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重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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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晨很认真地看着陆慎言,陆慎言坦然地继续说道:“这些问题都是些陈年痼疾,我当初进到公司的时候也不是看不到这些问题,但我什么也没有做,一是里面牵扯的关系太复杂,那些人都和我的父亲有着理不清的关系,我根本束手无策;二是我和我父亲都没有石总这种破釜沉舟的气魄和刮骨疗毒的手腕,说心里话,我真的很佩服他”。
叶清晨听的有些瞠目,她没想到陆慎言会从这样高的高度评价石磊,虽然王柄权说的那些话,很多叶清晨并不认同,但她对石磊心中已有偏见,听王柄权说他清查昌达公司的财务和债务时出手狠辣,六亲不认,她只是认为他的性格和做事的风格就是如此,并没有从这的角度想他,而且王柄权对他的行为也不赞同,言语间多有贬意,叶清晨并没有将他说的放在心上。
叶清晨看着陆慎言苦笑着说:“你不用安慰我,石磊做人做事的风格我很清楚,他从来都是深谋远虑,不动则已,一动就必定命中要害,你看,我们现在都是他的盘中餐。
他对昌达公司他们蓄谋已久,对你们父子和昌达公司的情况他早已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以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了解你们父子和昌达公司,还以为他是洞察世事的‘神猜’,现在明白是早就盯上了你们,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现在的做法肯定是有的放矢,对他们自己将来发展最有利的,你不用美化他”。
陆慎言看叶清晨眼神清亮坦然,声音柔和地说:“你说的不错,石总是早就在关注我们父子和昌达公司,能吃掉昌达公司这么大个企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但是他现在做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虽然在做生意方面没有天赋,但对昌达公司的弊端还是能看清的,昌达公司在多年的经营中,身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以前这些关系网是我们的助力,可后来却成为我们的枷锁,但是我和我父亲都没有石总那样的勇气去做除弊兴利。
公司里很多人通过各种方法挖公司的墙角,我和父亲对此心知肚明,我们明知这些弊端的存在,却一直听之任之,为什么?”
叶清晨和看了看朱媚,朱媚也是一脸茫然,叶清晨说:“我觉得你和你父亲都是心慈手软的人,那些人只不过欺负老实人罢了”。
陆慎言听闻此言不禁笑了,对叶清晨这种带着有色眼睛看问题的态度有些无奈,他很认真地解释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我和我父亲是昌达公司的掌舵人,只用心慈手软一句话就掩饰我们在管理公司中的过错,就像用心狠手辣标否定石总现在雷厉风行兴利除弊的行为一样,不全面也不公平。
我和我父亲的确是心慈手软的人,但那些挖我们公司墙角的人却很贪婪,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却没有任何作为,那是因为我父亲和其中很多人过去都有很多不解的渊源。
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想有所作为,可我深知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若动手整治,触动的都是那些关系人的切身利益,一招不慎,就会被反噬,而我的确没有石总的手腕、胆认和魄力。
你知道石总这次清算为什么找的是北京的律师和会计师吗?”
叶清晨看着陆慎言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猜的,这些人不仅见多识广,有经验有能力,而且在本市没有关系网羁绊,能放的开手脚做事,这很符合石磊现在做事的风格”。
陆慎言笑道:“其实你什么都明白,却为什么对石总那么偏执呢?爱之深,责之切吗?”
