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合卺礼

十指交握，四目相对。

当脉脉情愫通过眼神相互交融时，仿若无波的海面，被轻风撩起一圈圈的涟漪。

心房好似变成一片落在涟漪中的小绿叶，轻轻摇曳，却又被变成小漩涡的水卷入其中，浮浮沉沉，紧紧缠绕，难解难分。

看着眼前深黑如墨，却又点缀点点灼灼星光的眸子，阮昭清晰的感知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上一秒还在浪花翻滚，动荡不平。

如今却化为小旋涡，只愿卷着那一片树叶不分不离。

她不知道是因为异能提升，让她的感知力变强，从而被影响，不觉产生代入感。

还是她也开始如同真正的人类一般，也能自动产生那些情感。

不浓烈，却甘醇，小酌绵绵，甘味悠长。

此时的赵堇廷，黑眸深深的凝视眼前熟悉的清润眸子。

亲眼看着这双眸子，在看向他时，日渐产生的变化。

初始时，是心情澎湃。

后来，是满心期待。

如今，是尘埃落定的沉静与喜悦。

他不怕她永远不懂，但也希望她能懂。

手轻轻抬起，忍不住想去轻触她的眸子。

这时便听旁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两人神情都是一顿，齐齐侧头看向一脸尬笑，硬着头皮提醒的安公公。

此时两人才想起来，还在进行婚礼呢。

两人都是一顿，目光又不觉对上。

随后阮昭默默移开视线，心里觉得神奇。

她刚刚竟然失神了。

赵堇廷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随后侧头扫了周边百官一眼。

百官皆垂头等候，似都没看到刚刚那一幕，不过此刻却都心情不一。

之前不少人曾为这对君后的结合，是因情，还是因利的话题，在私底下进行过不少讨论。

若是后者的话，表示他们的家族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后者的讨论占据上风。

因为观当今陛下的性子，怎么都不像是会对谁深情以待的人。

更别说二人经常聚少离多，也都没表现出热恋中的模样，更多的是相敬如宾。

所以都觉得是因利结合的可能性比较高。

不过今日一看，便只能全推翻了。

除非陛下在装深情，且还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看看刚刚那气氛，这两人眼睛都黏到一起了，把周遭一切都忘记，大有恨不得就这么凝视到天荒地老。

