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年

1985年春节假期结束，沈小北和范世贤一道从京市到深市服装厂开会。

范世贤作为股东，虽然平常不管事，也很少去厂里巡视，不过，每年开工时的主管例会，他还是会去旁听。

在会议上，沈小北正式宣布了，田彩云半个月后，将正式调到炎山市分厂去当厂长。

这半个月期间，她一边将车间主管的工作交接给新提拔上来的主管。

一边到各个部门学习，为去炎山当好厂长提前做好功课。

这事正式公开了，田彩云的心也算彻底落定了，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

曹居正听到这个消息后，每天上班都是一脸的郁郁寡欢。

不过，直到田彩云离开，两人终是什么也没说。

就无声地再见了。

五月份，田彩云离开两个月时，曹居正经过这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在心里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趁一个星期天休息，他去酒店找穆方婷。

这还是他年后第一次过来找她，而穆方婷，也是年后第一次见到他。

“你怎么过来了？”

穆方婷一如既往地对曹居正过来找她，透着一丝不耐烦。

不过这次，曹居正没有明显表露出不悦。

他微笑着说道：“我今天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什么重要的事啊？”

“我们去你们的餐厅坐着谈吧，在这走廊里站着谈，感觉不大正式。”

“好吧，那我带你去餐厅。”

见曹居正卖着关子，而且态度如此温和，穆方婷隐隐猜到了他想跟她谈什么。

不过，只要没有听到曹居正亲自说出口，她就不敢抱太大希望。

怕希望太大，等下失望太大。

两人到了餐厅，选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端过来两杯茶后。

穆方婷扯起一丝笑容，有些忐忑地问道：“你想跟我谈什么重要的事啊？现在说吧。”

“好。方婷，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夫妻了？”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想跟你做夫妻？”

“我说得这么直白，你怎么可能不懂？”

“我都快在深市工作一年了，除了第一天来，沈总请我们一起吃了顿饭。”

“我们一年时间连一顿饭都没有在一起吃过，话总共也没说过多少句，更别说一起去哪里了！”

“你自己说，我们这像是夫妻吗？”

“我们厂里也有很多夫妻都是在这里工作，他们不说每个星期能聚一次，起码一个月总能聚一两次。一起吃吃饭，说说话。”

“可我们呢，我都不好意思告诉我那些工友，说我老婆也在深市上班。”

“方婷，既然你那么不想见我，不想跟我在一块儿，你就实话告诉我吧，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夫妻了？”

“是不是……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铺垫了这么多，终于将“离婚”两个字说出口。

曹居正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舍，更多的，是感到松了一口气。

是感到一直堵在心里，那团让自己很不舒服的东西，一下散开了似的。

真是不容易啊，终于等到曹居正主动提出了离婚！

穆方婷心里是感慨万千。

她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是偷偷地喜了一下。

再然后，又感到很多复杂的思绪一下涌起，让她不觉有些伤感。

终究，是一段婚姻失败了。

是让两个孩子失去了一个健全的家庭，虽然这个家庭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穆方婷给了自己几秒，让自己平复了下杂乱的情绪。

然后才第一次特别认真而坦诚地看着曹居正的眼睛回道：“居正，其实你我早都清楚，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太多了。有些，根本是不可能化解的。”

“与其让两个人都痛苦，确实，只有离婚，才是对我们最好的解脱。离婚了，你也可以重新去追寻幸福，我也不必觉得，我在耽误你。”

“呵，好，谢谢你，终于肯对我说真心话了！”

“居正，不管怎么说，这几年，我终究是有些对不起你。我在这里跟你正式道个歉，希望你不要怨我。”

“放心，我不会怨你！”

“要怨，我也只怨我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害你一个女人当年离家出走跑到这么远来打工。”

“说到底，还是我曹居正没有留住一个女人的本事！”

说到后面，曹居正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目光有些怔怔地穿过坐在他对面的穆方婷，仿佛看向了很远的远方似的。

是的，不知怎的，曹居正突然一下从穆方婷想到了田彩云。

田彩云离开深市去炎山。

何尝也不是他没有留住她的本事所致！

想到此，他心里不觉更加颓丧。

穆方婷见他神情呆滞，忍不住安慰道：“居正，你不要这么说，一段感情走到尽头，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我们两个人没有磨合好，有缘无份。”

“你现在这么努力地工作，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找到那个适合你的人的。”

“呵呵，谢谢！这个，我已经不敢想了！”

见曹居正对自己的未来如此灰心的样子，穆方婷本想跟他提提田彩云。

鼓励下他，如果真心喜欢田彩云，就去勇敢地追她。

不过，她又担心，如果曹居正以后仍然不会是个好老公，那不是坑了田彩云吗？

想想，她还是不多此一举了。

两人最后就离婚这事心平气和地达成了一致，决定两天后就一起回曹居正的老家把离婚手续办了。

谈完，曹居正离开酒店后，穆方婷马上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沈小北。

跟她倾诉了一番自己又激动又伤感，总之，真是百种滋味饶心头的复杂心情。

沈小北得知这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一对怨偶能彼此都想清楚，愿意结束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无论如何也算是件及时止损的好事。

只是，想到他们尚年幼的孩子，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方婷，那你们的两个孩子是怎么安排的？”

“当然是归他，我每个月出抚养费。”

“两个孩子这几年都是他父母在照顾，就算他同意给一个我，他父母也不会肯的。这个我清楚，所以也没有为难他。”

“哦！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还是让孩子跟着爸爸或是妈妈身边读书生活比较好？”

“爷爷奶奶再亲，终究还是不可能有自己的爸妈亲。而且，城市的教育质量也比乡下的要好。”

“我也想，也知道这个理。可曹居正和我现在这情况，把孩子接过来，哎，实在是不好安排啊……”

穆方婷一脸无奈地说道。

“你要是真想，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的，孩子在这里读书的学校，包括住处，我都可以给你安排的，这都不是问题。”

“如果你把孩子的学校和生活都能安排妥贴，我相信，曹居正应该也会支持的吧？”

“而且，如果曹家人介意，孩子的抚养权在法律上仍然还可以是归曹居正。只是，他们在这里的生活由你安排而已，这对曹家人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

“这……这我之前倒没这样想过。行，小北，那我这两天再好好想想，然后跟曹居正再好好谈谈。”

“好，那你好好想想，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嗯，谢谢你，小北！”

经过沈小北的一番指点，穆方婷的心情一下变得开阔了很多。

决定等两天后和曹居正一起坐车回白驹队的路上，再跟他好好商谈下对两个孩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