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幸福
……
“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后山，假山处，张沐泽把曲彤提了过来。
“什么怎么想的？”曲彤疑惑道。
张沐泽坐到大石头上，轻轻一叹，“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开始，他以为曲彤想要他身上的通天箓，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曲彤待在他身边似乎就是为了看热闹。
时不时拱一下火，时不时逗逗陆玲珑，反正就是在作。
其实他甚至想过，曲彤是打上了天师度的主意，但是……这不可能，她没那个本事。
昨天晚上，他执意要把禁制打开，不是他赌气，而是在他成功画出那道请神符之后，他就可以肯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输。
他告诉马仙洪，只要看到后山雷光漫天就将请神符请进万法宗坛，那是最后的保险。
只要那道符生效，无论他是输是赢，他都能醒过来，拿他最后的时间，用最暴力的手段，将所有麻烦解决。
他放出八奇技的消息，和当初张怀义的目的差不多，只是他这个消息能吸引来的人比张怀义那次多多了。
昨天，大多数人都已经来了，明里暗里的都来了，要么躲在龙虎山下，要么光明正大的走上山，要么躲在山上准备捡漏。
他全都看见了。
风后奇门加上茅山的灵视天眼，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所以，只要他失败了，请神符生效，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加持雷法，他能把这些人全都干掉！
一个不留！
他师父或许想过类似的办法，但是，龙虎山天师的身份限制了他，他不能这样豁出一切。
但是他可以，而且杀完之后他也会死，没人可以追究龙虎山的责任，至于剩下的小猫小狗，他师父能解决。
而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用请神符，主要还是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载“神临”。
请神降身，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借用神的力量。
但是，他请来的这个神太夸张了，他不是没想过试试能不能请别的神，但是没用，他的符只能感应到这一个。
强是强，但大概只能请一次，毕竟就连神格面具那种请“伪神”降身都会出现承受不住而导致身体破碎，他请的这个可是真神啊！
所以，那道符，是他准备和这些麻烦同归于尽用的。
只要他失败了，现在在龙虎山附近的那些觊觎八奇技，想找麻烦的，一个也活不了，都得跟他一起上路。
不过还好，他成功了，被他把性命累积强行散光的龙魂抢不过他，虽说他现在对于龙魂的控制还不稳定，但已经足够了。
他现在的力量足够把这些人解决了。
但，曲彤，是一个例外。
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最基本的，他不会恩将仇报。
曲彤帮了他，即便有被迫的成分，但事实就是这家伙帮了他，所以，他在犹豫，接下来要不要……
把曲彤一起解决了？
这个人很能搞事情啊。
“……”
曲彤微笑着看向张沐泽。
“怎么，想卸磨杀驴？你师叔的伤可还没治好的，这就等不及了？那我可真的有点伤心了……”
说着，曲彤还真就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不想对你动手。”张沐泽摇摇头，无视了曲彤的可怜样。
“但是，我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你这种无法预估的危险。”
“以前有禁制，我自己也在限制自己，所以我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可现在……”
在他画出请神符，主动要求解开禁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所谓生死了，有的也仅仅是些许遗憾。
“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曲彤坐到了张沐泽身边。
“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害过你吧？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拖延时间，你怕是已经和你的老师父打起来了吧？”
“所以我不想对你动手。”张沐泽看着曲彤，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你害怕什么，要是放了你，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在意的人造成伤害。”
“你知道我的弱点，你也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所以……”
张沐泽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他真的不想对曲彤动手，因为他不想成为他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忘恩负义。
但是，双全手，这东西真的很麻烦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曲彤悠悠靠到张沐泽身上，
“我想要你，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帮你。”
