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来仍是少年

夜色斑斓，窗外流光溢彩。

陈正阳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城市霓虹灯闪烁，五星级酒店前的广场上，喷泉冲天而起，散开漫天花雨，游客们纷纷驻足观看，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来的笑容，陈正阳也不由的嘴角微微上扬。

明天就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日子，当年老陈升职不久，就被诬陷，成了老领导的替罪羊，蹲了大狱，想不开死在了狱里，平日里经常开怀大笑的母亲一蹶不振，半年后就随着父亲去了。

十几年后，陈正阳身价几千万，一路走来，收集了很多证据，明天就能一击毙命，让当年父亲的老领导身败名裂。

“正阳，要不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吧。”床上的女人半遮半掩，曲线优美的身躯若隐若现，乌黑的秀发洒落在白皙的肩膀上，双颊嫣红，星眼如波，端庄中透着一股妩媚可人和满足，没有了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女区长风范。

“你刚当区长，被外人看到了，影响你工作就不好了。”陈正阳坚决的摇了摇头，明天可以说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足够久，自己不想因为任何事情错过，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钟，下楼开车往老家赶，凌晨两点就能到，还能睡个囫囵觉，不会错过明天的开庭。

见李佩瑶一脸失落，陈正阳笑了笑，今晚梅花三弄，两人正是你侬我侬，气氛炽热达到顶点的时候，想要让自己留下来陪她也情有可原，再加上李佩瑶一直不愿意自己亲自出庭作证，担心自己有危险，也有故意让自己留宿的嫌疑。

走到李佩瑶身边，轻柔的低头在李佩瑶的嘴角亲了一下，伸手轻轻碰触李佩瑶下巴到脖颈的一道疤痕，虽然经过了无数次治疗，依旧在李佩瑶洁白的肌肤上那样的刺眼。

“你知道的，明天的事情对我有多么重要，等我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我心里就丢下了一个包袱，到时候，我回来一定娶你。”陈正阳一直未婚，每年都会写一封遗书，做好了被不明原因突然猝死的准备，幸好老天有好生之德，让自己活到了现在，李佩瑶陪伴了自己那么久，自己也该给李佩瑶有个交代。

李佩瑶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抿着嘴，重重点了点头：“我等你。”

下了楼，开着自己的路虎揽胜在酒店周围转了五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微微松了一口气。

脑海中回味起父亲当年经常告诫过自己的话：静中藏了一个争字，稳中藏了一个急字，忙中藏了一个亡字，忍中藏了一个刀字。

越想争，心越要静。越急，心越要稳。越忙，越要照顾好自己。越忍，越要看清事态。

在即将要胜利的时候，越要平心静气，小心谨慎。

点了一支烟，稳稳开车起步，行驶到郊区的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踩下刹车，对面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灯光，一辆沙土车疾驰而来，直冲而来。

陈正阳呼吸瞬间急促，浑身汗毛直竖，惊恐中带着一抹释然，立刻掏出手机，将早就准备好的短信发给了李佩瑶。

“遗书在保姆间马桶隔层，钱都捐给山区的孩子们，萍水相逢，后会无期。”

“轰隆……”

“噗……”

张口喷出一口热血，惨笑一声，本以为钱能通神，却不想在权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三径业荒秋去后，十年心苦梦醒时。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我的心等着迎接伤悲……”

“王小英，我爱你啊，我死都不会离开你的啊。”

耳边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嘶吼声差点要把房顶掀翻，最后瘫倒在地抱头嗷嗷痛哭。

陈正阳双眼空洞的望着挂着蛛网的天花板，墙上贴着的泛黄报纸，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却依旧是那么的熟悉，记忆深刻。

心脏砰砰直跳，浑身肌肉紧绷，汗水打湿了床单被褥，思绪在脑海中急促飞转。

目光落在窗边的万年历上，1995年6月30日，江北大学毕业前夕。

“正阳，你也别伤心了，白欣欣可是咱们政法系的系花，就算你是咱们学生会主席，追求人家的人海了去了，被拒绝也能接受。”

“至于你被安排到下面镇上去当公务员，也不用太伤心，凭你的本事，肯定能博得一个好前程，到时候荣耀归来，让白欣欣后悔去吧。”

“我呢？我被安排回了我们桐木县棉纺厂上班，小英去了丰昌县林业局上班，坐车要一天才能到，这狗日的分配，我想好了，回去后我就和我爸妈说一声，这活我连报道都不去报道了，直接去丰昌县做个小买卖。死活都要陪着小英，我们谈了两年啊，人生有多少个两年？”

陈正阳扭头看了一眼床边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声音嘶哑道：“你是谁？”

