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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孩子,没有了

叶宁予再次睁开眼睛,脑子已经烧迷糊了,昏昏沉沉有些作呕。

视线是模糊的,只能看见旁边隐约的轮廓,来来去去几个人,晃得她更加头晕。

谢敬之刚吩咐人去熬药,一转身就看见叶宁予眯缝着虚虚睁开一线眼,“醒了?脸怎么样?还有感觉么?”

叶宁予耳膜也阵阵嗡鸣,颤抖着张嘴。

肚子,肚子疼……

谢敬之:“算了,你脸都肿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发烧是有些想吐,你这是烧的高了就会这样,忍忍吧。”

半晌后,当叶宁予就快再次昏过去时,药也熬好了。

是陆昭端着药走进来的,脸上平静地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四平八稳走到床边。

“嗓子可能烧坏了,发不出声音,”谢敬之让开来,指了指叶宁予的肚子,“等她烧退下去再告诉她。”

陆昭视线落在叶宁予肚子上,眸光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意。

“知道了,你出去吧。”陆昭点点头。

谢敬之又看了看两人,不禁有些唏嘘,但他身为局外人,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替他们把房门带上。

陆昭冷静地站在床边,面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只有唇色淡了些,端着药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喝药。”陆昭硬邦邦戳在那,又硬邦邦挤出一句。

床上的人此刻并不会捧场地听令,也不会诚惶诚恐地给他磕头赔罪,只是红肿着脸,嘴巴微张发出无能为力的呵气声,眼睛虚虚眯着。

浑身瘫得像摊泥。

陆昭指尖越来越紧,再用点力,似乎能把碗给捏爆。

最后冷着脸上前,扶起人,动作又不自觉地变轻了,把叶宁予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枕着后脑勺,抱着她,舀了一勺药往她嘴里送。

药汁没进去多少,全贡献给了衣服。

陆昭心里的火莫名浮了上来,看着这个不识好歹的人,沉了沉呼吸,再试了一次。

叶宁予似乎昏沉中感受到了青年动作的不耐和山雨欲来的粗暴,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忍着疼把微烫的药汁喝了下去,这下嗓子更疼了,像是浇了一道滚烫的水在腐烂的伤口上。

喝了几口,实在疼得很了,叶宁予又晕过去了。

而且高烧还更上一层楼。

谢敬之来时,实在没忍住以下犯上将陆昭破口大骂一顿,亏他还以为终于能安睡一觉。

“大人,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要她死就直接一刀捅死她算了!”

“人现在都没清醒呢,你还折腾人家干嘛?”

“她肚子里那个小的你折腾走了,现在准备把大的也折腾走?”

“而且你折腾就折腾,她一个奴隶,也决定不了生死,但你为什么还得折腾我啊?”

“你放着她就这么死了不就完了,你称心如意,我也不用被你叫着来回跑不是?”

“我已经两天没睡过好觉了!!”

最后一句谢敬之简直是用吼的。

从两天前陆昭把人带回来,他就马不停蹄被拉来这里照顾人治病,陆昭听见孩子没了时倒是消失了两天,今天出现了,把他本来就没治好的人往阎王爷那又推了一步。

怎么?

就他陆昭是人,叶宁予和他谢敬之活该被折腾?

陆昭在听见死的那一刻,脸色黑了下去,阴沉沉站着,却不发一言,直直逼视得谢敬之消了音。

谢敬之气撒完了,后知后觉有些怂,最后叹了口气,“我话是糙了些,但理就是这个理,你要真不想看人家好过,别管就好了,纵然你王府有千万药材,肯定救不回来,我也不用这么奔波,费神费脑给她治病。”

“王爷您金尊玉贵,能随意置人生死,我一个游医,也置喙不了什么,但这样折腾下去,总有一天我救不回来人,干脆一开始就别白费力气。”

“……”陆昭眼底翻滚着怒气,就在谢敬之以为他会发火把自己这大逆不道的人送下去赏五十大板时,陆昭自己一挥衣袖踏出房门,留下一个裹满怒气的背影。

谢敬之松了口气。

他有种预感,陆昭迟早会栽在叶宁予身上,往后为他这性子吃尽苦头。

谢敬之认命叹了口气,睁着疲惫的熊猫眼又开始给人诊脉写药方,忙不停蹄给人降温。

等烧退下去,又是一个日夜。

叶宁予也终于清醒过来。

“醒了?”谢敬之看见她睁开眼睛,一边整理自己的药箱,一边随口问。

叶宁予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谢敬之,耳朵像是糊了一层蜡,知道谢敬之说了话,但听不太清。

而后她张了张嘴巴,“我——啊……”

宛如破风箱一般,又难听又虚弱,尾音消散在风中,嗓子的疼痛加剧了,叶宁予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她又张嘴想问什么,但这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谢敬之反应过来,“算了别说话,你嗓子烧坏了,还有哪疼?”

