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宋的法还是蔡京的法
在相国寺那边买了羊汤,便回到家。
婶婶一边给幼妹盛汤,一边讥讽道:“呦,十几年来,第一次知道给家里买吃食了,可真是太稀罕了!”
高景泽在心里骂道:“太不懂事了!”脸上却笑嘻嘻地说道:“以后等侄儿赚了钱,别说羊汤了,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玉石,婶婶只要喜欢,尽快开口。”
婶婶抿嘴一笑,心里自是欢喜,但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信你个鬼!”
“我信二哥,二哥有钱了,给曼儿聘个猫儿玩,还要带曼儿去大酒楼吃好吃的。二哥好不好?”
高景泽摸了摸幼妹的小脑瓜:“没问题,包在二哥身上!”
给幼妹盛完汤,婶婶从一旁拿过一个牛皮纸封着的包裹,递给高景泽:“给,你那狐朋狗友刚刚送来的。”
“谢谢婶婶!”
高景泽刚接过,就听婶婶又说道:“不是小报就好,你呀,就该多看看《宋刑统》,免得一天到晚……”
婶婶突然顿住了!
随后尴尬地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理直气壮地挺起傲人的胸脯:“我养了你这么大,看看你东西怎么了?不能看了是不?”
高景泽满头的点点点:“我也没说什么啊!”
“走走走,回你房间去,别在这里杵着,影响曼儿吃饭!”
……
……
一直到三叔散值归来,高景泽都没有再出过门,自己关在屋子里,把《宋刑统》翻了好几遍。
“这也没说不让办小报啊,只规定了违制和漏泄传报的处罚,而且针对的都是进奏院有官身之人。”
所谓“违制”,就是违反以皇帝名义颁布的各项规定;“泄露传报”特指传播虚假消息。
高景泽躺在床上,努力回想起以前学的《传播学历史》的内容:“应该是到了南宋高宗时,才明令禁止小报的,这也难怪,老赵家被人家一锅端,剩下的高宗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要是不禁小报,被宋朝这些喷子天天喷,皇家威仪何在?”
“那他们凭什么抓我?”
高景泽翻身起床,拿着《宋刑统》就往正屋走去。
还没推门,就听见婶婶的声音:“二郎今日给我和曼儿买了羊汤呢,还剩下一些,我一会给你热一热。”
“二郎买的?”
“嗯,还说等以后赚钱了,要给我买金银首饰呢。说来也怪,昨日回来后,这孩子跟变了个人似的,爱笑了,也不跟我犟嘴了。你说,他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什么夺舍?”
“话本里都写着呢,就是一个人的三魂六魄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哎呀,你可少看些江湖话本吧!成天神叨叨的!”
高景泽在门外叹气:“三叔啊,你那不成器的侄儿,确实被我夺舍了!”
“三叔,婶婶,我进来了!”
高景泽轻轻地扣门,大白天的关着门,还把幼妹扔在院子里自己玩,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多尴尬!
“嗯,进来吧!”
高景泽推门而入,把手里的《宋刑统》往桌子上一放,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叔,这律法里,也没说不能贩卖小报啊!”
高启明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的侄儿竟然在看《宋刑统》:“没有吗?”
高启明拿起《宋刑统》胡乱地翻了翻:“以前确实没因为这个抓过人,可能是前些日子有小报说蔡太师卖国投敌,惹怒了蔡太师,蔡太师才授意的吧。”
“呵,胡闹!这法是大宋的法,又不是他蔡京的法,他授意就能法办,还要《宋刑统》干嘛?”
高景泽义正言辞的样子,让三叔和婶婶有些不习惯。
高启明咳了两声:“咳咳,反正你现在没事了,这些破事也不管咱们的事,钻这个牛角尖干嘛?”
“三叔此言差矣!”
高启明本想就此揭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高二郎还执拗上了!
“三叔您身为开封府捕头,食的是大宋俸禄,执的是大宋律法,俗话说法无禁止即可为,岂能因为权臣的一句话,就罔顾朝廷律法,随意抓捕我大宋子民呢?”
高启明嘴巴长的老大,他完全不敢相信这番话能从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儿口中说出来。
一旁的婶婶激动的更明显一些,一拍桌子:“二郎说的好!二郎啊,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就像……”
婶婶似乎有些词穷,高启明在一旁接过话:“就像直言不讳的御史台谏?”
“对对对,就像青天大老爷!”
这是婶婶能想到最高级的比喻了!
高启明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宋刑统》既然没有此番规定,那按理说,是不会开堂判罪的,顶多就是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三叔想明白了?”
高景泽笑盈盈地看着黑着脸的三叔。
高启明脸色难看,不再说话,过了好一阵才叹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明日我就去太尉府,替你向高太尉谋个差去。”
高景泽连忙摇摇头:“三叔,我昨夜思忖一夜,咱家并不富裕,还是不要花钱请托了。”
三叔和婶婶又一愣,俩人同时在心中疑惑:“这不成器的侄儿,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虽心里欣慰,但是该给侄儿安排的前程却也不能耽误。
婶婶豪气地表态:“咱家虽不富裕,也不差你这点钱,你只要日后好好当值,将来为我们养老送终就够了!”
“谢谢婶婶,但是我另有打算,并不想入朝为官!”
高景泽躬身行礼:“我想借叔叔婶婶一些银子,做个小买卖,以安身立命!”
高启明想了想,也只好由着侄儿了:“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
高景泽点头:“想好了!”
婶婶好奇地追问:“做何?”
“小报!”
屋内空气突然安静,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既然《宋刑统》没有禁止,那有何不可呢?”
高景泽再起强调,他要干的这个买卖,并不违法!
但是婶婶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正要表态,却见高启明一拍桌子沉声说道:“对!大宋律法并无禁止,我看那些捕快,谁敢动我侄儿一根指头!”
“谢谢三叔,谢谢婶婶,侄儿告退!”
高景泽心满意足的准备退去,却听婶婶不解地问道:“这几次为了二郎的事,花了那么多钱,你还敢让他贩小报?”
已经走到门口的高景泽停下脚步,转过身:“婶婶,三叔这几次花的钱,都白花了,您想啊,既然律法无定,怎么会升堂判罪呢?”
说完,高景泽笑着看了看三叔,三叔那张脸更黑了!
婶婶突然扭头看向三叔,嗔怒道:“二郎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拿钱去勾栏了?”
“我冤枉啊,我把钱都给了太尉府的管家了,我也是刚想明白这件事啊!”
“你刚想明白?你白干了这么多年捕头了!你脑子呢?”
“我……我……哎呀,你听我解释嘛!”
高景泽笑着退出正屋,咯吱一声拉上门,对院里玩耍着的幼妹说道:“走!二哥给你热羊汤!”
幼妹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娘说那是留给爹的!”
“害,你爹今晚没工夫喝羊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