房高鸣脸上的泪水还没擦掉，一脸错愕，既而愤怒：“草，咱们可是上下铺的兄弟，你不能因为求偶被拒，工作只分配到了镇上，就忘了我吧，我是房高鸣啊，你丫昨晚喝酒喝多了，不是失忆了吧。”

陈正阳深吸一口气，自己确实是有房高鸣这么一个好兄弟。

当年毕业前夕，自己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表白失败，情场失意，公务员考试全市前三，却被分配到了下面的乡镇上，职场失意，双重打击，搞得自己有些萎靡不振。

一怒之下，没有听从爸妈的建议去报道，而是孤身前往滨海，投入商海，也算是闯出来了一番天地。

“你还没死，真的太好了。”陈正阳一脸欣喜道。

房高鸣脸色瞬间绿了，浑身直哆嗦，咬牙切齿的盯着陈正阳：“狗日的陈正阳，老子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想吃我席。”

陈正阳一愣神，当年房高鸣确实如同他说的那样，放弃了分配，去了丰昌县做了一个小买卖，陪着王小英，一开始两人倒也恩爱，不过，一个事业单位正式工，一个小商贩，平日里王小英面对的都是一些青年才俊，对房高鸣愈发不满，婚内出轨，被提前回家的房高鸣堵了门，叫来了岳父岳母，本以为岳父岳母会给自己讨一个公道，却不想得到的却是一阵冷嘲热讽，一怒之下，竟然把王小英他们一家人和王小英的姘头全杀了，轰动全国，陈正阳当时还去见了房高鸣最后一面。

看着房高鸣现在一脸朝气蓬勃，油光满面，头发有发蜡打理的光可照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样子，吸了吸鼻子，沉默不语。

扭头看向窗外。

杨柳依依，对面灰色的女生宿舍楼，爬满了碧绿色的爬山虎，影影卓卓，挡住了烈日暴晒，再加上花格子窗帘，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探索美的目光。

果然，还是老样子，一切从未改变。

既然让自己重活一生，自己就要去弥补以往的遗憾。

老陈，你多挺会儿，我一定会救你。

这次，自己不会再退缩，纵使满路荆棘，自己也当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草，正阳，你别吓我，你不会受到打击太大，变成傻子了吧。”房高鸣满脸紧张担忧的看着陈正阳，伸手拉了拉陈正阳的胳膊。

陈正阳好似突然回魂，大笑三声，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穿好衣服，洗脸刷牙，整理了一下发型。

看着镜子里帅气高挑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走，咱们去芭莎酒吧。”陈正阳急切向外走，房高鸣愣了一下，舔了一下嘴唇，脸色一红，随即一咬牙，连忙跟了出去。

九十年代，深受改革开放影响，酒吧和卡拉oK迪厅异常火爆，舞池，探戈，镭射灯，绝对是这个年代最潮的夜生活，是各种新青年的聚集地。

每每八零后，九零后对于跳广场舞的大妈很费解，其实他们不知道，这些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年轻时候比他们潇洒多了。

天空湛蓝，白云飘荡，花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道路还是泥土的，骑摩托的长发青年冲过，满是灰尘飘荡，车座上绑着的高音炮肆意妄为放着老狼的同桌的你。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进了酒吧，陈正阳带着房高鸣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不过已经被人发现。

“欣欣，那个陈正阳太不要脸了，毕业晚会上对比表白，你都拒绝了，他竟然打听到你现在在这间酒吧，找过来了。”

一个眼睛龅牙妹对着旁边身穿一袭白色长裙，面容姣好的女生说道，还扭头冲着陈正阳的方位指了指，言语中满是鄙视。

白欣欣扭头看到角落里的陈正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骄傲，陈正阳不仅长的高大帅气，还是学生会主席，被陈正阳如此追求，心中得意，看了一眼身边戴着金丝眼镜，夹着公文包的男生，叹口气道：“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他就算是再优秀，再怎么追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他的。”

金色眼睛男微微一笑，扭头也看了一眼陈正阳，脸上露出一抹警惕和敌意，冷笑一声，将白欣欣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你的事情，我已经给我父亲说了，把你先安排在市卫生局，妇幼卫生处工作。”金丝眼镜男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淡说道，仿佛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装逼满分。

白欣欣再也绷不住了，神色狂喜，主动抱住了金丝眼镜男的胳膊：“哥哥，你真的是我的好哥哥。”

一旁的龅牙妹心脏砰砰直跳，有样学样，就要去抱，却只换来一声滚，委屈的坐在一旁，低头心中大骂奸夫淫妇。

陈正阳瞥了一眼白欣欣他们，目光越过舞池，看向了同样坐在角落里，盘着头发，一脸冷傲的冰霜美人。

“李佩瑶，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