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漩涡之眼
陆梓墨喝了口咖啡,继续回忆,“后来,小渊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也越来越暴力,有时他会在房间里砸东西,肆意破坏物品,有时伤人,甚至发展到自残,用刀片在自己的手臂上乱划,当管家把所有尖锐之物都收走后,他就用牙咬自己。”
像一只发狂的小兽……
所有人都觉得小渊是疯了,为了家族的名誉,长辈们提出不能让他再这样胡闹下去,要把他送到精神疗养院关起来,好好接受治疗。
作为母亲的于昑坚决不同意,几番舌枪唇剑的争论,陆呈远始终站在她那边,长辈们虽然愤怒,但也无计可施,事情就这样一天天被拖了下去。
直到半年后,于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医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小渊的情绪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他常常抱膝发呆,不再乱砸东西,也不再伤害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他突然迷上了画画。
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只要他醒着,就不停地画,在纸上画,在家具上画,在墙上画……
他的画很抽象,表达带有点梵高的影子,像是无数神秘的瞳孔,也像是扭曲的漩涡,盯着看久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这些“瞳孔”是有生命一般,要把人的灵魂整个吸进去。
陆梓墨又把笔记本翻到中间某页,取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后递给倪绫,“这就是小渊画的,你感受一下。”
倪绫接过,触目所及,心中顿时一颤。
画中的涡纹果然像是神秘的瞳孔,又如同深不可测的黑洞,只看了一会,她就感觉脑袋晕眩,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旋转。
她忙把纸合了起来。
“有没有觉得,这画特别像世界地质奇迹‘撒哈拉之眼’。”陆梓墨说。
“撒哈拉之眼”被称为最大的地质眼珠,位于非洲西北部的毛里塔尼亚,是一种奇特的同心圆构造地貌,又被称为“理查特结构”,成因仍是一个谜,全部地貌需卫星绕地球轨道才能看清,在俯瞰视角下,如同一颗巨大的蓝眼珠,静静凝视着宇宙。
“确实像,可你不觉得……”倪绫看着陆梓墨,想了一两秒后才问:“它更像是我左眼的那枚重瞳吗?”
说起那枚泛着蓝芒的重瞳,陆梓墨还记忆犹新,当时他就站在倪绫身侧,看得很清晰,也很震惊。
“这是你的特殊能力?”陆梓墨经过调查,知道异人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能力,对此,他心里其实还挺好奇的。
“这是我天生的,从小就有。”倪绫一耸肩,“虽然我和正常人有点不一样吧,但和那些异人也有点不一样。”
“什么意思?”陆梓墨一头雾水。
“这么说吧,成为异人是需要通过‘诡雾’这种病毒强行触发变异,形成能力,而我自带抗体,病毒没有办法在我身上起一丁点作用,所以,我的能力是天生的。”
倪绫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平时,我的重瞳是看不到的,但需要治愈某人的时候,它就会显现出来。”
“治愈的力量……”
“对啊,我自己都觉得很神奇呢。”
* * *
在中国古代的相术看来,重瞳是一种异相,史书上记载有重瞳的有八人:仓颉、虞舜、重耳、项羽、吕光、高洋、鱼俱罗和李煜。
其成就个个非凡。
当然,到了现代,科学家们可不信什么相术异术,经过一系列研究,追根溯源,和严谨的考证,他们认为重瞳可能是一种神秘且特殊的返祖现象。
凡此种种看来,倪绫觉得自己就是异于常人,且天赋异禀的。
她把小渊的画打开,又看了一会,越看越像自己的重瞳,心绪忽然有些起伏,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
陆梓墨只觉得心下一沉,手指又微微轻颤了一下,又紧握,攥得手心里微微汗湿。
到了他最不愿回忆的那部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就此终止这个话题,可他不允许自己再逃避,必须要面对,才能走出来,查清楚。
“就在我们认为小渊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好的时候,他却真正疯了!”
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预感,陆梓墨躺下后,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屋内一片黑暗,窗外雨声淅沥,他想着既然睡不着,不如找部电影看吧,于是翻身坐起,刚想开灯,却瞥见满是水痕的玻璃窗外有一个影子在晃动。
是什么东西?
他立刻警觉,自己的房间在三楼,外面又下着大雨,难道有人想要趁夜趁雨入室偷窃?或是……绑架小渊的匪徒不死心又来了?
陆梓墨屏住呼吸,后背微微发汗,死死盯着那影子观察了一会,它只是在窗外轻轻晃动,也并不像是人形,应该不是什么活物。
他放心了一些,犹豫着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看清那影子是什么的时候,只觉头皮一麻,毛骨悚然。
他们家养了五年的阿拉斯加犬,被绳子勒脖悬吊着,毛发被雨水打湿,瞳孔暴凸,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那一刻,陆梓墨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思绪停顿了几秒,便又立刻高速运转起来,他想到了小渊,忙朝着弟弟的房间飞跑而去。
房门开着,房内被涂画得到处都是漩涡眼瞳,只看了一眼,他就已经觉得无比晕眩,下意识就想要转头。
“哥哥,你来啦。”小渊就坐在窗台上,面朝外,任由雨水敲打。
“小渊,危险,快下来。”陆梓墨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上前几步想要把弟弟从危险边缘拉回来。
这时小渊转过了脸,冲着他笑,而那半张脸,被利爪划得血肉模糊。
诡异,又惊悚!
“你的脸……怎么会?”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在他眼前的,还是自己的弟弟小渊吗?
小渊摸上了自己被划伤的半边脸,笑容更加病态,“我勒住阿犬的时候,被它划伤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梓墨情绪有些失控,浑身都在轻颤,是愤怒,是窒息,也是不解。
“我……为什么是我?”小渊露出了疑惑,似乎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片刻后,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凶光,咬着牙嘶吼:“我讨厌它,我也……讨厌你!你们都该死!”
坐在窗台上的小渊猛地站起,作势要朝陆梓墨扑来,但是脚下一滑,愣神间,整个人朝着窗外栽去。
“小渊!”陆梓墨扑身向前,想要抓住弟弟,还是晚了,抓了个空。
他眼睁睁看着小渊从楼上摔了下去,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