他们何曾见过陛下这般外露的情感，这若不是真情，还有什么是真。

顿时不少还有些小心思的人，那股劲就跟被戳破的皮球一般，咻的一下瘪了。

大殿内，一直等不到外边动静的太后和太上皇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外瞧。

却只能瞧见一群人都站着不动弹，不知在做什么。

这边，安公公见陛下和皇后终于回神了，忙给典仪官做手势。

典仪官反应过来，忙继续唱喝起来。

司礼急忙捧着托盘上前。

两人看着托盘上的大花红绸，相视一眼，弯唇一笑。

随后各执一端，转身面朝大殿门口，缓缓迈步。

“来了！”见到两人进来，太后揪着丝帕的手不觉一松，低喃时也松出一口气。

殿内的官员也齐齐转向他们，垂首躬身行礼。

两人迈步入殿，踏着彩光交织的朱红地毯，时不时侧目相对，仿佛心有灵犀般，弯起唇角，相视一笑。

直至双双迈着台阶，登上御座处，才转身相对，在典仪官的唱和下，行夫妻拜礼。

君后成婚与民间有所出入，虽流程礼规相同，却有时间差异。

比如大婚当日，便只需行夫妻拜礼，婚后才需行父母、天地、宗庙等拜礼。

夫妻拜礼结束，便算礼成。

二人相视，目光交汇时，眼中似都有尘埃落定之感。

这种时候，不免又让阮昭觉得神奇。

明明只是一个走过程的仪式而已，却为何总能轻易挑起心绪，引动情感。

难道这便是古早时代中流传的一句网络用语的诠释：生活不能缺乏仪式感。

安公公生怕两人这目光一对上就又焦灼起来。

忙给司礼使眼色。

司礼忙捧着托盘上前，躬身接过两人手中的红绸。

两人垂眸，放下红绸后，抬眼含笑。

赵堇廷抬起右手。

阮昭垂眸，看着莹白如玉的手心，笑着抬手，把手心贴上他温柔的掌心中。

而后携手转身，面对下方百官。

典仪司唱罢，百官齐齐行跪礼，殿内殿外如山呼海啸一般，唱响恭贺之声。

声音一道一道传出，又一道一道响起，竟连宫城外的百姓都隐约能听见，也不由跟着喊起来。

整个皇城都处于欢呼中。

这一天，皇城各大商铺都做起盛大的活动。

这还是百货坊先带起来。

因皇后大婚，春季拍卖会时间虽挪到祭春节结束后。

但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人提前汇聚皇城。

有的是冲着君后大婚来的，有的则是冲着拍卖会和竞标会提前来的。

这也导致这段时间，整个皇城几乎人满为患。

百货坊经历过去年潼关城的各种热闹景况，对此非常有经验。

现在搞起活动已经驾轻就熟，而且活动都非常新颖有趣，福利多多，轻易引人参与进来。

其他商家被带着，也纷纷效仿，各自使劲浑身解数，热热闹闹开启赚钱大业。

当然，不管怎么挣，如今是没有一个能挣得过百货坊。

尤其在烟花上架之后，每日都被抢空，还每日都有人不死心去蹲守。

更妙的是，百货坊今日还上了一批限时限量的君后大婚周边。

其中有大婚同款喜糖、喜糕、喜络、喜帕等等十多款。

生怕别人不知道此次君后大婚百货坊是婚品的最大供应商。

而百货坊背靠皇后，敢这么卖东西，肯定也是经过两位点头同意。

那还需要犹豫什么，当然是抢啊。

因此这一天，百货坊可以说又被集火，再度挣得盆满钵满，让其他商家都不得不感慨百货坊的搂钱能耐。

同时商家们又有些小小的遗憾。

若非是这段时间潼关城边关戒严，不然恐怕还有各国商人和看热闹的人聚集过来，那便更是热闹了，生意也会更好。

这般难得一遇的盛景，可遇不可求。

昭毓宫中。

华丽的宫灯在空中高悬，座灯、壁灯光芒璀璨。

一颗颗夜明珠绽放莹润花光，整个房间光芒大盛，却又因满堂的红而显出一片喜庆的暖红。

沿寝账幔帷幄，层层叠叠，织锦绣缎，丽丝采帛，显出一派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之景。

寝殿之内，重茵铺地，四周张设彩屏。

红帐朱幔之上百子图流光溢彩，似带着生命的活力，诠释某种生命的延续。

殿中红绸铺陈的桌上，侍官早已摆好馔品。

精美的碗碟整齐安放。

其中摆上精美，色香味俱全，代表不同寓意的吃食。

有热菜、冷菜、汤盅，还有黍、稷、稻、果等五谷杂粮。

旁侧桌上两支高大的金龙戏凤的红烛顶端，烛光摇曳。

蜡烛也都由百货坊制作，全是耐燃的上佳之品。

尤其是这两只龙凤烛，还含有淡淡的香气，滴落的红烛水也不知如何做到，竟能在旁侧凝聚成，像是一朵朵慢慢绽放的红色牡丹。

殿中内侍宫女穿行忙碌，突然一声报响，令众人一惊，随后纷纷垂首屈膝行礼。

此时，已经完婚的君后二人由前方女官及司言、司礼引导入内。

双双先简单行过祭祀礼后，分别将桌上备好的五谷分别放入祭具中，敬告神灵。

此举是为堇请诸神和列祖列宗赐下婚姻祝福。

祭祀结束后，司礼手捧托盘上前，二人分别从中取过温热的湿布巾净手，随后转身在桌边落座。

已备两侧的御膳宫人上前，先用银筷浅尝，确认无毒后，再分别把一道道菜呈到两人面前。

东西到这会都已经冷了，味道自然不会太好。

此举也只是走个流程，寓为夫妻同食。

因此两人也只意思意思的每道吃一筷。

不过这么多道菜，每道一筷，也能吃个半饱。

阮昭眯着眼睛，暗暗细数还有多少流程。

抬眸看向旁边的人，有点后悔了。

结婚可真累人。

更别说明日开始还有其他流程要走。

她认真思考，现在逃婚的可行性有多大。

赵堇廷侧头对上她的视线，随后弯唇一笑，连狭长的凤眼也跟着弯起来，眼中映照着灯光，仿佛藏满银河星光，温柔缱绻。

“可是累了？”说着，抬起手轻轻帮她把凤冠两侧垂下的步摇轻轻撩到后面，温声道：“很快便可休息。”