“为什么？”张沐泽问道。
他真的不理解曲彤在想什么，因为他能感受出来，曲彤对他的感情绝不是陆玲珑她们那种，这家伙表现出来的那些感情都是掺水的。
他只知道他的身上一定有曲彤想要的东西，但是……曲彤想要什么？
通天箓？还是其余的八奇技？又或是他的龙魂？
曲彤想要长生不死还是羽化飞升？
这家伙是在他和冯宝宝接触之后才出现在他身边，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直接把冯宝宝忽悠走，曲彤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边拱火……
“这需要理由吗？”曲彤轻笑一声，反问道。
“你真的不理解我在做些什么吗？”
“你从出生那一刻便被束缚，被残魂束缚，被龙虎山的规矩束缚，被你师父束缚，被你自己束缚，一道又一道的枷锁困在你身上，你不累吗？”
“你这二十几年有为了自己活过一天吗？想要的不说，不想要的不拒绝，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大家，那样的你，活着，真的是活着吗？”
“……”
张沐泽没有说话，仰起身，靠在石头上。
见此，曲彤继续道：“折磨了自己二十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明明早就不想活了，但还是为了别人的期待苟延残喘，那样的你，仅仅只是为了别人而活。”
“为了你那操心的老师父，为了你的师兄弟，为你对你有大恩的陆瑾，还有一直追在你身边的陆玲珑，还有你唯一一次尝试却差点彻底失望的夏禾……你过去活的是真的蠢。”
“残魂带来的影响固然很大，但是，你那种状态不是失控吧？”
曲彤面露微妙，“你不过是潜意识里接着失控的名头放纵一下自己，所以，你并不是压不住那道残魂，而是不想压。”
“不然，二十年，从未失控过一次，即便失控，也能保持自己的底线，这算什么？还有，你怎么做到仅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做到了你二十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真的是你以前做不到吗？”
“……”
“你昨晚应该是抱着送死的心思进的奇门内景吧？”曲彤躺在张沐泽身边，侧身看着他。
“你累了，你想一了百了，请神符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自断后路的借口，只要请神符生效，你就能带着所有的麻烦去死……”
“这是你的解脱，也是你唯一一次坚定的选择了自己，不是吗？”
她看到了张沐泽画请神符，也看到了他将请神符交给马仙洪。
因为马仙洪对那道符不了解，不知道那东西有多危险，另外，马仙洪对于张沐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即便知道那东西的后果，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影响，所以张沐泽才选择了他，而不是其他人。
那道请神符，其实就是张沐泽给自己下的阎王帖。
他不想活了。
“你到底对我了解多少？”张沐泽闭眼问道，他也没有否认曲彤的分析。
“应该比你自己了解的多一点吧？”曲彤斟酌道。
“或者说，是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这家伙其实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自己对于生死的不屑一顾，就连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也是。
金光咒与逆生三重结合，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在自杀，即便他成功完成了平衡，但是，只要一点小小的意外，他就完蛋了。
还有那刻意朝着阳雷靠拢的水脏雷，更是彻彻底底的自虐型招式，一个不小心，心肺肝肾直接报废。
他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而以这家伙的本事，完全不需要这种危险的东西，即便只是老老实实的修炼，他也照样可以走到高处。
但是，他就是要做这种事情，无论是刻意的，还是潜意识无意的，都表达了他极其强烈的自毁倾向！
他想把自己弄死！
“……”
“那现在呢？”张沐泽并未否认，他现在觉得曲彤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是真的，很了解他啊！
“现在？你现在自由了啊。”曲彤轻笑一声，
“你作出了仅为自己的选择，生死有命，贯彻己身。”
“你师父选择相信你，放开了禁制，夏禾在你没有意识的状态下，依旧选择相信你不会伤害她，这是他们第一次不顾一切的相信你，所以……你开心了。”
“现在的你，不再是之前那种浑浑噩噩，你终于坚定的选择了自己，放弃过去二十年的修行积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枷锁已经卸下，现在的你，是幸福的。”
“……”
“呵~”
沉默过后，张沐泽轻笑一声，这曲彤是真的聪明啊，以她的本事，即便没有双全手，也照样可以轻松完成洗脑吧？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吗？”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曲彤仰着头，
“己由心，身由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不敢真正去尝试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