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画皮
大幕升起,露出幻影一般的舞台。
台上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往来都是些书生、富商、纨绔之流,还有不少身着官袍的朝臣,大多都是男人,就是有女子路过也是带着幕篱遮住面容。
街边是布置的十分华丽精致的楼房,楼里楼外都挂着许多红灯笼,把路过的行人都照的满面红光。
二楼临街的窗子打开,挂着彩色的布帘。灯影绰绰将屋里女子窈窕的身影印在布帘上,引人遐想。
朱漆大门敞开,门边站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小童儿,笑嘻嘻的朝路过的人作揖。遇到衣着华贵的男子还会走上前扯住袖子往楼里拉。
嘴里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冒,哄的人喜笑颜开忘了生气。
朱门上挂着牌匾,上书“百花楼”。
这场景根本不是传统的戏台场景,倒像是真实的街道投影,看的程沐啧啧称奇。
别的不说,就这构建场景的本事去做影视特效师,月入百万不是梦啊。
就在这时,街上出现一家三口,夫妻两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穿着穷衣,步履蹒跚一脸愁苦。
走到百花楼门口,男人上前跟童儿搭话却被驱赶,推搡间男人被摔倒在地。童儿侧头对着男人“呸”了一口,一甩袖子又回到门边站着。
妇人搂着女娃娃站在一旁直抹眼泪,开口唱到,“破屋无门断矮墙,瓮缸空空无有粮。儿啊~休要怨为娘。”
妇人背后,男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腿又对着童儿作揖,将童儿缠的不耐烦,才撇着嘴转头进了百花楼把楼里管事的妈妈喊了出来。
妈妈先在门口像打量货物一样把女娃儿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才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给男子,拉着女娃儿就要进百花楼。
女娃儿被拉的一个踉跄,转头面露悲戚的看着妇人,伸出手使劲向她伸去,哀泣哭喊到“娘哇~”。
妇人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也伸出手唤道,“儿哇~”
最终女娃儿还是被妈妈扯着进了百花楼,男人瘸着腿将地上的妇人拉起来,强硬的带走了。
妇人边走边回头,素帕捂脸,哭的凄凄惨惨切切。
唱词不错,演员唱功也很到位,声音里满满的悲伤让人动容。
可是程沐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她怎么记得画皮不是这么写的啊!
画皮不是讲的一个读书人在树林中遇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美艳女子,不听人劝色迷心窍非要把人带回家纳为妾室。
后来遇到个道士说他遇到鬼,印堂发黑。
然后他回到家半夜爬妾室的窗户,这才发现带回来的美人儿实际上是个面容丑陋的恶鬼。
而那美人儿的人皮正被挂在墙上,被恶鬼细心的描画保养。
最后的下场就是书生被掏心扒皮。书生的妻子请来道士打死恶鬼并成功救回丈夫的故事。
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眼前这副场景啊!
舞台上的幕布降下又缓慢升起。
场景已然变换。
街道还是没变,百花楼却越来越奢华,妈妈脸上已经出现皱纹,一看就知道又过去很多年。
临街的粉色布帘掀开,露出一个身着粉衣的娇俏女子,她半倚着窗,抬头看着空中的飞鸟眼里满是羡慕和落寞。
这人儿就是开场前出现的那名花旦。
她身侧又出现一个年纪稍小的姑娘,她好奇问道,“今日就是小姐及笄之日,理应是喜庆之日,怎地小姐落落寡欢地,迟迟不见开怀呢~”
花旦微微侧脸低叹道,“你这奴儿知晓些什么呢。笼中地鸟儿已折了翅膀,再也不能展翅翱翔。自此以后,妾身在泥沼,命不由己,又有什么可开怀的呢。”
管事妈妈推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晚娘吾儿哇,你且细细梳妆,好与我同去,见见各位郎君哇。”
文场乐声响起,花旦水袖轻舞声音幽怨清婉,倾诉心中苦闷。小丫鬟捧着衣裙立在一旁等着为她更衣梳妆。
大幕再次落下,呼吸间又缓缓上升。
程沐这下已经确定这画皮和她印象中的画皮根本不是一个故事。同时也能想到这花旦下场不会太好。
但让她最纠结的还是管事妈妈的那声晚娘。让她又想起那个用簪子捅她的女鬼。
大约叫晚娘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戏台上场景再次变换,少女闺房展现在眼前。
晚娘坐在桌前眉头轻蹙,头发披散身形单薄。
将她包下的郎君多日不曾出现,红帐孤冷,半截残烛在烛台上摆着。旁边还有一个相同的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经燃尽,只留下一些烟痕。
她红唇轻启唱到,“龙凤红烛留残只,独留晚娘守空室。”
摇晃着身子,扶着桌子站起身念到“今日郎君就要迎娶娇妻,哪里还记得妾这个旧人。”
戏台上画面忽然失去颜色,变成黑白影响。
晚娘苦等郎君一年半载,才等到郎君来看她。
此时漂亮姑娘就像花朵失去水分,已经失去往日光鲜,她面容平淡将郎君迎入房内。
趁着他醉酒,举起烛台刺进他胸口。
程沐“……”转折有点快,就挺突然的。
晚娘将郎君的皮剥下来挂在床顶,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她也依旧在百花楼接客,遇见好看的男子就把人灌醉杀死,皮剥下来挂在床顶。
渐渐的,她的床顶上都是一张张好看的人脸。
画面变成黑白之后戏台上就没有声音再传出来,戏曲变成了了默片。
听不见凄惨的声音却能看见那些男人死前狰狞的表情,还有晚娘温柔的浅笑和眸低的阴狠。
晚娘她在沉默中变态了。
台下的纸人们大声喝彩叫好还使劲鼓掌,有些纸人维持不住人的样貌恢复成纸人模样。
惨白的脸上涂着殷红的胭脂,纸扎的手掌拍的“咔吱咔吱”作响,甚至纸都拍破了,露出里面竹子做的骨架。
默片里的晚娘终于累了,一把火点了百花楼。
大幕在这时候缓缓降下,幕布上用血写着一个大大的“完”。
程沐小小的吐了口气,这戏看的有点心累,好好的鬼片走成了苦情路线,最后还变成凶杀现场,变态程度爆表。
晚娘那张拔木床掀开床幔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脸,儒雅的,俊秀的,英武的。
多到床顶挂不下已经开始挂在床的四周了。
被一堆人脸人皮包围的床她还睡的很开心,每次看见这些人脸她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简直不能用变态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