虽然还有晚宴，不过现在还早，等走完这一阶段的流程，她便可以在殿中休息半日，等晚宴后才换装出席。

轻缓的声音，仿若春日雪融后缓缓流动的清泉，似能瞬间抚慰一切焦躁与疲累。

她心里不由一软，弯唇道：“还好。”

这时女官端着金盆上来，盆中盛着温水。

两人双双净手后，重新移步到供桌边对面而坐。

祷祝侍立一侧，举起一件一件物品为其唱祷。

等他们唱祷完，司礼手捧托盘跪下呈上。

两位祷祝分别从托盘中取过合卺酒呈给二人。

二人接过合卺酒，执杯相敬，随后仰头满饮。

酒液入口，清冽微凉的温度，却又似带着几分灼感。

看着对座之人，明明尚有距离，却仿佛也能闻到对方口中的酒香。

阮昭暗暗吸了口气，有些不自然的侧开头，避过对方那灼灼的凝视。

合卺礼结束，阮昭的流程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女官携带侍者们开始撤走殿内不需要用上的东西，开始重新为下一个流程布景。

而这时，作为新郎的赵堇廷，还有没走完的流程，需离开一段时间。

他站起身，走上前，有些不舍的执起她的手，温声道：“好好休息，我一会便回来。”

阮昭轻笑着点头。

等人离开后，她才稍稍松口气。

今日的赵堇廷，情感着实外放，也太过浓烈，尤其是那一双眸子，仿佛变成两个小漩涡，要把她卷进去锁起来一般，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女官们屈膝一礼，轻声询问她可要除衣歇息。

阮昭自是点头。

身上这身衣服层层叠叠，又繁琐又重，不管走或站或坐都费劲。

更别说头上的凤冠，着实让她很是不适应。

女官们得令，立即上前，引着她入寝宫内殿，开始为她除去头冠和袍服。

重新换上红色寝服。

发髻解下，发丝垂在背后，骤然一身轻的感觉，让阮昭舒了口气。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摆手让女官和所有侍者先退下，等时辰到再来唤她。

众人退出去一会后，阮昭转身坐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后，抬手轻点手腕上的镯子。

下一刻蓝光闪过，灵姮盘膝坐着，转头看向一片红的四周，眼神复杂，语气带着些许惆怅。

“怎么样，结婚的体验如何？”

语气虽带着调侃，脸上也带着笑意，但阮昭还是能明显的看出他的低落。

阮昭深深的看他一眼，突然问道：“你要不要见见他。”

灵姮表情微顿，抬眸看她，诧异的神色很快便转为复杂。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想怎么跟他解释我的存在？”

阮昭嘴角微弯，“借口么，找找总会有，比如被养在镯中的灵魂？”

灵姮表情又是一顿，随后想想，似乎这借口也不是不可以。

他作为虚拟人出现时，只要除去光感效果，的确很像传说中的鬼魂。

然后他便忍不住开始想象那个场景。

若是那小子知道他的小妻子把大舅子随身带在身边，不知道是何表情。

他想，一定非常精彩。

越想越觉得那个画面一定很有趣。

阮昭看他坏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可能在想搞什么怪了。

轻扯了扯嘴角，“别想多了，肯定不是今日。”

灵姮斜睨她，见她眯着眼，一脸‘你不准搞怪’的表情，不由撇嘴，心里升起几分不满。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第一天，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阮昭嗤笑，“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见到我这样。”

骤然想起自己以前劝她的那些话，灵姮顿时一噎，无言以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