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就是我的孩子
苏晓希弯腰，把狗抱回医院。
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的同事赶紧来帮忙。
这条边牧也已经成年了，生病来时有七十斤，这段日子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瘦了很多，但也有快五十斤。
苏晓希看着瘦，可力气却不小，没让她们接手，自己把狗抱进去检查。
几个同事讪讪地想搭话，苏晓希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事儿，就是术后没有好好护理，看样子已经流浪有段时间了，还好伤口没发炎。”苏晓希给边牧开了些营养液，请护士带它去输液。
见同事欲言又止，她笑笑说：“那几个人我认识，是故意来找我麻烦的，你们不出面是对的，不然只能激化矛盾。”
紧跟着又有别的人带着宠物来就医，大家各自忙碌起来，苏晓希也就没再多解释什么。
今天她不值夜班，到下班就换衣服准备离开，结果刚一出门，就被个小黑团子拦住了。
夏季日长，这会儿阳光还有些刺眼。这孩子站在树荫底下，从头到脚都罩着制的黑纱，看着就闷热得很。
苏晓希心里一紧，二话不说就上前把人抱了起来。
三岁多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在怀里没什么分量。
见刚刚下班的苏医生一阵旋风似的回来，怀里还抱了黑乎乎的一团什么，同事还以为又是捡到的流浪猫狗，刚想上前帮忙，就见苏晓希一脚踹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冲进去，又回勾一脚把门给关上了。
小小的办公室在一楼的角落里，没有窗户，苏晓希也没开灯。
这会儿光线就有点暗。
黑黑小小的一团，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椅子上。
苏晓希看不清这小家伙的眼睛在哪儿，但是就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想了想，苏晓希把门反锁了，又径直把屋里的电源开关直接给关掉了。
等她再转身过来，就看到黑乎乎的小团子正在取身上那些遮蔽物。
苏晓希想帮忙来的，走了两步却又有点手足无措。
对面的小团子就叹了口气，自己动手。
苏晓希这才看明白，他戴着个像是古代的那种帷帽，四周缝了一层很厚的黑纱，这还只是一层，取下这个，里面还戴着帽子、面具、手套，看着小家伙费力巴拉地脱了一层又一层，身上的长袖长裤都被汗水粘在身上，苏晓希吸了吸鼻子。
“我不难受，你别哭哦！”
黑团子现在终于成了白团子，却是瘦瘦小小的一只，露出精致的小脸，下巴尖得吓人，额发被汗水浸透了，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更衬得一张脸苍白，一看就不是特别健康的样子。
苏晓希一眼就发现，这孩子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外婆。而她自己，更像爸爸。
所以从外貌上看，这孩子既不像她，也看不出太明显的穆怀年的特点。
苏晓希暗地里松了口气，尽量放柔了声音问：“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我叫穆之旭。”小团子奶声奶气，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姿态，“我是铛铛的……”
他努力思索了一下，才继续说：“是它的家属。”
这是他从电视剧里看到的，病人的家属，应该是这么说的。
苏晓希没笑。
一个因为疾病，注定这辈子都不能见阳光，却取了这么个名字，也不知道是祝福还是讥讽。
她脸上丝毫不露，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蹲下，平视着他说：“那铛铛是哥哥哦！它一岁啦，按照人类的年龄换算，差不多是十五岁，所以，比你大。”
穆之旭有点茫然，但看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女人，他却觉得莫名的亲切和可以信赖，不由自主地就点点头。
“你，是不可以见到阳光和普通的灯光吗？”苏晓希看了一眼他取下来的那堆东西，明知故问。
穆之旭眼见就紧张了起来，两只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揪住自己的衣角，脸上却竭力表现着不在意。
“是的，但是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一辈子都见不到阳光。
苏晓希心里酸得厉害，却语气平淡地问：“你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没有偷偷哦。”穆之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我就那样走出来的，没有人拦我。”
苏晓希立即就判断出来，他在那个庞大的穆家，没有多少人在意。
她也在苏家生活过，心里清楚那种大家族里是怎么回事儿。
她很想问清楚穆家人内部是怎么跟他说他的身份的，但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你来找我，是想问铛铛留了什么话给你吧？”
穆之旭歪着小脑袋，眼里有迷惑也有期盼，“它真的会讲话？那为什么没有和我讲过？是怪我没有照顾好它吗？”
苏晓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们这里，会给没有被带走的小宝贝举行葬礼，你愿意来参加铛铛的告别仪式吗？”
穆之旭沉默了一下，才说：“小叔叔问过我，要不要带安安回去埋起来。”
苏晓希知道他嘴里的小叔叔就是穆怀年，沉吟了一下问：“那你觉得，要怎么安排比较好？”
“能不能，请你帮我给铛铛举行葬礼？单独的！我可以给钱！”
苏晓希还没说话，办公室的门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穆怀年带着的保镖一脚踹开门，门扇撞在破损的门框上，穆怀年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苏晓希一把抓起那个特制的帷帽遮挡住穆之旭，穆之旭已经迅速地把面罩套上。
好在外面的阳光和灯光都照不进来，苏晓希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小家伙把那些都穿戴好，才转头盯着穆怀年。
“苏医生为了拉业务，连个孩子都骗！”穆怀年俊美的唇角挂着冰冷的笑意，“脸呢？”
“小叔叔，不是的，是我主动提的！”穆之旭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黑纱后面传出来，“我很喜欢苏医生，铛铛应该也很喜欢。”
穆怀年有点诧异。
三年前，他那好大嫂忽然不声不响地抱回来个孩子，说是他大哥的私生子。但这孩子有先天性疾病，在穆家养了几年，身体不好，性格也格外孤僻。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一句话，并且明确表现出喜恶的情绪。
“去车里等。”
穆怀年的语气淡淡的，穆之旭乖乖地往外走去，从那黑纱甩动的幅度看得出，他一直回头看着苏晓希。
苏晓希留意到了，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等他走出去一段路了，才闲闲地问穆怀年，“怀少要留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