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往事随风
闻言，顾瑾岚心脏漏跳了一拍，不自觉把叶杉抱得更紧了。
良久，顾瑾岚深吸一口气，把叶杉放开，但握住了他的手。
“不会的，你会有真正的家。在那之前——”顾瑾岚举起两人紧握的手，笑起来，“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笑容实在太灿烂、太爽朗、太好看，叶杉脑子中的理智之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顾不上问他“你不回家吗”、“不麻烦你吗”，如何如何，把这些通通抛开不谈……他确实需要顾瑾岚能陪在他身边。
叶杉猛地扑进顾瑾岚的怀中！
顾瑾岚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差点被他这生猛的动作扑倒。
“瑾岚，你真好。”叶杉心中感动得稀里哗啦，不断地说着，“瑾岚你真的太好了。”
顾瑾岚从小到大得到的赞美之词多得数不清，叶杉的词汇量不仅匮乏，还非常没有水平。
但是，这不妨碍顾瑾岚听得心中一阵舒爽。
他语气谦虚，“还好，还好，也就中心城的超常水平吧。”
叶杉哭道：“你怎么能这么好，瑾岚你太好了，如果失去你，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瑾岚越听越离谱，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咒什么呢，我不想英年早逝。”
又闹了好久，叶杉好歹止住了眼泪，接下来说出的话，语气比发誓还坚定，“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如果以后你要和我绝交，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瑾岚：“……”
莫名地，他背后发凉，毫不怀疑叶杉这句话有多真。
顾瑾岚总感觉，有些不妙啊……
偏偏叶杉还在盯着他看，顾瑾岚哪敢说一个不字，连忙点头，“好好好。”
第二天，冥明终于给叶杉发了通讯，荆玉把屏幕转到他的面前。
冥明见到他，先“哟”了一声，反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果然嘛，一夜暴富后的头等大事就是换身行头。”
叶杉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他本来就白，这下更衬得他肤白胜雪，一条金色的宽腰带环住他的腰，让他看上去没那么瘦小了。
他刚穿上时，顾瑾岚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评价道：“好、邪。”
叶杉系腰带的手一顿，问道:“什么？”
顾瑾岚说不上来，只好挥了挥手，“当我没说过。”
屏幕那边，冥明把手放下了，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没想到啊……”
叶杉在落地窗上哈了一口气，在变白了一片的地方随便画画，他道:“我也很震惊。”
冥明说：“不，我是想说，你如果再早点到云川雪洲，继承人的位置早几天就是你的了，现在可就说不定啦。”
“这事倒是无所谓。”叶杉问，“你呢？没受什么伤吧？”
冥明摇摇头，“我没什么事，多亏了他的手下，不然真要躺几个月了。不管怎么说，我欠他一个人情。”
再说了些有的没的，冥明挂断通讯，靠回椅背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不知在想什么，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
云川江雪对叶杉很上心，立马把一处宫殿收拾出来让他住进去，不论是书房、卧室、温泉、练功房一应置办齐全，而且短短半天时间，她连师父都给他找好了。
云川江雪道：“这是鸿道真人，云川学院最优秀的老师，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
鸿道真人鹤发童颜，长了一张板正的脸，他俯视着叶杉，叶杉与他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看这情形，顾瑾岚赶紧道：“女皇，真人，容我们两个说些话。”
他把叶杉拉到一边，“我跟你讲，这个鸿道真人教弟子真的很有一手，我们家也一直在邀请他，但是他就想待在云川雪洲，让他当你的师父，你母亲肯定也是劝了他很久的。”
叶杉说：“可是……”
“叶杉，你知道你想要什么的。”顾瑾岚看着他，“嗯？反正不是正式拜师，先跟着他学吧。”
叶杉心下嘟囔道：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了。
不过，先学着吧，拒绝了说不定反而很麻烦。
他转身回去，语气谦和道：“师父好。”
鸿道真人微微一笑，“我会尽心教导殿下的。”
啥？！叶杉眼睛一瞪，惊了，殿下？叫我？
听冥明和顾瑾岚互称殿下，他没觉得奇怪，但是别人这么叫他，他不仅浑身不自在，而且感觉很羞耻。
他有些汗颜，“别这么叫我。”
鸿道真人只微笑，不置一语。
云川江雪拍拍他的肩膀，“作为云川的继承人，你以后就习惯了。”
继承人？
叶杉问：“不是还没选吗？”
云川江雪笑了一声，“我想暗箱操作，岂是难事。”
啊这……
顾瑾岚深深觉得他不该待在这。
果然，云川女皇看了他一眼，“你是杉儿的朋友，所以我不防你，但你要知道分寸。”
叶杉被她的一声“杉儿”叫的鸡皮疙瘩乱起，但是内心深处，好像又有哪一块得到了满足。
这种体嫌心正直的表现让叶杉有点儿受打击。
这边，顾瑾岚赶紧道：“女皇请放心，我不会做对杉儿不利的事情。”
嘶！叶杉心中一阵颤抖，曲起手肘戳了戳顾瑾岚，传音道，“叫什么呢。”
顾瑾岚故意温温柔柔、千回百转道：“杉儿。”
叶杉心中冷哼一声，传音道：“岚儿？”
我去！顾瑾岚感觉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赶紧纠正了过去，“好的，叶杉。”
叶杉回过头道：“大可不必如此，我本来就不想当这个什么继承人，落到谁身上我都无所谓。如果不是我，那就更好了。”
气氛陡然如坠冰点。
云川江雪把其余人屏退在外，屋内只剩下两人，她声音微冷，“不想当？”
“不想。”
叶杉与她对视着，她的眼中含着经年的霜雪，遗忘伤痛过后只剩下满目的沧桑。
叶杉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毕竟是我母亲……
他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着，叶杉皱起眉头，把这个念头挥去，但还是忍不住心软。
这就是顾瑾岚所说的，传承记忆带来的认知——根深蒂固、难以改变的认知。
记忆告诉他，母亲很爱他，也教他爱自己的母亲。
叶杉想：除非她捅我一刀，否则我是不会讨厌她的吧。
云川江雪说:“你知道这个位子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叶杉的声音放轻，“但是要我被一个地方困住……就算是云川雪洲也不行。”
轰——
云川江雪心中悬而未定的巨石轰然落地！
她终于确认下来，我和他不会更加亲密了。
叶杉已经独自生活了十七年，一个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如果再被束缚住……
他一定会离开我。
她不免感到怅然，她的孩子，即使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成长了起来。
云川江雪逼自己压下心中的悲伤，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叶杉的头顶，温声道:“那就算了吧。”
叶杉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她面前笑起来，“母亲，谢谢你。”
在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朵朵，他也像它们一样，好看、明媚、耀眼，笑容柔软。
云川江雪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个早死了六千多年的爱人，想起被剖去孩子时的一滩血色，也想起自己被一剑刺中胸口的剧痛。
但这些事情和她沧桑的眼睛一样，全都模糊了。
模糊，却也永远忘不掉。
然而幸好，叶杉本人正站在她眼前，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他回来了。
即使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成长起来了，并且完好无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还能再求什么呢？
所有的遗恨在此时烟消云散，日日夜夜束缚住她的枷锁，被风一吹，终于断了。
她看着叶杉，想道：我们的孩子，可比你好看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