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涯沦落人

鞋厂的厂区，每天上下午都有一辆轻卡车卸货上货。上午送材料来，下午运送成品鞋走。

叶雨成知道，开车的是位眉毛清秀的年轻姑娘，他已经看见过她好多次了。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大家都下班了，叶雨成准备去食堂打饭，那位姑娘跑过来，“大哥，你这里有伙食团？我可以去吃吗？”那姑娘梳着学生头，一脸稚气地问。

“有啊，需要饭菜票才能吃呢？”叶雨成回答。

“大哥，那你能卖我点饭菜票吗？今天实在太忙，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姑娘说。

叶雨成上下打量她，见几缕汗渍斑斑的头发散乱的挂在她的额前，不像在说谎话，便说，“一顿饭票，要什么钱哦？来，你跟我一起去，我给你买就是！”

“谢谢大哥。”姑娘一面感谢一面自我介绍，“我姓许，叫许春梅。湖南娄底人，哥，你是哪里人啊？”

叶雨成看着活泼可爱的许春梅，笑着回答，“我姓叶，蜀中盆地资安人，去过吗？”

“没去过。但我喜欢蜀地，那里四季分明，景色宜人，待我有钱了，我就去那里旅游。”许春梅快活的说。

“好啊，欢迎你！”叶雨成说。

因为请许春梅吃了一顿晚饭，从此他们便认识了。

以后的每天下午，许春梅都要朝叶大哥住处望去，不过很久没看到他了。她也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也不方便打听，只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许春梅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兄妹众多，为了生存，她高中没毕业就跟老乡来沿海了。先是进厂打工，但她不喜欢时间被固定，拿到工资后就学习汽车驾驶了，之后她东拼西凑买了一辆小卡车，从此开始去市场找货，几经周转，终于找到叶雨成所在工厂的固定活干了。

天色已晚，许春梅装上一件又一件的运动鞋，正准备出厂门，这时她看见叶雨成从仓库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本杂志，看不清楚什么书，她忍不住上去打了个招呼。

还没等叶雨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俩同时听到一声惨叫从车间里传出来。一位车间女工被机器给轧到了手。

叶雨成返回车间，用纱布包裹了女工的手指，背着女工跑了出来，对许春梅说，“快，帮个忙，陪我一起送医院！”

那时，厂里恰好没有其他车辆。

许春梅二话不说，就开着她那辆轻卡，带着女工，一路狂奔。

到了医院，叶雨成对许春梅说，“你回吧，我一个人能忙过来。”

许春梅不知所措，如果跟叶雨成去医院，这车货怎么办？万一被人偷了那可不是小数目。可他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好在她送货的地方离医院也就几公里，她决定送了货再回医院。

许春梅回到医院，医生正给女工消毒做手术，叶雨成见她来了，示意她就在外面稍等。

就这样忙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女工手术顺利结束。叶雨成这才想起给老板打电话。

手持电话刚好普及，作为厂里的管理干部，老板花费4000元给他买了一部诺基亚移动手机。

老板在电话那头不停的感谢并表扬他，说他处理得当，有担当！

许春梅见叶雨成与女工从医院出来，急急忙忙迎了过去。许春梅和叶雨成把女工送回宿舍，又给女工弄了吃的，并叫同宿舍的同事照顾好她，这才离开那位受伤的女工。

天色已晚，厂区外的路灯次第闪亮，叶雨成朝许春梅笑了笑，“感谢你今天的帮忙，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请你到外面吃吧？”

许春梅当然愿意和叶雨成一道去吃饭。自认识他以来，她就觉得叶雨成是个诚实可靠的男人。在她印象中，蜀地男子勤劳肯干，吃得苦，还会做家务，没有大男子主义思想。如今见了叶雨成，更加坚信她对蜀地男子的看法。

叶雨成选了一家街边的湘菜小馆，点了一份剁椒鱼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剁椒鱼头？”许春梅笑眯眯的看着叶雨成问，她的眼里闪现着快活而幸福的光芒。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是湖南人，当然会吃湘菜啦，我是蜀地人，会吃辣的，选一个你和我都能吃的菜，非剁椒鱼头不可。”叶雨成说。

许春梅开心极了，“叶大哥，喝酒吗？”

“好啊，喝吧！”叶雨成爽快的答应了。

两位年轻的异乡人，就这样在他乡相见相识了。

许春梅告诉叶雨成，她没来广东之前，父母准备把她嫁出去，以便能换回些钱物，那时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不甘心一辈子呆在山里，就这样和老乡跑了出来，四年了，再也没有回过家。

许春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生活的艰辛和不易让她有了切肤之痛，而与亲情的割裂又让她肝肠寸断。她怎么会不想她的亲人呢？她有一个哥哥和弟弟。哥哥已成家，但过得不好，弟弟高中快毕业了，她每个月都会给弟弟寄一两百元不等的钱给他。

她如果不逃出来，她是会作为哥哥娶嫂子的交换物的。后来哥哥如何娶的媳妇，她一无所知，更不敢问。

叶雨成见她命苦，不断安慰她，说她如今不仅能养活自己，还有车，日子已经不错了，不必唉声叹气，抬起头，勇敢朝前走。

许春梅点点头，认可叶雨成的观点，“叶大哥，我不是唉声叹气，我是苦闷，找不到倾诉对象，如今，你愿意听我唠唠叨叨，我是真开心。”许春梅擦拭着眼角的泪，“叶大哥，你可以说说你的家人吗？”

叶雨成想了想，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把家事都说了一遍：姐姐嫁了，但仍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有个弟弟，考上了警校，弟弟的学费由他负责。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分手了。

许春梅一听，破涕为笑，“叶大哥，看来你家的情况和我差不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不是家里穷，我也不会出来。但人穷志不短，我喜欢奋斗，发誓干出成绩来！”

“你很不错，我欣赏你，也希望你能成功，到时不要忘了我这个哥哥！”叶雨成开玩笑的说。

“我怎么能忘记你呢？叶大哥！说实话，如果你不反对我，愿意接受我的话，我愿意做你女朋友！”许春梅在酒精刺激下，毫不掩饰的轻松的说了出来。

叶雨成怔怔看着她，不相信她似的说，“人生大事，不是儿戏！”

“你是恋恋不忘你曾经的女朋友吗？”许春梅问。

“那倒不是！”叶雨成否定了。

“这不就对了吗？人生路上难逢知己，只要你没有女朋友，我就是你的女友了。”许春梅独自猛喝了一杯白酒，哈哈大笑起来。

叶雨成见她喝多了，买了单，便扶着她回去了。

可怜的叶雨成，被折腾了一个小时，才把许春梅送回她的住地，直见她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才放心离开了许春梅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