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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都磨勘司判官

庆国都磨勘司府内,年近五旬的安判官正在忙碌着。

他就是这一世的安生。

庆国设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中书省下设盐铁、度支与户部司“三司”,称“计省”,主管全国贡赋和钱粮出纳。

户部掌管全国户口、土地、赈灾、税赋等事务,以备国家之需;

度支司掌管财货的支出;

盐铁司掌管全国的工商业及其税课。

三司之下有一个直属机构,其中的都磨堪司,掌握三司的账籍以及出入数字。

都磨勘司设判官一人,以朝官充掌覆勾三部账籍,以验出入之数。

安生正是都磨勘司判官,判官职级不高,但责任重大。

因为,国君每年要对官员考课,每年一考,三年为满,而赋税数字是重要的考课依据。

如果州郡衙门上报数字与实际相差太大,一旦上级发现,安生会因把关不严,要被追责的。

但要查实州郡衙门的上报数据,事关考课,安生不可避免会得罪州郡官员。

考课是用于将职位责任同官员的能力行为联系起来,以考绩的标准来约束和激励官员。

以考课结果的优劣来决定对官员的赏罚黜陟,以便劝善戒恶,使考绩得以发挥作用。

考课是通过上计制度进行的。

郡臣于年初将一年的赋税收入预算写在木券上,呈送国君。

国君把木券一分为二,国君执右券,臣下执左券。

到了年底,合乎标准的留任,不合乎标准的则罢免。

正因为如此,官员欺上瞒下,伪造数据的事情时有发生。

赋税收入主要是按人口和土地多少来确定的。

一些州郡在计算应交银两时,往往会少报人口或土地数额,将差额收入自己囊中。

还有一些州郡为了出政绩,在计算应交银两时则多报人口或土地数额,将差额转移到百姓头上。

此刻,安生眉头紧皱,发现有几个州数据有异常。

几年前钦州和肃州人口差不多,而现在钦州的人口数比肃州多了三成。

而抚州和离州以前人口不相上下,而现在抚州的人口数却比离州少二成。

一般来说,在时间不长的情况下,人口相差不远的两个州之间,不会突然拉开差距。

于是,安生向中书省左丞禀报了钦州、抚州数据有异之事。

左丞令安生带人即刻稽查钦州和托州赋税数据。

安生知道,如果在当地官员眼皮底下查验数据,根本查不出任何东西。

于是,安生带着都磨勘司三名下属秘密来到了钦州延寿镇。

在一个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后,安生四人分头前往民户进行查验。

安生到了一个商户家,出示公文以后,一一询问了户主年龄,家有几口人,年龄多大。

根据户主提供的情况,该户3口人,户主60岁,其妻去年己亡故,儿子30岁,孙子12岁。

让户主签字画押后,安生又去了另一户。

该户5口人,户主55岁,其妻48岁,儿子分别是32岁,儿媳26岁,孙儿3岁。

………

安生一共走访了二十多户,其他三名手下也差不多。

在客栈,安生把延寿镇的户籍册拿出来对照,发现问题不少。

一是人数不对。如安生走访的第一家,户籍册上有4人,其亡妻仍在册上。

第二户实为5人,而户籍册上则有6人,户主父亲己亡故,却仍然登记在册。

二是年龄不对。第二户户主实龄60岁,而户籍册上为53岁。

三是户数不对。全镇实为55户,而户籍上为60户,有5户已迁走数年,却仍列在册上。

安生几人归纳了一下,全镇实际55户,人口200人,上报的户籍册上为60户,人口240人,足足多了40人。

其中过了56岁纳税年龄的实为25人,户籍册上仅为10人。

扣除不用纳税的25人,延寿镇应缴纳赋税的仅175人,而实际分担税赋的有230人。

也就是说175人交了230人的税,极大地加重了延寿镇居民的税赋。

百姓不明就里还以为朝庭加税导致赋税加重,怨声载道。

安生将稽查情况封存后,又调查了几处地方,情况大同小异。

安生听闻钦州郡守因业绩突出,连获国君赏赐,不日将获得升迁。

这些不是安生管得了的,他只负责查账。

而安生带人查账的消息,却被钦州郡守得知了。

郡守带着厚礼来到安生入住的客栈道:

“判官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安生:“郡守大人太客气了,我等奉左丞大人令办差,不敢惊动郡守!”

郡守:“我观判官大人应该不到五十岁,却被朝庭委以重任,前程无量呀!”

