尽快上岸不仅她自己有危险也会拖累他们所有人。

叶清晨稍稍犹豫了一下，看了沈思明一眼，拉过梅雨络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奋力朝河岸走去，开始她还能感觉到梅雨络的身体被人推着向前，她能省点力气，可几步之后，这种推力没有了，她知道沈思明被落在了后面。

可她知道以梅雨络现在的状况自己不能丢下梅雨络去帮沈思明，沈思明也不会答应的。她只有把梅雨络带上岸后才能回过头去帮沈思明。现在水还没有漫过她的腰，沈思明在水中暂时还没有危险，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快些，再快些。

水向上漫的很快，她们一直在向岸边走，可水的深度对她们来说并没有明显变浅，但也没有变深，宽阔的河滩消减了下冲洪水的深度和力度，但也让她们上岸的路变的漫长。

梅雨络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显然已精疲力竭，但她紧咬牙关,抓紧叶清晨的肩膀奋力地往前走，尽量减轻叶清晨的负担。

叶清晨能感觉到水流的速度在加快，水变的越来越浑浊，她们被水冲的踉跄，她和梅雨络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水冲散，但她强劲的臂力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她的手臂揽住梅雨络的腰肢，把她紧紧地禁锢在自己身边。

她们每往前走一段，洪水的冲击就会稍稍减小一点，叶清晨极力控制着自己回头去看沈思明的冲动，带着梅雨络拼命向岸上走。她清楚现在自己每一刻的耽搁，回头去帮沈思明的机会就少一刻。

她们走的很艰难，梅雨络表现出的理智和坚韧超出了叶清晨的预料，她的身体很娇弱，但她像是怀着和叶清晨一样的信念，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往前走，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2

听见有汽车轰鸣的声音，叶清晨看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向她们这个方向驶来，但是车在离她们还有二、三百米的地方停下了，水已漫到车底。

叶清晨看见石磊从车里下来，他向她们走来，他的速度很快，叶清晨看见石励跟在他的身后。

叶清晨看见了石磊，觉得力量大增，梅雨络也看见了石磊，看见石磊走近了，她对叶清晨说：“你们不要管我了，快去帮帮沈思明”。

叶清晨没有吱声，她拖着梅雨络使劲往前走了几步，石磊也走到了她们跟前，她才放开梅雨络的胳膊，把她推向石磊。

叶清晨转过身去找沈思明，可当她看向河面时却看不见沈思明的身影，她的脑子轰然鸣响起来，心不住地狂跳起来，她向着河面下游张望，她们刚才过来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急流翻滚着，却没有一个人影，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心怀恐惧地对着河面大声地喊：“聂明宇，聂明宇，聂明宇。。。。。。”。

她觉得当年的那一幕又在她的眼前重现，她为了别人放开了他的手，从此永远失去了那个人，而今天，她这一生又再次无可挽回地做错了选择，她再一次丢弃了他。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撞击，痛的难以自持，她泪流满面向着河面声嘶力竭地喊着“聂明宇，聂明宇、聂明宇。。。。。。”，她边喊边向河中央走去，她要去找回那个消失的人，她不能让他在她面前再消失一次，她不能让那种蚀骨之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再次啃食她的心。

一只手从后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回拉，她拼命想摆脱拉她的那只手，但那只手却异常的有力，让她根本无法摆脱，但她不肯屈从那只手臂的桎梏，极力挣扎着想摆脱。

两人在急流中激烈地对峙很危险，那只手臂的主人显然被激怒了，使劲把她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搂紧她，在她耳边喊道：“别闹了，你在这里找不到他，我们去下游找”。

叶清晨听清了这句话，刚才混沌的脑子像进了一道光，“对，到下游去找，下游有树、有桥”她像是梦呓般说，聂明宇消失在碧流河后，在她的梦里，她曾一遍遍地梦见河里有树枝，桥柱或者浮木，希望聂明宇抓住它们得救。

她停止了挣扎，抓住拉着她的那只手拼命往岸边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觉得自己的心像针扎般痛，比当年聂明宇消失时还痛。那次，她满心恐慌地向着下游奔跑寻找，那时她还不知道结果，心中夹杂着些许希望。而这一次，她嘴里说着希望，可满心都是绝望，眼里更是一片茫然。

