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如去江南建行宫吧
书房里不止一张椅子。
往日君臣有别，小皇帝都坐在自己位置上，摄政王在他身旁教导。姜芮平时必会离两人远一些坐着。所有折子送上来，司礼监会将折子汇总，把名录交给皇帝和她看。摄政王从旁挑选重要的做标记。
这些折子会再送到内阁，不重要的整一边。重要的需要皇帝提出解决方法的，在内阁他们整出处理的方法后，再一起送到皇帝以及摄政王手中。名义上以皇帝为主批。
按规矩是这么走，实际上不少事都是摄政王和她说了算。内阁被摄政王换了不少人，好在也有她的人手。连首辅的折子递到摄政王手中，也要经过内阁一趟。
按照她的设想，朝中群臣以摄政王为首，首辅所领内阁为辅。她参与内阁与其分庭抗争，等幼弟年长起来有了自己的人脉，三人在朝堂上均衡权势。她再一点点强行将摄政王的权力和她的权力让渡给幼弟。
只是她没料到后来一切与她所想全然不同。她生于宫廷之内，如井底之蛙所见太小。
今日姜芮干脆先不讲武德不讲规矩，坐到了幼弟位置上。她如同戴着的红宝石蝴蝶簪一般张扬：“来，我们坐下说。”
结果小皇帝半点不觉得有问题，亲自搬了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摄政王一时无言，不得不亲自搬个椅子坐到小皇帝边上。
姜芮想着地龙翻身的事，重新把秦郑志的折子拿过来。她不可能直说自己知道往后必有灾。她只拿着折子问幼弟：“要是注定洪灾，你想过怎么处理么？”
江南洪灾以前就有，身为皇帝自是知道的。他点头：“找官员带兵前去送钱和粮赈灾。疏散百姓到周边州府。让当地放开粮仓，以防米价过高。让太医领人一起去送药，防止瘟疫蔓延。”
说得很是简单，几乎也是那么点事。姜芮细问：“粮是送什么粮？送多少粮？放开粮仓以多少米价放？怎么防止百姓哄抢？钱送过去买什么？百姓如何疏散去周边，暂居休憩又安排在哪些地方？太医送药送什么药？送多少？如何派人？派谁去？”
小皇帝当然说着：“以前江南送来的粮再送回去。粮仓以当时的米价的放。让官兵值守防止哄抢。钱让官员们看着买安顿老百姓的吃食。光米不够，菜和荤腥也要些吧。周边官员自有空地给流民暂住。太医……”
这几年都没出过洪灾，以至于小皇帝说出的话没说完，已经让摄政王眉头紧锁。
姜芮注意到摄政王面色不善，抬手止住了弟弟越来越荒谬的话：“朝里不缺钱。钱却不是这么花的。”她开口问盛子恒，“盛卿觉得要送什么米？”
摄政王言简意赅：“掺杂了沙石的米或算可食的陈米。”
小皇帝顿时又一副“摄政王如此残暴”的神情，很是不忍：“江南百姓都那么惨了，怎么连米都不能吃点好的？”
姜芮和盛子恒视线对上。这一刹那，她想起了他的过往，想起两人初识。盛为异姓，能深得先帝信任，越过群臣成为摄政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她收回视线，平和开口教着：“江南送来的米都是好米。送到京城价不低。当刚遭受的灾害的流民碰见了这么好的米，他必然会上前哄抢。都等不到你送去熬成粥。要是运输途中有早早候着的劫匪，你这些粮都到不了江南。”
“有些人为了钱财和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官兵再多，也多不过整个江南的老百姓。赈灾是应急，要让百姓看到盼头。之后再减轻赋税等，总有法子善待他们。”
小皇帝恍然：“对。”
恍然的同时，又不忍：“他们最难的时候吃这种，对朝廷会有很多怨言吧。”
姜芮顿了顿：“所以朝廷中必然会有替罪者。要朝廷给普通的粮，中间再替换次粮，最终才便于送到百姓手中。”
“你年纪太小，百官并不是都听你话。”姜芮这么说着，“你要是不这么做。贪一点的官员中途便能把你的粮食和钱克扣一部分下来。越是接近闹灾的地方，克扣的越厉害。他们要确保他们自己能活下来，且活好。”
小皇帝顿时脸拉下，阴沉的劲和摄政王刚才神似。
摄政王不知是不是刚听进去了姜芮的话，缓缓开口：“江南水道常年有官员负责带人疏通。上一回洪灾还是在先帝在世时。臣当时已入朝堂，还想过一个方法。”
小皇帝当即扭头：“什么？”
摄政王冷声：“臣亲自带陛下旨意，送钱和粮救灾。谁阻拦直接送去牢里。换人上位。”
他竟然都不掩饰了一下他的残忍。姜芮笑起来。谁要是敢坏摄政王事，可不是单纯被送进牢里。一半直接送上了黄泉路，另一半在牢中生不如死。
地龙翻身走一趟，沿路官员被换了一片，自此摄政王的威严再无人质疑。天景五年之后，一切更打破了她曾经三势鼎力，为弟弟铺路的设想。
姜芮微点头算应了摄政王的话，却说：“摄政王亲自下江南，大材小用。朝中如今一切安然，离不开盛卿。与其等出事后再想怎么解决，不如现在未雨绸缪。”
“陛下不碰到事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学着做事，朝中科考上来的新官员也如此。那么朝中上下就以发生过的事为例，让各部都去写过往发生过的事，要是再发生该用什么解决方法。
“就如判案一样。各地判案都向已有的案宗学。其余事为什么不能有样学样？全落成白纸黑字，往后都有依据可学。新官上任也不至于乱来。”
写完了让弟弟看看，世上有多少糟心离奇的事，听都听不过来。以及朝中的事不能全交给盛子恒和内阁。否则即便护下了宫门，往后皇帝依然会是傀儡。
至于地龙翻身极为罕见。江南百姓若非遭遇大难，不然很少会乐意搬动位置。得找个理由让他们换个地方。
她沉吟片刻：“既然出了孝期，我们在江南建一行宫吧。等下看地图画个地。身为帝王，不可真足不出户。南巡看看天下百姓是应该的。行宫钱从私库出。”与其让宫里头被敌人洗劫一空，不如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