说完示意属下将礼物抬入安生房中,并道:

“我已在镇上来凤楼备下薄酒,还望判官大人赏光!”

安生沉思了片刻,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郡守:“判官大人先请!”

延寿镇不大,来凤搂应该也是一般。

待酒菜上席后,安生发现每道菜式都非常精致,色香味俱全。

一看就知道郡守把郡城的厨师带过来了。

这时几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搔首弄姿走了过来,伸出纤纤细手,提起酒壶给安生几人倒酒。

郡守端起一杯酒,道:“下官先干为敬,祝判官大人官运亨通!”

安生也端起酒杯道:“祝郡守大人洪福齐天,步步高升!”

郡守试探道:“判官大人对钦州印象如何?有不当之处还望关照一二!”

安生:“在大人励精图治之下,钦州不愧为庆国名州,其他事好说、好说!”

郡守见安生礼也收了,酒也喝了,自己该说的话也说了。

料想安生应该知道怎么做,也就放心了。

示意手下和几位美女轮番向安生敬酒。

安生假装喝醉,一头扑在桌子上,嘴里啍哼呀呀不知道说什么。

郡守见状,觉得也喝得差不多了,道:

“今日判官大人可能还没尽兴,改日下官再请大人!”

安生三名下属,扶着安生出了来凤楼。

安生酩酊大醉,东歪西倒地走路,嘴里叽里咕噜胡说八道着什么。

回到客栈,安生立马换了一幅模样:

“开玩笑!老子三斤酒量,这点酒就想把我灌醉?”

三名下属倒是喝酒不多,安生招呼他们立刻收拾东西马上走。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重要东西己贴身藏好。

下楼后,安生对店小二打了声招呼,道:“我们有要事离开,多余的定金不用找了!”

然后从客栈后门出去,重金买下一辆马车,连夜离开了钦州。

第二天一早,郡守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和原封不动的礼物,什么都明白了。

几天后,安生四人出现在抚州,查验了几处地方,发现情况与钦州差不多。

都是户数造假、人数造假、年龄造假。

所不同的是,抚州该报的户数、人数没报,比如外面迁入的户数、人数都不在户籍册中。

还有不少人的年龄明明在56岁以下,都报成56岁以上。

安生查验户数实际560户,户籍册上只有500户,

实际人口2400人,而户籍册上只有1800人。

超过56岁人口实际数86人,而户籍册上145人。

也就是说报上去的应纳税人数只有1655人,实际上有2314人。

意味着659人的税收落入他们腰包。

这仅仅是查验了560户,可想而知,抚州郡守私吞了多少银两。

这次在抚州查验,安生几人做得非常隐秘,并要求户主不得泄露查验之事。

因此,没有惊动抚州郡守,也就没有钦州那样的麻烦。

安生深知,自己仅仅是都磨勘司一名判官,而郡守却是一州之首,权势滔天,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回到庆国王都后,安生直接将稽查情况交给了左丞,怎么处理是他的事。

第二天安生还没进都磨勘司大门,就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派人送来的。

安生苦笑,自己这差使真难做:

“做不好,会饭碗不保;做好了,可能会性命不保!”

但自己既然是拿了朝庭的薪水,就要忠于职守。

何况自己对贪官欺压百姓恨之入骨,怎么会包庇纵容。

不久后,上面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可能是不想声张。

反而从其他人那里听到,抚州郡守因玩忽职守官被降职,至于钦州郡守没有什么消息传出。

安生估计,对于钦州这样的纳税标兵,如果明面上打压,担心朝庭的赋税不保。

但钦州郡守升迁应该是暂时无望了。

这些都不是安生所能管的事了。

后来,安生也一直没得到升迁。

闷闷不乐的他,在都磨勘司这个岗位干到因病医治无效,享年66岁。

神识苏醒后,安生觉得这一世憋屈,感悟最深的是官员的贪腐。

贪念每个人都有,这是人性的本能,有的人贪财,有的人贪色……。

但大多数人都是靠自己去争取,能够坚守底线。

而钦州、抚州郡守,一个贪图高升,一个贪图银两。

抚州郡守肯定不会一开始就贪财,当他官至郡守后,有了贪财的条件。

或许他也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但既然湿了鞋,何不干脆洗个脚?既然洗了脚,何不洗个澡?

就这样,抚州郡守一步步走向贪念的深渊。

而他采用的方式是,蒙蔽上级,欺压百姓,导致民不聊生!

不一会,安生就被轮回天道送入下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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