“那倒不是,他做的事情用他的道理来说是法没错,但我觉得他心术不正,你和你的父亲不是坏人,他不应该这样对你们”叶清晨垂了眼帘说。
陆慎言微微摇头道:“心术这个东西,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很难让人说清楚,人心幽深,哪里是一言两语能说清的,雷霆手段还能显菩萨心肠呢,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你不能用圣人的标准去衡量他。他能以小吃大算计昌达公司成功,可以说是心术,也可以说是手腕,但事实上昌达公司是败在我们自己手里。
石总在这次清算重组都是从北京请的律师和会计师,是极其厉害的一招棋,我们昌达公司背景深厚,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当地的律师和会计很难保证他们真的能做到对清算组负责,毕竟在这里的这些人将来还要在这里谋生,这些人在紧要关头,不可能都会做到铁面无私。而这里面一旦有人打开缺口,里面就会产生连锁反映,他们就很难达到他们想要达到的目标,而昌达公司内部的问题不能彻底解决,将来并入兴隆公司就是隐患。
不在关键的之处考验人性,这是万全之策,这就是石磊做事的高明之处。昌达公司里面虽然有不少关系网里的人,但也有不少我们自己的。林洛菲进入公司以后,在公司面临困境的时候,林洛菲稍加利诱,他们看到昌达公司大厦将倾,就和林洛菲勾结在一起。利益驱使下人很难不屈从诱惑和压力”。
“石磊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的人”叶清晨说。
“是呀,他这样做是小心谨慎,可以说他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没有给那些想蒙混过关的人半点机会,但也没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陆慎言说。
“留什么余地?难道还要放那些人一马嘛?”叶清晨不解的问,不明白陆慎这话是什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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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言眼睛探究地看着叶清晨,见她是真的不明白这里面的蕴含的意义,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昌达公司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与我父亲多年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家的昌达公司最早是国有建筑公司改制而来,我父亲早年是学建筑的,技术人员出身,后来成为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建筑公司改制后成为股份公司,我家成为这个公司的大股东,当然还有其它一些人以各种形式持股成为股东。
再后来地产业蓬勃发展,我父亲抓住这个机会进入房地产业,我父亲人缘很好,本身又是从国有企业改制而来,跟政府各部门关系都很好,这一、二十年得到了不少行政部门朋友的帮助才有今天的规模,当然,做为回报他们的关系户进了公司,也从公司拿了不少项目挣钱。
本来这对公司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大家互惠互利,如果我父亲有石总那样的手腕,昌达公司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但我父亲也是个面情很软的人, 做事也是瞻前顾后,不愿轻易得罪人,以至于后来公司的股东和背后有背景的高管各行其事,尾大不掉,我们的想法贯彻不下去”。
“那这还是你们陆家的公司吗?”叶清晨觉得不可思议。
陆慎言笑了,微微点头道:“是,也不是,昌达是我们陆家的公司,但也是不少人谋利的工具,所以我们陆家这些年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也是有苦难言。
这次清算重组是让我们有些失落,毕竟昌达公司是我父亲多年的心血,但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我和我父亲对昌达公司已经放手,所以石总这次真正面对的不是我和我父亲,而是我们后面的利益群体。
而我们身后的利益群体,不仅仅是经济利益群体,还有政治利益群体,这些人才是石总要对付的人”。
叶清晨知道陆慎言在说什么,王柄权也说过,石磊在解决卷走民工工钱那件事情上不给政府面子,得罪了政府有关部门。
她撇了一下嘴说:“我知道,我听说他在解决那卷走民工工钱的那件事情上,没有按政府的意思办事,得罪了政府有关部门,但这也没什么,我觉得他做的没错,谁的责任谁承担,不能出了事就让公司背锅,好处却让那些人拿了”。
陆慎言摇头笑道:“你说的没错,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件事情不算什么大事,政府的面子说重要,确实重要,但那毕竟只是政府的面子,并没有真正触及个人的利益。
而在这些事后面的一些还没有发作出来的事情才会真正触及到某些人的个人利益,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叶清晨眨了眨眼睛道:“那又怎样?”
陆慎言认真地看着叶清晨道:“涉及到个人利益,就不仅仅是经济利益,甚至可能危及到某些人的政治利益--政治前途,昌达公司这么大的企业,涉及的可不是一般的人”。
叶清晨盯着陆慎言看了看又接着问了一句:“那又怎样?”
这一次叶清晨的心突然就被触碰到了,她突然意识到过去她一直认为自己身边那个很强大的男人,正在面对着一个更强大势力进行博弈,那个势力更加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