这次声音变大了,叶宁予勉强听清,歪头很努力地想了想,摸了摸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后指了指自己的脸,自己的肚子、膝盖、脑袋,简直是从头到脚指了一遍,最后茫茫然坐在床上,像个傻了的破布玩偶,迷惘地看着他。

谢敬之沉默地看着她一番比手画脚,心脏揪了一下,生出些许同情。

这次高烧,似乎对她的脑子影响更大了。

“你嗓子是被烧坏的,可能自愈的话以后会恢复,也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谢敬之指了指她的嗓子,说的慢,声音也大,“你膝盖本来就有旧疾,新伤加旧伤,所以会疼几天,以后估计阴雨天更疼,这个你原本应当就知道。还有就是你的头,现在想东西是不是很慢?嗯,对,就是你以为的那样。”

叶宁予明白过来,怔忡地坐在床上,一场大病过后,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消瘦,锁骨和肩骨明显突起,整个人团成一团,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她现在脑子乱糊糊的,转的也慢,像老旧的器件,越发不中用,根本没察觉到谢敬之故意避开了她肚子疼的事情。

“醒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陆昭突然出声。

谢敬之眉心一跳,总觉得陆昭又要开始折腾人了。

看来他还是要赶紧走,在王府虽然有吃有喝,但那精神压力简直大过天。

谢敬之告退之后,陆昭径自上前坐在床边,恰在此时,刚刚吩咐下人准备的白粥也端了上来。

叶宁予看见他,对他的靠近有些条件反射的害怕,疼痛的手抓紧了被子,迟钝地把自己往里头缩了缩,一双杏眼大大的,怯怯地看着陆昭。

陆昭刚要给人喂粥,随后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把碗递出去,一双眼黑沉沉的看着叶宁予,“你自己喝。”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叶宁予听不清,茫然地看他,见他把粥递给自己,叶宁予懵了一下,有些不解。

陆昭也不急,就这个姿势保持着,叶宁予都有些忐忑了。

她迟疑着,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接碗,眼睛紧紧盯着陆昭的脸,唯恐他露出不悦的神色来,把粥泼在自己身上。

所幸没有,陆昭难得有耐心,既没呵斥她,也没甩脸子走人。

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始终沉默,叶宁予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实在没精力去探究,垂下眼搅了搅碗里的粥。

眼前的人又瘦了一大圈,颌骨显眼,脸上的肉都没了,虽然消了肿,但耳光处留有一些青紫印记,皮下破了血便是如此,可想而知那日的巴掌力道有多大。

想着,陆昭微微皱了眉,伸手抹去叶宁予嘴角沾着的一点粥沫,惊得叶宁予睁大了眼,有些惶恐。

心思流转,陆昭想起今日皇帝召他入宫说的话。

一开始处处透着反常。

“朕看你对那女奴不似没有情意。”

他在人前那样对她,皇帝这话说的也是相当坦然,半点不觉得自己在说瞎话。

“不如朕做主,让她给你做妾?”

往常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对劲,皇帝都要弄死叶宁予,如今这话,莫不是第二个套?

陆昭一路在想这件事情,在遇见四公主时,终于窥见端倪。

陆昭收回思绪,注意力放回了叶宁予身上,想,如果皇帝真下了旨令,那也无不可。

但有另外一件事,还不曾摊开来。

叶宁予粥吃到一半,看见陆昭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

其实陆昭叫了她好几声,叶宁予没听见而已。

叶宁予一抖,紧张地看过去,见陆昭没有发怒,只是单纯叫她,便松了口气。

“有件事,和你说。”陆昭似乎反应过来叶宁予耳朵听不清,这次放慢了声音。

但接下来这句话,放慢声音,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凌迟。

陆昭指尖轻轻抚了抚叶宁予的肚子,像似是在勾勒什么形状一般,眼皮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孩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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