路过水中的车辆时，叶清晨被推上了车，这时她才发现拖着梅雨络的石励竟然落在了他们的后面。

石磊上了车，他没有等石励他们，由着他们自己上岸，石磊边倒着车边对叶清晨说：“这条河在这一带的河滩很宽，只要不在河道中间，水流不会很急很深，往下走的那片河滩上有不少的树木、灌木，沈思明如果没有受重伤，他会想办法自救的，在下游会有获救的机会”。

叶清晨渐渐恢复了理智，听了石磊的话，心中燃起了希望，可眼中的泪还是无法止住，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直哭，石磊默不作声地开车任由着她哭。

他们的车退到岸边，沿着河岸向下游驶去，看见有树的地方，石磊就放慢车速，但这些树太靠近河岸，一眼望去就让人失望。

他们向下走了二、三公里，看见远离河岸的水中有一棵树，石磊将车驶入水中，车停在车门即将被水淹没的位置，叶清晨下了车，向树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喊：“沈思明，沈思明。。。。。。”

他们远远地能看见树的轮廓，但任凭叶清晨如何喊叫，树上都没有回音。

石磊很理智地说：“这里没有人，如果有人，他会看见我们的车，也会听见你的喊声，他会回应你的”。

“如果他受伤昏迷了呢？”叶清晨不甘心地边说边往前走。

石磊停在水中，拉住她说：“如果他昏迷了，就不可抓住树，我们再往下走走看”。

叶清晨觉得石磊说的有理，就由他拉着往回走，可心里还是不甘，不停地回头看向那棵树，侧耳细听有没有求救的声音发出，唯恐错过沈思明求救的声音。

他们又开车向下游走去，越走，叶清晨心里越恐慌，她不停地问石磊：“这么远了怎么没有树，也没有桥？”

石磊边开车边看着河面冷静地说：“我们并没有走多远，这里没有村庄，没有行人，所以也没有桥，但前面河滩里一定会有树和灌木，而且越往下游，树和灌木越多”。

当他们再次在河道中央看见几棵树时，石磊将车再次开进水中，尽量接近河道中心。

叶清晨下了车，再次向水中走去，向着远处大声音的喊：“沈思明，沈思明。。。。。”

这一次，她在远处的一棵树上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她的内心一阵狂喜，她对从车上下来的石磊大喊：“那棵树上有人，那棵树上有人”。

那棵树离他们很远，在他们和那棵树中间还有一棵树离他们相对要近一些，石磊目测了一下两棵树之间的距离，把车开向了离他们更近的那棵树。

叶清晨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要先上离他们近的那棵树，从那棵树再去有人的那棵树。

石磊从车上拿出一捆救援绳，系在车前挂钩上，将其余部分扔在车顶，这次石磊把车开的离那棵树更近些。

石磊出了车，想把救援绳拴在自己身上，叶清晨抢过绳子说：“我去”。

石磊拽着绳子说：“不行，水流太急，太凉，还是我去”。

叶清晨固执地摇头道：“不，我去，我的水性好”。

“我的水性也很好，我在这里长大的”石磊对叶清晨的固执有些生气说。

叶清晨眼神坚定地摇头说：“不，我一定要去”。

石磊凝神看了她一会，不再说话，伸手开始给她腰上系救援绳，系好后，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别害怕，绳子系的很结实，但你要小心些”，说完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又使劲地抱了抱她才放手。

叶清晨愣了神，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石磊的脸，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石磊已松开了手说：“在去下一棵树的时候，记住一定要把绳子系结实”说着给她教系绳子的方法。

叶清晨立即抛开了刚才的疑惑，点头道：“我知道了”。

“动作要快些，时间不早了，如果太阳下山了，山里气温会下降很快，太阳下山后水里的气温会更低，雪山那边天上有些阴云，我担心如果雪山那里下雨，下来的水会加大”。

叶清晨再次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他们俩人一说一答，都沉着冷静，没有多余的废话，默契十足，相互信任，像是合作过千百次的伙伴。

叶清晨正要转身时，石磊说：“那也许不是沈思明，或者那只是被树挂住的一个物件”。

叶清晨心头一震，浑身打了个激灵，自从她看见那棵树上的白影子，她就认定那一定是沈思明。

石磊突然这样说是想给她打预防针，但叶清晨看着石磊的眼睛坚定地摇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那一定是沈思明，那不可能不是沈思明。

叶清晨拉着救援绳向着近处的那棵树走去，冰冷的洪水冲刷着她的身体，越往里走，感觉水流越急，她被洪水冲的摇来晃去。叶清晨不由自主地向身后望了一眼，看见石磊拉着绳索远远地跟着她，她心中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